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說，這場謀反被阻止了下來，但是犧牲者，卻是這個風頭正盛的睿王爺？”

    “沒錯，你理解的很對。”

    年長那個拍了拍年輕那人的肩膀，“聽我那個弟弟說，太傅也在這場謀反裏丟了性命，太後似乎留下了一條命，不過這後半生，怕是隻能在冷宮裏渡過了…….”

    “其他的，你都說的七七八八，但是關於謀反的犧牲者，你沒有說對。”

    一個新的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年長那人的話頭。

    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兩人身後，頭上戴著一個大大的黑色兜帽，看上去很是古怪。

    “那你說，是怎麽回事？哪些人死了？”

    “這個皇宮裏，大家都是死人了。”

    那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年輕，不像是中年人應該有的聲音。

    “隻是死的方式不同，有些人，是人死了，有些人呢，他們是心死了…….”

    他說完，唯一沒有被兜帽罩住的嘴，微微地上揚了一些，“但是，總歸有一天，這人，也是會死的…….”

    “大兄弟，你哪裏來的啊？說書的嗎？說的這麽玄……”

    年老那個看不慣自己的風頭被人搶了，對著黑衣男人說道，“說的像你一起經曆過了似得……”

    “是啊，我倒是寧可這一切，都是黃粱一夢，這一切，隻要醒了，就都能變回原樣…….”

    黑衣人的聲音有些落寞，他轉身，對著兩人揮了揮手，“在這地方不大適合說這些，死者為大，有些話，真的不該在這裏說起…..”

    說完，他已經邁步離開了人群，隻留下了一個有些落寞的背影。

    “這位兄台，似乎很有故事……看他的背影就覺得，他一定是經曆了很多……”

    “我是真的覺得，他說的蠻真實的……”

    皇宮裏，沒有了以往熱鬧的景象，顯得很是蕭條。

    程青坐在書房裏，看著今日的奏折。

    他的臉不似以往那般的蒼白，帶著紅潤，煥發著生機與活力。

    “皇上，影大人來了。”

    德才拿著拂塵，小心翼翼地走到程青身邊，“他似乎有急事要找你……”

    “你讓他進來吧。”

    程青合上手中的奏折，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順便，去看看麗妃，讓她別去熬什麽養神的湯藥了，安心養胎。”

    “是，皇上。”

    德才退到一邊，還沒有宣影進來，影就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了。

    “參見皇上？”

    “你….哎，算了，說了你也不會遵守這裏的規矩…..”

    程青捏了捏鼻子，“德才你下去吧。”

    “是。”

    德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是他們兄弟之間的時間了，他在那裏，實屬是打擾。

    “今天怎麽得空來宮裏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還有些收尾沒有做，但是想必你的人也都能做好……”

    影駕輕熟路地坐到書房一邊的椅子上，剝起了橘子，“今天來，是來跟你告別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當初你內憂外患，光憑一己之力實在難以繼續治理這個國家，所以我才出現了，但是現在，這些問題都已經解決了，你一個人，也能治理好這個國家了，所以，也到了我該告辭的時候了……未來，如果還發生什麽事情，我隨時都會回來的。”

    “影……謝謝你。”

    程青並沒有挽留，他知道，自己也不可能留住他。

    他是自由的，他需要的是更大的天空，而不是宮裏這一小處四四方方的天。

    “你的身子，沒想到也能治好，算是意外的收獲吧……”

    “身子，不是突然好的，”

    程青抬起頭，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是程華，把她的血和我的血換了換…….她把命，給了我。”

    “她……死了？”

    “當時在暗道裏，她跟我換了血，然後她死在那裏了。”

    程青的眼裏，蒙上了一層霧氣，“這些年，她似乎一直都很後悔，她覺得自己唯一能為我做的事情，就是這個了……她讓我帶著她的那一份，好好的活著，替父皇，好好的守住這個風國。”

    “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她……”

    影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橘子，拍了拍外袍，他起身朝著程青行了個禮，“我相信，你已經好好地埋葬了她了。之前，看樣子是我對她誤會太深，她，也有善良的一麵……不過，你有沒有一件事覺得很後悔？”

    “什麽？”

    程青回過神。

    “我們兄弟兩，在她這一輩子裏，都沒有叫過她一聲娘……”

    “或許吧……”

    其實，他叫了她。

    在她人生的最後一刻，在麗妃的見證下，他終於是把那一聲娘叫了出來。

    她，是笑著走的。

    即使是以前拿著劍抵著他的脖子，還是後來的，時時都有想要動他的想法。

    說到底，這個女人，還是他的母親，她還是，最想要聽到他叫她一聲娘。

    她後悔了，為自己的一切感到後悔。

    她也補救了，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對了，聽說丞相打算解甲歸田了？”

    “嗯…..他老人家說是在朝廷上，已經沒有什麽待下去的意義了，打算去江湖上闖一闖…….”

    “那說不好，我們會撞上。”

    “你打算去江湖？”

    “或許吧……”

    皇宮裏，那一場謀反又將會變成一宗新的皇室密辛。

    人們會把這場謀反埋藏在記憶的深處，不然它輕易的出現。

    即使它這般真實的存在過，但是它，卻隻能由著人們將它一點，一點的埋藏，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麗妃，朕都說了，不要再做這種了，你累著了，孩子也會累著……”

    “沒事，最近跟著嬤嬤新學了一手，怕不試試就忘記了…..”

    麗妃挺著大肚子，笑著將手中的籃子放在程青的案頭。

    “剛剛在門口碰到影了，他是要去哪裏？”

    “他啊。說是要去江湖裏闖一闖……”

    雖然嘴上說著不要讓麗妃給他做這些了，但是程青的手還是很老實地打開了籃子。

    “那他，以後還會回來嗎？”

    “估計，要等下一個謀反的人出現？”

    程青看著被熬得潔白的湯，心裏不禁有些感慨，“沒想到你連這個都會煮了…..真是不能小瞧你了……”

    “是啊，學會這個，我才覺得自己像一個母妃了……”

    麗妃笑開了，一雙杏眼笑的眯成了一條縫。

    “麗妃，你會恨朕嗎？”

    麗妃愣了愣。

    “程青。”

    “嗯？”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新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