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臉邊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鮮血順著口子慢慢地往下滑落，她的半張臉上已經滿是血痕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麵啊。”

    太後抬起手，撫上自己被劃開的半邊臉，“瞧呐，這道傷，都差不多能把我這張臉給毀了呢……所以，這是你的選擇是嗎？寧可選擇一個時時刻刻想著要除掉你的皇兄，也要殺了我這個母後？”

    程斯手中拿著長劍，手卻忍不住地開始顫抖。

    他搶在曲子琰出手前，先跟他母後開始交手。他怕，曲子琰的劍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今日他母後就不隻是臉上多一道傷疤了，可能，就是脖子多一道了。

    “母後，回頭是岸。”

    他提著劍，有些無措。太後臉上那道血痕讓他本就惶惶不安的心更加的惶恐。

    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裏被劃開了，而他卻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他手中的劍，還在滴著血，而那血，是麵前這個生了他的女人的。

    他是，她的兒子。他卻提著劍，站在她的對立麵。

    即使知道所有她的事情，即使是那麽的不願意去相信，但是事實擺在那裏，他不得不去信，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住她的命，隻要她能活著，他怎麽做都願意……

    “回頭是岸，回頭是岸。你這個孩子，竟然也被他洗腦了……你竟然都不願意信我了……”

    太後蹩起秀眉，也不去管臉頰上的傷痕了。她將長劍直直地指向睿王，“是你自己的選擇。既然你選擇了這麽做，那麽，等會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她邊說著，邊往後退。

    後麵，就是她的士兵們。他們一個個都已經嚴陣以待。

    “母後……”

    “程斯，你母後已經選擇了要跟朕敵對到底了，那麽朕，也沒有辦法了。她不放麗妃，也不願意放棄，除了死，朕也想不出其他可以處置她的辦法了……”

    “皇兄！我已經站在你這邊了！你可以繼續軟禁她！但是不要殺了她！求你！她是我的母後啊…..我們，就隻有她這個親人了……”

    “哎，睿王似乎把你忘記了。”

    百攸時側眼看著程華，她倒是很冷靜的模樣，雙手抱在胸前，一臉的雲淡風輕。

    “對於皇室來說，我的確已經不再是裏麵的一員了，我是他們的恥辱，現在還活著就已經是一件很讓皇室之人不舒服的事情了。不奢求他們還會把我算在親人這個行列裏……隻要以後，別是把我歸在敵人那一塊，就已經十足的慶幸了……”

    程華看著程斯紅著眼的模樣，心裏突然有些動容。

    這個孩子，小的時候一直都是很膽小的模樣。被所有的兄弟欺負，那時候，估計也隻有程青是不欺負他的。所以，他到現在都是願意與程青在一起的。

    她曾去國子監偷偷看過程青，那時候她就注意到這個被一群皇子欺負的孩子了。

    她用了點小辦法，救下了他，他很是感激她。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她的身份，隻是以為她是個宮人。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我…..”

    “不用感謝我，我不過是路過這裏罷了……”

    “但我還是要謝你，沒有你，我今日都不知道會怎麽樣……”

    她至今還記得，這個孩子紅著眼對著她道謝的模樣。怯怯的，很是純淨的眼裏，有晶亮的液體，像是要流出來，又被他拚命忍住了。

    “以後，好好學本事，讓你的父皇喜歡你，你就不會被欺負了……”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可要跟你的六哥好好的，隻有他是不會欺負你的人，他會保護你。”

    那時候還是懵懵懂懂的程斯，因為這句話，真的跟程青好到了現在。

    或許，他已經不記得她了。

    但是她還記得，還記得他那時候的模樣。

    跟今日一樣，一樣的，讓人同情。

    “這個孩子，這麽多年了，好像都沒有什麽變化，還是跟以前一樣，惹人憐愛啊……怪不得程青，一直都下不了手……不隻是因為所謂的兄弟情分吧……”

    “睿王，一直都是個很心善的人。隻是他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是一個心善的人，所以一直都裝作冷淡的模樣。他，比誰都心善。”

    百攸時皺起了眉頭，他為什麽會跟睿王這麽好呢？

    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投緣，或是兩人的目標一致嗎？

    “嗯，你也是個心善的孩子。所以沒有真的下手動了程青吧。那時候你們若是真的決定動手，我相信今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因為程青就已經死了。”

    程華轉過身，對著百攸時笑了笑，“其實，我本來也沒打算幫程青。我甚至，想要把程青給……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一些事情。我覺得，以前的我簡直不是人。所以我要幫他。”

    “嗯。我和程斯，也會幫他的吧。跟你一樣，我們本來也想要動程青，但是我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丞相，或許並不是你看到的這麽壞。他或許，隻是一個不大善於表達自己的父親罷了……如果心裏有誤會，有疙瘩，還是快點去解開比較好。因為等你真的失去以後，你會發現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百攸時咬緊了唇，他實在無法原諒丞相。

    程華說的，他也都明白。

    但是來不及了，他真的，無法去原諒他。

    以前的事情，讓他怎麽去遺忘，讓他怎麽去寬恕？

    “你並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所以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我們的家事，我會看著辦的……”

    百攸時轉過頭，正好與丞相望過來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瞬間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他立馬把視線收回，

    “現在的重點是太後，我們不應該先注意那裏嗎……？”

    “我知道，我知道重點是那裏……”

    程華一邊說一邊把身子轉回原來的方向，“但是啊，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話，因為以後，可能就沒什麽機會跟你們這群不聽話的小輩說這種話了…..哦對，雖然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怎麽稱職……但是說到底，也算是半個長輩吧……”

    因為情況並不如百攸時想的那麽簡單，他並沒有去細想程華的話。

    多年後，他想起這一幕，突然明白了，冥冥之中，原來有些東西，是早已注定，隻是他們，都太大意，誰都，誰都沒有去注意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