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過去(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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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讓太傅無比熟悉的一個聲音。

    或者換一句話說,這個聲音不管是擺在十年前還是十年後,他都難以去忘記。

    再換一個恐怖點的說法,這個聲音,就算是主人化成了灰,他都不會去忘記。

    太傅抬起了一半的腳就這麽伸在門檻上,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前麵那人也很是有耐心,幹脆斜靠在門邊,等著他做下一步的舉動。

    他沒動。

    是不知道該怎麽動。

    他現在更想去做的應該也不是進門。

    是扇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越重越好。

    他嚴重懷疑,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的夢境。

    他現在還在做這個夢,無法清醒過來。

    又或者說,他這個夢本就是冗長無比,從他上朝聽說要來這裏監督進度開始,就是這個夢境的開始。

    他需要一個讓自己相信這不是夢境的理由。

    這個本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宮裏,沒有任何出來的可能的人。

    這個一直在他夢境裏騷擾他的人,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你腳不酸嗎?”

    “酸。”

    “那你還不進來?”

    “現在還不想。”

    “因為我嗎?”

    “是也不是”

    “你別太自作多情啊,我來這裏不全是因為你。”

    “那你是來”

    太傅猛地抬起頭。

    他覺得自己終於是聽到了一句想要聽到的話了。

    眼前的人,唔,算一算有多久沒有見到了?

    上次皇宮匆匆地那一睹,然後就沒再敢轉頭看她。

    像這樣這麽近距離的看她,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時候,他還是個窮書生,她還是個無父無母的窮丫頭。

    除了窮,他們沒有什麽是般配的。

    她雖然窮,但是她有一張會讓男人過目不忘的臉蛋。

    而他是,不僅窮,還醜。

    以前,他總是很奇怪,這樣的自己,怎麽就被她看上了。

    那時候,她對他不離不棄,就連他要進京趕考的銀兩,她都要替他去掙。要不是因為他的老母親極力反對,說不好,現在跟他一起生下麗兒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了。

    他自然是問過她。

    為什麽會看上他。

    “你老實。不會像其他的男人那般死命的盯著我看。你還會,滿肚子的墨水。我就喜歡人。”

    “那那個村頭的郝秀才,他也不會看你,他的墨水比起現在的我多得多。他家還有錢”

    “哎呀!我不要跟你這個傻子說了!好好看你的書!”

    “啊!你幹嘛打我呀”

    過去的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

    數十載過去了。

    他更醜了。

    她卻好像沒有變。

    仍然是一張讓男人移不開眼睛的臉。

    仍然是一雙會放電的大眼睛。

    除了眼角那需見的細紋,太傅甚至都要以為這個女人是不是從十年前來的。

    “我還好看嗎?”

    “砰!”

    太傅的腳沒有穩住,導致他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太傅!”

    福笑從屋裏出來,腰上還係著一條難看的花圍裙。

    “沒事沒事”

    他幹笑著揉了揉發麻的屁股,咬著牙站起來。

    “不就是問你個問題嗎,你行這麽大禮做什麽?”

    眼前的女人,嘴邊掛上了一抹清淡的笑。

    一如從前。

    太傅承認自己那早就油膩了的心髒,又狠狠地跳了起來。

    “我隻是腳酸了罷了都這麽多年了。還怎麽與以前比”

    “你自然是不能與以前比了。我可以啊。”

    那人收起嘴角的笑,“你的確比以前還要醜了。”

    “你”

    太傅都在懷疑,那日在禦花園同他講話的女子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說正事。”

    她捋了捋耳邊垂下來的碎發。

    “我是代表皇上來看在這裏修繕的月國工匠的。也算是個禦史吧什麽時候造完,我什麽時候走。”

    “咳咳咳珍珠,你說什麽?”

    “不然你以為你這個舒服的房子是給誰準備的?”

    “不是丞相給我準備的嗎?”

    “哈哈哈,你還真是天真。這是皇上特地命人給我造的,你啊,是住那兒的”

    她玉指輕輕朝一個方向一點。

    正是福笑的住處。

    “那這個福笑是”

    “他是皇上身邊的一個公公,現在負責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珍珠對著福笑親切的笑了笑。

    福笑恭敬地低下了頭。

    “福笑你這個家夥竟然騙了我這麽久!”

    太傅指著福笑,已經完全說不出什麽了。

    所以,這一切,福笑都知道!

    包括昨日那酒,包括今日來的珍珠!

    “大人你不要生氣,福笑也是身不由己”

    “你你你,你別說了!”

    太傅背過身。

    “你別怪福笑,這是我的意思。若是提前告訴你,怕是你這性格早就躲得遠遠的了,我還有機會跟你見麵嗎?那酒是我tuō fú笑先帶過來的,難不成這世上就你能喜歡那酒?”

    珍珠的聲音遠了些,“還有啊,你一個大男人氣什麽?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現在是皇帝的美人!是娘娘!我難道不該避避嫌嗎?”

    太傅轉過身,果然看見珍珠已經坐在木桌邊喝茶了。

    “他都讓我來這裏了,你還避什麽嫌?還是說,你到現在還沒放下我,怕一個不小心對我動手?”

    “你能不能別亂說了!我都已經有妻女了!”

    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有一種被人戳破了什麽的感覺。

    “那就最好咯。這房子按理說是我的住處。不過既然你住過了,還住的很舒服,那我也就不奪人所愛了福笑,你和瀟瀟把我的馬車好好的整理整理,往後的日子我住那裏”

    “你不用去住馬車!”

    太傅皺起了眉頭,看著外麵那輛停的很是跋扈的馬車,“我會和福笑去住,等會把我東西拿過去便是了。你一個女人睡馬車,我睡房子,傳出去豈不被人笑死”

    “還是這樣,這麽的,“替人著想”哦。”

    珍珠托著腮幫子,看著站在門口的太傅。

    她側過腦袋,對著福笑說道,“去準備些吃食吧,我也餓了太傅會跟我一起用膳吧?等會我還得去慰問一下那些工匠呢。我不認識路,還得靠你帶我過去”

    “我會帶你過去,飯我也會吃。除了這裏,這鬼地方哪裏能用膳?”

    “嗯哼,很不錯,不逃避。”

    珍珠的嘴邊又掛上了那抹輕輕淺淺的微笑。

    看上去很是美好。

    “為什麽要逃,我也想通了,你又不能把我怎麽樣,我也不能把你怎麽樣。暫時都這麽安安分分地一起生活著吧”

    “那你的意思是以後就不安分?”

    “珍珠!”

    “開玩笑,開玩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