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曲子琰第一次看見陌塵。

    在他的腦海中，長得清秀好看的孩子，就是指他這樣的。一般人看見他的臉，就會被他的相貌給驚異到。這也是他為什麽在小的時候差點被那些官老爺帶走當**。

    過於清秀的樣貌，纖細的身材，以及他那個完全沒有男孩子氣息的氣質，讓他的童年變得異常的煎熬。

    是薑心救了他。

    在一群想要抓走他的小廝手中，薑心救了他。

    對那一天，他最後的記憶就是漫天的血紅，以及薑心嘴角的那一抹鮮紅。

    他知道薑心絕非善類，但是他隻能選擇跟著她。那時候，他沒有任何獨自生存下去的本領，也沒有可以讓他謀生的差事，他唯一的救贖，就是薑心。

    薑心對他，更像是在對待一個自己撫養的奴隸。

    在薑心的住處，像他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長相清秀，沒有家人的孤兒。曲子琰剛剛進去的時候，那裏差不多有數十個孩子，但是短短的一月之後，那裏隻剩下了五六個孩子。

    其他的孩子，曲子琰沒有再見過，有些可能是瘋了，有些可能是死了，總之，薑心每一次笑著出現在他們這群孩子的住處時，大夥都會瑟瑟發抖。

    曲子琰是最後進來的一個，因此跟他們的關係並不算是很好。隻能說是說過幾句話，但不至於是熟悉的。

    這一次，薑心帶走了一個他們之中最年幼的孩子。

    那個孩子一臉純真的看著薑心的臉，眼神裏是滿滿的好奇。

    “孩子，跟我走。”

    薑心笑著從懷裏拿出一塊糖，那孩子一下子就跟著她走了。

    剩下的大夥都鬆了一口氣。至少，今天他們還活著。

    曲子琰看著薑心漸行漸遠的背影，更加清楚自己似乎還是沒有逃出命運的魔爪。他是剛剛逃出虎穴又進了狼窩。

    這裏的環境絕對不會讓人覺得舒服，但是至少薑心不會餓死他們，會每日給他們提供吃食，所以曲子琰在這裏住的還算可以。

    但是這裏的日子，也是足夠讓人提心吊膽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死的人是誰。

    “如果下一次，她要帶走我，請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曲子琰轉頭，看見他們之中那個年紀最大的孩子在那裏哭喪著臉說著，“我們都是好朋友對不對，在我死後，你們若是有幸能出去，請一定要給我燒點紙錢好嗎……”

    這樣的擔心並不多餘。曲子琰默默記住了那個孩子的長相，又轉過頭開始發起呆來。或許，下一個人不是他們，而是他呢……

    這天晚上風大雨大，還伴隨著陣陣雷鳴。那個孩子果然還是沒有回來。

    其他孩子都睡著了，隻有曲子琰睡不著。這樣的天氣，他合不上眼睛。一旦合上，他又會回想起，那個夜晚，那一片抹不去的鮮紅。

    他的不睡覺等來了的，是滿身血汙的薑心。

    這是曲子琰看見過的，最狼狽的薑心。以往，她都是穿著一襲漆黑的袍子，戴在一頂巨大的兜帽，露出一張蒼白精致的小臉。這一次，她的袍子不禁被血汙染髒，還有一道道的破洞，她常常戴在頭上的巨大兜帽她也沒有戴，反而是把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露了出來。

    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是一道道的傷痕。

    “你竟然醒著……”

    她血紅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曲子琰，像是一隻猛獸盯著自己美味的獵物一般。

    曲子琰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卻還是沒有躲過薑心的手。

    她一把拉住曲子琰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的麵前。

    她眯著眼，血紅的眸子裏，是對曲子琰的渴望。

    一種莫名的渴望。

    “這麽看，你的確是這些孩子裏，最出色的……”

    她說著，輕輕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

    “要不是那群臭蟲還在追我，我真想現在就……”

    “就在那裏！大哥，那個妖女就在那裏！”

    一向寂靜的小院子突然多了好幾道男聲，薑心的手緊了緊。

    “該死，他們的速度還是很快…….”

    她轉過頭，看著門外慢慢聚集起來的人影，

    “今天，應該還不是我的忌日。”

    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陰沉，臉上的，手上的血慢慢地滴落，在她腳下聚起了一個不小的血灘。

    “你，還好吧？”

    雖然是這樣殘忍的一個女人，不管她是出於什麽目的救了他，她都算是他曲子琰的救命恩人。

    “你在，關心我？”

    薑心的聲音變得有些奇怪，帶著奇怪的顫音，好像很是激動地模樣。

    “嗯….算是吧…..”

    曲子琰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自己被薑心托著飛了起來。

    薑心帶著他，衝破了屋子裏破舊的木窗，身後還有那些男人的大叫聲。

    “跑了！那個妖女跑掉了！”

    “我看見她帶著一個孩子跑掉了！”

    “快去救那些孩子！”

    ………

    曲子琰不知道薑心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薑心將身後的人都給甩開了。

    她把他放下，靠著一棵樹喘著粗氣。

    她身上的傷口已經裂開了，現在一道道的都在往外涔涔地流著血。

    “快點，快點過來……”

    薑心朝著他招手，臉色已經蒼白的有些可怕了。

    曲子琰想了想，還是過去了。

    他似乎，能夠猜出薑心想要做什麽了。

    “對，過來……”

    薑心的眼神變得有些貪婪，血紅色的眸子本就很恐怖了，加上那道亮閃閃的光，看上去更是詭異非常。

    “很好…….”

    曲子琰在她麵前站定，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今天你看見的，我對你做的所有事情，你都要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薑心的聲音透露出了她的渴望和迫切。

    曲子琰點了點頭。

    那夜，月色很美，那夜，不甚漫長。

    …….

    在那之後，薑心帶著他去了大漠，並且在那裏定居。

    她的身邊隻有曲子琰一個孩子，這讓他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有些孤寂。

    每天，薑心都會定時定點的出門，留給他時間練功。

    薑心教他練功，教他調香，教他製毒。

    對於薑心的身份，曲子琰沒有興趣去了解，知道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那便夠了。

    這天，是曲子琰和陌塵第一次見麵。

    他看著麵前清秀的小臉，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個住處的那些孩子。

    他，是不是也要變成第二個……

    “陌塵，這是曲子琰，你的師兄。”（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