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到祥瑞宮時，看見麗妃一人癱坐在門口，很是狼狽的模樣。

    那個他派來的宮人昏厥在一邊，主仆兩人看上去很是不對勁。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直接衝到麗妃的身邊，想要扶起她。

    “不要…..不要碰我…….”

    麗妃驚恐地抱住自己的身體，一雙大眼滿是恐懼。“離我…..你離我遠一點……”

    “你現在很不對勁！朕需要叫人來看看！”

    程青也顧不上麗妃的拒絕，轉頭看了一眼德才，“去宣太醫，順便看看這人是怎麽了！”

    “是！奴才這就宣！”

    德才迅速叫人抬起那個暈過去的宮人一起出去，又叫門口的宮人去找太醫。

    程青蹲在離麗妃不遠處，看著她愈發蒼白的臉，“告訴朕，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還有，剛剛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有刺客是嗎？”

    “你不要問我，不要跟我說話…..算我求你的，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麗妃突然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程青的臉。

    這張她愛了二十多年的臉，這張讓她沉溺了這麽久的臉，這張讓她一輩子都忘不記的臉，是罪孽。

    是她們一家人的罪孽。

    是她一個人促成的一樁罪孽。

    “麗兒，乖，不要鬧別扭了，朕扶你起來，乖一些……..”

    程青一改以往的模樣，溫柔的勸說，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是柔和的，是耐心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麗妃。

    說實話，他真的被這樣的麗妃嚇到了。

    印象裏，小的時候，她是個混世魔王，有太傅的庇佑，有他父皇的寵愛，有這一張足以嫁給皇室的臉蛋。每一個皇兄弟都喜歡纏著她，都喜歡跟她走一起…….可她偏偏看上了他。

    看上了他這個不得寵愛，不得人心的書呆子。

    那時候的他，隻有仇恨和皇位，他的眼裏，他的心裏，沒有空位可以放下一個她了。他隻能用無視，用冷漠去對待她。

    可她不僅沒有放棄，反而更加的喜歡纏著他，對他更是萬分的依順。長大些，他主動請辭，去了邊疆，那三年，他一人在邊關，與將士們在一起。

    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什麽可以掛念的事情，京城於他不過是個叫故鄉的地方罷了。

    可是沒想到，那一日休軍時，當所有的將士們一起喝酒吃肉，聊天時，大夥說到遠在故土的妻兒，他竟然想起了她的臉。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想到她。

    這個一直默默對他好的傻子。可是，那時候已經是三年了，她也該是及笄之年了，也該是，嫁人的時候了。

    不知為何，一想到她可能已經嫁人了，他的心就開始鈍痛，開始忍不住的難過。

    那時候，他不知道情為何物，更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一種怎麽樣的滋味。

    他以為，這隻是習慣，他習慣了身邊有這樣的一個小話癆，有這樣的一個小女人在了。

    後來，他成功地坐上了皇位，不管別人怎麽看，不管別人怎麽說，他都已經成功了。

    他再也不用被別人擺弄，再也不用做別人的棋子了。

    把那些年欠了他的人一個個的收拾完，他竟然發現，自己身邊，竟然空無一人。

    這些年，他竟然真的是一個人度過的。

    在這種時候，太傅出現了。

    用太傅自己的方式，要去他娶她。

    他的心，在那一刻很亂很亂。

    太傅的要挾，讓他很不舒服，但是他的要求，卻讓他有些心動。

    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一直隻對他一個人好的女人，要嫁給他。

    也許，這種矛盾，激出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因為這樣的矛盾，他無法坦然的去愛這個女人，無法坦然的接受她。

    她的一切在他看來，都帶上了太傅的意思。

    他要防著她。

    他不敢將自己的信任交托於她。

    再後來，他發現了。

    原來，以前的一切，他所做的一切。

    不過是因為，

    他愛她。

    “不要，你，不要碰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不要碰我…….”

    麗妃抱著自己的膝蓋，瑟瑟發抖，看上去十分的害怕。

    程青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經讓她厭惡到了這個地步，更不相信，這個口口聲聲說最愛他的女人，竟然變得厭惡他。

    他不相信，更不允許！

    即使她死，她都是他的麗妃，這一點，誰都別想去改變。

    “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今日，朕是一定要把你扶起來的，朕要碰你，那是天經地義的，你是朕的妃子，沒有權利對朕說不。”

    語氣，變得有些冷硬，程青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不想的。他想好好跟她說話的，想要她乖乖的起來，乖乖的進去。

    可是，她沒有，然後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話了。

    “不要…..你離我遠點。不要進去…….”

    麗妃扭過頭，明顯是不想看程青的模樣。

    “麗妃，這是朕，最後一遍警告你，起來，到裏麵去。朕既往不咎……..”

    “我的父親，你會放了他嗎？你能既往不咎他做的所有事情嗎？你能放過我們楊家嗎？你能不去計較以前的所有嗎？你能答應用我的命，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麗妃終於轉過了頭，她看著程青的臉，十分認真的問著。

    程青皺起了眉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不會的。你怎麽可能會。你怎麽可能會願意放過他呢…….他影響了你，他差點害死了你，你怎麽可能願意呢……..”

    麗妃像是在自言自語，眼神都沒有聚焦。

    她看著前麵，好像是在看著程青，但是眼底卻沒有他。

    “朕，沒有想要你的命……朕，為什麽要你抵命。憑什麽你爹的作為，需要你來抵命？朕不允許。朕允許出現這樣的事情…….朕給你那塊免死金牌，是想要你救自己一命的，是想要看見你，用這個脫險的……不是讓你拿著這個，救了你爹，救了你楊家上上下下，卻唯獨把自己送去鬼門關的。”

    程青抬起手，還是沒有忍住，抓緊了麗妃的肩膀。

    “你幹什麽！你放手！”

    麗妃越來越激動，掙紮著想要逃離。

    “朕這麽愛你，你為什麽就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