第兩百三十九章 密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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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事情,對於管家老頭來說,還真是讓他驚喜連連。

    他臨時接到王爺的命令,說是要把一把藏了暗器的劍交給即將要上台表演的一個小姑娘。

    他在王府帶了十年,十年來,他家王爺一直都是忍辱負重,從沒有做什麽太過出格的事情。

    這次,皇帝親自來王府慶賀他的生辰,他卻要做這樣的事情。

    管家老頭不明白其中的門道,但是他清楚,既然是他家王爺的命令,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於是他便引著這個姑娘去拿了那把劍。

    或許,他家王爺是想讓這個姑娘做替死鬼吧。

    他看這姑娘長得像極了西域人,說話卻是中原的地道口音。

    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拿著劍,心裏有些同情她。

    皇帝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不然他家王爺也不會到現在都隻能被囚在這個偌大的王府裏。

    這個小姑娘不管最後能不能成功,等待她的都是一死。

    而不管怎麽看,他家王爺都會是那個坐收漁翁之利的。

    若是皇帝僥幸逃過這一劫。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發現了刺客。

    他家王爺完全可以在重臣麵前哭自己處境的危險,這樣就能安然離開這個囚籠。

    如果幸運,成功刺殺,那他家王爺自然可以殺掉這個小姑娘,後來的事情,就自然能預見了。

    一箭雙雕,隻是犧牲這麽一個小舞姬,能換來的,卻是這麽大的一份大禮。

    管家老頭在後台時,忍不住多看了夏卿幾眼。

    他家王爺的命運,這一刻開始,就看她的造化了。

    “管家爺爺,蘇雲那裏好像出了些小問題.......”

    阿澈突然叫住了他。

    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阿澈,卻看這孩子眼裏滿是著急。

    “什麽問題?”

    “這個蘇雲沒有跟我講,但是他說一定要親自告訴你讓你過去幫忙。”

    “這樣啊........”

    管家老頭轉身看了看夏卿。

    夏卿正低著頭玩著手中的劍。

    “姑娘,我這........”

    “沒事,你去忙吧,阿澈在也行,能帶我上台就好了。”

    夏卿抬起頭,一雙大眼亮晶晶的,看著單純可愛的很。

    管家老頭笑笑。

    “我去蘇雲那裏看看,時候也不早了,快帶她上台吧。”

    管家老頭雖然很不放心,但是蘇雲那裏的事情也非同小可。

    “放心吧管家爺爺,你叮囑我的事情,我記牢了。放心交給我吧。”

    身後的夏卿笑的很燦爛。

    管家老頭最後看了她一眼,極輕地點了點頭。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看見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了吧。

    “阿澈,去吧。”

    管家老頭拍了拍阿澈的肩膀。

    阿澈沉沉地點點頭。

    見兩人都應下了,他很快地離開了宴會廳。

    他上船時,宴會廳裏傳來了廣陵散激昂澎湃的樂聲。

    他望著周圍的水麵,輕聲歎息。

    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許是要伴著這樂聲,消逝了。

    “姑娘可真是讓老頭子我驚訝。本以為呀,這輩子老夫是見不到你了。“

    管家老頭在前麵帶路,夕陽映照著他微微駝著的背。

    “那劍,沉的很吧。”

    “是很沉。”

    夏卿摸摸鼻子,不敢大聲說話。

    那日的事情,的確是她騙這老頭在先。

    “王爺就在前麵,那麽老夫先走了。”

    管家老頭指著不遠處的亭子,他邁著矯健地步伐,往回走。

    經過夏卿的身邊時,他略略停了一下。

    “不要怪王爺。他也是迫不得已。”

    聲音很輕,夏卿卻聽得很清楚。

    話的內容很快便被風吹散了。

    她轉身,看著管家老頭蕭瑟的背影,有些鼻酸。

    看呐,睿王。

    即使你是這樣的處境,卻還是有這樣的人幫著你。

    不計回報的幫著你。

    即使你做了萬般的錯事,他也會無條件的幫著你,護著你。

    睿王,其實你是個幸運的家夥。

    你做的事,總有人為你兜著。

    “阿嚏。”

    睿王的手還在溫酒,鼻子卻是狠狠地一酸。

    這天氣轉涼了嗎。

    那日,阿澈將身側藏著的劍交給了她,把管家老頭的劍拿走了。

    她拿著阿澈的劍,心裏放鬆了不少。

    後來發生了什麽,她不清楚,隻知道,自己在舞台上時,管家一直在幕布後看著她。

    他的手中拿著的,正是他最初遞給她的那把做了手腳的劍。

    “你來了?”

    夏卿站在醉翁亭外,聽見了睿王溫和地呼喚。

    “王爺好雅興。”

    她也不矜持什麽,不等睿王叫她進去,就直接邁步了。

    “溫酒等友人。可惜姑娘不是個能喝的。”

    睿王前麵有一張小石桌,上麵正煮著酒。

    “我相信這不是王爺給我準備的。”

    夏卿自覺地坐到邊上,拿了幾顆花生米往嘴裏丟。

    睿王見夏卿一點也不拘束,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是,除了這酒,其餘都是給你準備的。”

    酒在火力的作用下,慢慢地飄散著淡香。

    煮而不沸。

    淳淳的酒香卻是在空氣中越來越濃鬱。

    聞著就要醉了。

    一壺酒,兩個人,不言語。

    夏卿吸了吸鼻子,對於這樣的酒香,她不討厭。

    雖然不會喝酒,但是她還是蠻喜歡酒的。

    她見過最會喝酒的女人應該就是楚翹了。

    幾壇子的女兒紅她都是不眨眼就能喝完,更別提別的酒了。

    想起楚翹,她又想起了那封她寄來的信。

    都沒有來得及拆開,她現在又淪落到了王府。

    也不知何時能回醉仙樓。

    “木槿姑娘這副憂愁的表情可不適合你。”

    睿王拿著酒壺,給兩個小酒盞都撒上了酒。

    “你說呢,阿時。”

    夏卿猛地抬頭,雜草叢中,一個穿著灰衣的男人緩步出現。

    “是不怎麽適合。“

    男人嘴邊含著笑,“不得不說,睿王你這煮酒的功夫,愈發的高超了。”

    “謬讚了。這王府太無聊,我平時沒事幹,也隻能煮煮酒,寫寫詩,養養花鳥魚蟲了。”

    “可王爺你這王府的花鳥魚蟲真是好看奢侈的緊。”

    夏卿嘴巴裏嚼著花生米,她雙手托腮,臉蛋微紅。

    “難道你光是聞著我這酒,就醉了?”

    “這酒是好,但是,我又不能喝,隻能看著你們對飲,我在一邊無聊的吃吃東西了.......”

    她拿起一杯清茶,一飲到底。

    茶,也好喝。

    “這麽看來,夏卿你還是很羨慕會喝酒的人啊。”

    “不羨慕,會喝酒的,沒有一個簡單的人。都是壞人。”

    她的眼睛望著亭外的天空,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壞人啊,都是壞人。

    會飲酒的,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