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這個最大的敵人，還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打敗了她。

    太後自嘲的笑了起來。

    比任何一次都笑的大聲，都笑的可怕。

    她笑著笑著，甚至都笑出了眼淚。這一輩子，她可真是可悲啊。她活了這一輩子，活的真是不如人家一個傻子。

    “這個女人，即使到了最後，還是不願意我贏她一次嗎…..男人，地位，孩子…..每一樁每一件，她都能戰勝我，每一樁每一件，她都不舍得輸給我…..這一輩子，她都跟我作對，可我，沒有一次是贏過她的，我以為，我以為我比她厲害的…..哈哈哈哈，是我，是我太傻了…..”

    她太傻了。她太自負了。她太，自以為是了。

    “所以啊，太後，你們這一生，都在追求些什麽呢，你們都在比什麽呢。你們，什麽都沒有贏啊。你們都是輸家，你們甚至都輸光了所有卻都不自知…..當初，我也與你們一樣，什麽都要爭，可是你看看現在，我都剩下了什麽？”

    丞相拄著拐杖，站在那裏有些搖搖欲墜的模樣。

    自從那件事之後，他的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這一生，我能做的，能滿足自己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隻求一件事，隻要能做到這一件事情，我就下去跟先帝道歉，跟程華他們作伴了……”

    丞相說到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

    “太後，這些年，是我們輸了。我們還不如那些孩子，活的明白。”

    他，活的可能真的不如百攸時。

    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比他活的明白多了。

    “是我輸了，丞相，你說的對，是我輸了。一剛開始，我就是輸了…….”

    “太後，告辭了。有生之年，是不會再見了。但是下去了，我們肯定能見到的吧？”

    “是啊，快了，快了……”

    太後的眼睛，最後陷入了灰暗。

    她的世界，在丞相告訴她程華的死訊的那一刻，就徹底灰暗了。

    幽蓮宮外，是一片大好的豔陽。

    陽光普照大地，照的一切都暖烘烘的，幾隻信鴿在天空中飛過，咕咕咕地叫著。

    “公公，記得好生照料著太後些，都是可憐人。”

    丞相掏出幾個金子塞進幽蓮宮外的宮人手中。

    這也是他，最後能替太後做的事情了。

    以後，這宮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皇宮，太大了。太空了。住在這裏的人，把心都住空了。

    空的隻能去做那些血腥的事情，去暖自己。

    或許，從一剛開始，一切就是錯的…….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一切都很美好。

    這個晴朗的日子裏，丞相正式辭官，解甲歸田。

    這個晴朗的日子裏，麗妃學習了新的藥膳，打算給身子不大好的程青補一補。

    這個晴朗的日子裏，影徹底的離開了皇宮，這一生，可能隻有在程青需要他的時候，他才會回來吧。

    這個晴朗的日子裏，幽蓮殿裏的女人，那個強勢了一生的太後，悄然地離開了人世。

    據殿外的宮人說，太後走的時候很平靜，甚至還帶著微笑。

    她留下了一封遺書，說是寫給程青的，但是程青最終還是沒有打開。

    程青把她葬在皇陵，以正太後的禮遇舉行了她的後事。

    這一年，是國喪。

    舉國，是一片悲涼的白。

    這一年，程青的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的一個孩子出世了。

    是一個男孩。

    與麗妃生的極其的像，隻有一雙眼睛，與他長得幾乎一樣。

    程青給孩子取名叫程思。

    思念的思。

    與他的故去的舅舅，是同音的。

    ……..

    “你的山莊，真的好大啊，”

    夏卿與陌塵攜手走在山莊裏。

    這是夏卿第二次來到山莊。

    第一次不是那麽的愉快，這第二次，相比第一次，還是更好些。

    “這是我的一個別苑，本來隻是偶爾來這裏住住消磨日子。但是現在看來，是要在這裏長住了…….”

    “要治好你的眼睛，一定要在這種地方住著的！這裏風景好，而且空氣十分的好，對傷口有利。”

    “夏卿，你現在還真是很像一個醫者呢。”

    陌塵嘴角含笑，微風吹拂，將他眼上的白紗輕輕吹起。

    白紗下，他閉著眼，兩排長睫輕輕地顫動著，像是兩隻撲閃撲閃的蝴蝶。

    “我本就差點要成為醫者了…..若不是我的師傅突然病逝了…..說不好我現在就是一個醫者了，一個很傑出的巫醫！對哦，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花老頭的關門弟子呢……”

    “沒有，你沒有跟我說過。”

    陌塵停了下來，“但是我現在得告訴你，你日後要住在哪裏了。”

    夏卿疑惑地抬起頭，陌塵明明什麽都看不見，但是他停下的很是時候。

    因為在他們的麵前，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湖，上麵有一根江南風格的小橋。

    “你怎麽知道這裏是湖了…….”

    “聽到了水聲，聞到了水的腥味……”

    陌塵的聲音很柔和，比起他以前清冷的聲線，他現在的語氣真的是十足的溫柔了。

    “瞎子的聽力一般都比正常人要好吧…….”

    “你不要說自己是瞎子好嗎！”

    夏卿急忙打斷陌塵的話，“你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把你治好！現在，你不要說這種喪氣話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夏卿，我會好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辦法把我治好的…..但是現在，暫且，讓我做一個瞎子吧，瞎子，真的蠻好的，有很多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我都敢做了……”

    “你想做什麽？”

    夏卿側過腦袋，好奇的看著陌塵的臉。

    “就是，這樣……”

    一雙有些陌生的大手，輕輕地攬住了夏卿。

    她下意識的想要掙紮，卻還是停了手。

    因為那雙大手，在輕輕的顫抖。

    “很早的時候，我就想這麽做了。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這樣的勇氣，現在看不見了，我反而卻敢了……..”

    “陌塵，你真的很好，你適合更好的人，我，真的配不上你的……”

    “夏卿，你隻是，不知道你有多好……”

    “可是陌塵，你，難道不是把我當做是姬雅的替身嗎。”

    夏卿把頭倚在陌塵的肩膀上，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陌塵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有些尷尬地放開了夏卿。

    “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陌塵，我住哪裏？你剛剛不是要告訴我嗎？”

    夏卿並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尷尬。

    “對，我要告訴你……采詩，靈鶴，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