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家宴(十七)

字數:6163   加入書籤

A+A-




    “臣弟很想提醒皇兄一句,請想想今日是什麽日子。”

    睿王站在那裏,長身玉立,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感覺。

    “日子?”

    “是啊,皇兄你可能是忘記了,但是臣弟還是記得的..........”

    “睿王,這些年,你是過得太滋潤了,已經連這些基本的事情也忘記了嗎?”

    程青支著腦袋,手裏還是把玩著那個酒杯。

    睿王看著程青,突然大笑了起來。

    “滋潤?是!我過得很是滋潤!”

    他轉身,指著丞相,“丞相大人呢?你也過得很滋潤?”

    丞相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看著睿王。

    “還有你,太傅大人,你也過得很滋潤嗎?”

    太傅跪在地上的身子往上抬了抬。

    他抬頭,看了眼程青的表情,又朝睿王看去,

    “臣過得挺好的。”

    他說的聲音不響,但是大家都能聽到。

    “那就好,你們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皇兄,你看看,你的臣子們,一個個都過得很好。”

    他垂下手,嘴邊的突然有了些笑意。

    “可我,過得不好。”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眼睛裏有滿滿的情緒。

    “這些年,我是怎麽過得,你最清楚了。

    “你把我困在那個像鳥籠一般的宮裏。你在怕什麽?

    “你怕你以前的事情被人發現嗎?你覺得我會告訴別人嗎?

    “皇兄你太不願意相信別人了。你磨光了我對你最後的一絲絲信賴,磨光了我對你最後的兄弟情義。

    “你把我娘困在那個幽蓮殿裏這麽多年,我們兩個,這麽多年,都沒有見上一麵!哪怕是一麵!

    “可你還時不時的提醒我,我娘的存在!你這麽做,就是為了壓製住我是嗎?

    “皇兄,我們是兄弟!我娘養了你。縱使她有一萬個不對,你也不應該把自己的養母逼到這種地步。

    “你更不該。虛偽的在世人麵前表現出兄友弟恭的場景。我,早已不把你當做兄弟。”

    他說完,嘴邊的笑意徹底的消失了。

    睿王的臉有些蒼白。

    他說的話,每一句都是他的心裏話。

    他這麽多年來的,所有心裏話。

    他一直都記得,自己當年被人欺負,他六哥暗自幫助他。

    他一直都記得,雖然他六哥一直都是一張冷臉,卻唯獨會給他露出一個笑臉。

    他一直都記得,他每次被母親罰的時候,是他六哥跟他一起悄悄挨得罰。

    可是,這一切。

    都是他六哥。

    不是現在的皇帝。

    不是現在的程青。

    隻是他六哥。

    “嗬嗬......讓你們看笑話了。”

    程青手中的酒杯終於沒有在轉動了。

    他將那杯子放下,站起了身子。

    他與睿王一般高,兩人站在一起十足的相似。

    先帝的基因還是很好的。

    這樣的兩兄弟站在一起可以引起不少人的注視。

    “睿王,你要說什麽朕私下設宴請你。今日,是家宴。”

    “你還記得,今日是家宴嗎?”

    睿王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

    “朕記得。”

    “你還記不記得你每次都不被允許來參加家宴,是我告訴你家宴上要幹什麽的嗎?”

    “朕記得。”

    “你還記不記得,今日是你娘的生辰?”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重瑞宮再一次陷入了沉靜。

    程青甩了睿王一個巴掌。

    這個巴掌十足的響亮,不帶一絲的猶豫。

    睿王的臉很快就紅了起來。

    嘴邊也留下了血。

    站在一邊的丞相和跪在地上的太傅互相對視了一眼。

    又很快的移開視線。

    “來人,睿王出言不遜,關進天牢,擇日再審。”

    他轉過身子,背影有些蕭索。

    睿王站在一邊,雙手背在身後。

    “抓我起來,你以為那些肮髒的事情就能被隱瞞起來嗎?”

    “閉嘴。”

    程青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隻是這種沙啞比起睿王的,還帶著些顫抖。

    “程青。瞞不了的,你以為你想帶進棺材的事情,這輩子就不會被人挖出來了嗎?你真是太小看別人了。你就是這樣,永遠都是這麽的自負。以為這個天下是你的,你就能隨你做了..........”

    “來人啊,人呢?都死了嗎?”

    “程青,今日我是不會下去的。太傅。”

    睿王走到跪在地上的太傅的身邊。

    “太傅,有些事情,難道不應該告訴大家嗎。”

    他低下身子,將太傅扶了起來。

    太傅順著睿王的力道,起了身子。

    他抬頭,看了一眼麗妃。

    麗妃的表情裏沒有任何的驚訝。

    甚至連一絲的疑惑都沒有。

    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一般。

    “皇上,臣想著,有些事情是不應該一直瞞著了。”

    他慢慢的走到剛剛自己坐著的小桌子前,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罐子。

    “皇上還記得這個嗎?”

    他將瓷罐子舉得很高。

    程青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太傅你跟睿王的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臣隻是站在正義的一邊罷了。臣問您,這個罐子,您是不是很眼熟?”

    “你想說什麽?”

    程青幹脆又坐回自己的主位,笑的風淡雲輕。

    “難道因為這個瓷罐子,你就是正義的一方,朕就是非正義的一方了?”

    “難道皇上到今日還要裝傻嗎?”

    太傅嘴邊的笑變得有些寒冷。

    “這個瓷罐子裏,可是有很多很多條的人命了。難道皇上不知道嗎?”

    “朕為什麽要知道這些。”

    程青給自己倒上一杯酒。

    又側頭看著麗妃。

    麗妃也看著他。

    眼裏有些哀傷。

    “你也很早就知道了?”

    “是。”

    麗妃的聲音不大不小,程青聽得很清楚。

    “你也是這樣,你爹也是這樣,你們這家子人都是這樣的嗎?”

    程青將手中的酒杯拿起喝了下去。

    “其他跪著的人是怎麽了?都聾了?”

    跪了一地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大家都默契的沒有發出聲音。

    今日的一切都太玄乎了。

    他們現在還不知道該站在哪一方。

    “皇上為何要逼一些不相幹的人呢。今日是臣在問您這些。”

    “可是朕覺得你沒有這個資格問朕這些。”

    程青笑著又給自己撒了一杯酒。

    “還是太傅覺得,你這麽做了,能達成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臣隻是想還那些逝去的人一個公道。”

    “逝去的人也沒求著你給他們公道。”

    “皇上,公道自在人心。”

    “可是朕就是不想回答你所謂的公道。”

    “那臣,也不想與您客氣了。”

    太傅將瓷瓶輕輕地放到小桌子上,眼神犀利。

    “咱們就動動真格吧,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