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這樣笑的他。

    第一次是南瓜糕那次，她被他的笑看愣了。

    這一次，是他托著腦袋笑。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就是最簡單的笑容。

    有些溫暖的氣息。

    原來，他也可以笑的這麽的溫暖。

    原來，他笑起來會比南瓜糕還要甜。

    甜到她的心裏，甜的她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他白玉般的臉蛋。

    “麗兒！你又在走神了！”

    “對不起爹！”

    她迅速轉頭，這世界上，她最不想連累的就是他了。

    因為她的走神，如果他又被叫起來，那時候他不得恨死她了。

    果然，對於她這麽快速的承認錯誤，太傅有些奇怪。

    自家女兒一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家夥。

    像今天這麽快速的承認錯誤，他也是頭一次見了。

    底下的皇子們也將目光轉向了她。

    平日裏，這些皇子對她都是一副討好的模樣，因為她的爹，在這個國子監，她總是有一些別人沒有過的特權。

    比如，從開朝到現在，就沒有一個女人能進得到了國子監上課。

    比如，從開朝到現在，就沒有一個朝廷重臣的女兒能被皇上特封為郡主。

    那時候，即使是已經出嫁的程綠公主，也沒有得到過封號。

    “今日你都已經走神兩次了。平日裏雖然不學無術了些，但至少不會像今日這般這麽的明目張膽，你說你，該不該罰？”

    她爹從來沒有這麽嚴肅的罵過她。

    她再怎麽的不學無術，在怎麽的調皮，再怎麽的囂張跋扈，她的爹都隻會笑眯眯的摸著胡子，說她是生錯了性別，若是個男孩子該有多好。

    “該罰。”

    她自然是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種時候承認錯誤說不好少受點罰。

    “去門口站著抄這本書。”

    她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得，將一本看上去很厚的書扔給了她。

    “道德經.......？”

    她的臉上寫滿了不願意。

    然而他爹早已經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樣了。

    “去抄吧。”

    她已經清楚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於是，她厚著臉皮，抱著反正都已經死定了的心態，轉頭看了一眼程青。

    程青沒有像往常那樣拿著書一副什麽事情都與自己無關的模樣了。

    他此刻正側著腦袋支著頭看著她。

    嘴邊，

    竟然還掛著一個笑容！

    對，她還是沒有看錯。

    就是一個笑容。

    這是，第二次了。

    他犯規了！

    “還不快去？”

    她爹的聲音裏已經溢滿了怒氣了。

    “好......好.....我走了......”

    “拿上筆啊！”

    ...........

    “紙也忘了！”

    ...........

    “還有道德經.........”

    “對不起爹！”

    她抄起桌子上的三樣東西，屁顛屁顛地往外跑。

    一打開門，一陣寒風就吹的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故意吸得很響亮，然而這一次，她爹並沒有因為她可憐兮兮的吸鼻子聲而收回成命。

    於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自家爹懲罰了。

    手裏是受罰的內容，能抄寫的地方隻有外麵的圍廊。

    圍廊邊還有在外候著的皇子們的宮人嬤嬤。

    她這次丟臉是丟到了皇宮裏了。

    眼波流轉間，她看見了六皇子的嬤嬤。

    那是所有嬤嬤裏，最瘦弱的一個。

    臉色也不是很好像是個久臥病榻之人。

    那嬤嬤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朝她行了行禮。

    她趕忙笑著點頭。

    她的做法一下子又引起了其他嬤嬤們的注意。

    她們往六皇子嬤嬤那裏看了看，很快又不屑的轉過頭。

    嬤嬤們有多厲害全是因為主子說了算。

    主子的地位也是嬤嬤們的地位。

    因此六皇子的嬤嬤一向都被人瞧不起。

    她拿出道德經，又將紙工工整整地碼在圍廊上，自己則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隆冬裏，地麵的溫度可想而知。

    她剛剛坐在裏麵都覺得冷的不得了，現在更別說外麵了。

    那冷風是直往她身子裏麵吹啊。

    華美貴重的羅裙早就被她弄得髒兮兮了，她也不管不顧。

    這些東西，比起程青的笑容簡直算個什麽。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笑容。

    笑容裏的東西讓她忍不住探究了起來，這個家夥究竟是何方神聖。

    為什麽，為什麽，一個笑容就讓她這麽奮不顧身？

    手中的筆因為冷而握不住。

    瑟瑟發抖的手有些僵硬，不過她還是倔強地謄抄了起來。

    娟秀的小字一個個地寫了出來，她雖然不怎麽愛學她爹的那一套東西，但是她對於寫字卻有很高的天賦。

    “小姐，已經正午了，該吃飯了。”

    她這麽一寫，就寫到了正午。

    她爹一直躲在裏麵沒有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怕看見她心疼還是他真的在忙，總之這一個早上，她都沒有看見他。

    “再些一點，我不想吃飯了。”

    她的手腳都已經被凍僵了。

    桃花手中拿著的暖爐早就冷掉了三次，每一次想要給她，她都不願意接受。

    “小姐，你不吃了這些，我會被夫人弄死的！”

    桃花很清楚自家夫人的脾氣。

    寵愛小姐那都是不帶底的。

    每一次都是寵到無法無天，寵到不管不顧，即使她家小姐再不聽話，在她看來那都不算事情。

    “不吃不吃哎呀你走開，不要妨礙我抄書！”

    她扭開頭，死活都不願意吃東西。

    “可是小姐.........”

    “讓她餓著！別管她！”

    果不其然，身後傳來了她爹的聲音。

    他果然是在門後躲著偷偷看她。

    “不吃就是不吃，別逼我。”

    她連頭都不抬一下，繼續謄寫。

    “可是小姐，老爺！你們沒事，桃花回家是要被夫人弄死的啊！”

    桃花快被這對父女弄得頭疼了。

    她們這樣鬧脾氣還好，可是她隻是個下人，主子們鬧得脾氣，最後她得受了這氣。

    “好了，不用管她，讓她抄去！”

    太傅似乎也被惹毛了，沒有服軟的意思。

    於是，她一個人就坐在寒風裏，謄寫著一份可有可無的道德經。

    “死老頭子，臭老頭子..........”

    她自然不會這麽輕易的原諒她爹了。

    謄寫的時候，她也不忘在嘴裏罵他。

    “你怎麽還在抄寫？”

    身邊有一個帶著溫暖的氣息的東西在靠近。

    她轉頭，看見了圍著一件大披風的六皇子已經坐在了她的身邊。

    “我我我.........”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她講話！

    “怎麽了？你爹還不願意放過你？”

    “沒......我自己不願意走罷了.......”

    “可你剛剛在罵你爹啊。”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