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極為細微。

    但卻帶著一絲繁雜莫名的劍意，正以一種異常緩慢的速度從始皇劍身流淌而出。

    而劍聖的劍二十二也不斷開始衝擊這股劍意。

    顯然劍聖也感受到了始皇劍的變化。

    “這把劍”

    饒是劍聖一生孤傲高絕，看到那一絲異常的劍意後也略微驚訝。

    他隱隱感覺這把劍，比段真身後背負的大鐵盒蘊含的邪意更甚。

    那鐵盒內的邪意雖然若有若無，但他也知道是一把強絕的凶兵。

    可始皇劍此刻卻開始散發出更強的凶邪之意。

    仿佛是他的劍意在為這把劍提供養分，隱隱要孵化或者開啟什麽。

    “你怕了嗎？”

    段真持劍繼續橫攔，就見到這劍聖突然停手，眼中還盯著自身的始皇劍，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他便繼續出語刺激，試圖讓對方再戰。

    此時的始皇劍，劍身上的結晶體已經開始微微發光，似乎時刻都可以進一步演化。

    “沒有人可以愚弄我。”

    劍聖孤傲地停在原地，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這把劍已經不能用古怪來形容了。

    雖然他在劍之一道上沒有任何畏懼，但也不想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製造出一個隱患。

    “哈哈哈哈！我道獨孤劍聖橫絕一世，劍意通聖。原來輸給無名之後，就變成了一個不敢再向前一步的失敗者！”

    段真突然仰天大笑，語氣間帶著嘲諷和不屑。

    他聲音極為響亮，竟然還用上了血氣激蕩法門。

    這一聲聲話語，徑直傳遍周遭，震的那些破碎的草木都微微顫抖跳動。

    “無名”

    劍聖本來完全無視段真的任何刺激，但聽到無名兩字後，眼中終於升起一絲光芒。

    仿佛順著無名這兩字，開始追溯其過往一生。

    無雙城獨孤劍，五歲學劍，七歲登堂入室，九歲初展頭角。

    十三歲時就已經青出於藍，再無人可教他。

    之後便一路披荊斬棘，創下聖靈劍法，一身劍術近乎無敵。

    年至二十七歲，便戰遍天下豪強高手，無一敗績。

    世人稱其為劍聖！

    立於巔峰是一種什麽心態？

    那是無敵於世間，欲尋一對手而不得的遺憾和寂寞。

    而就在他寂寞了二十年後，終於遇到一個能夠挑戰自身對手。

    也就是當今的天劍無名。

    劍聖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被這個和自身當年一般年歲的人，直接擊敗了。

    無敵多年，寂寞遺憾累積到了極為濃鬱的程度，欲要尋找一個對手。

    可當那個對手出現時，自身卻不敵。

    那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段真盯著劍聖，顯然也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這份複雜莫名的情緒。

    他也練武，修行之初便是從武道開始啟蒙。

    在他看來，對於武者來說，是可以接受失敗的。

    沒有從一開始就無敵的人，可以失敗，但不可以長敗。

    人力總有盡時。

    修行中遇到的對手也不會永遠和自身同級，或者隻剛好強一絲。

    敗了並不可怕。

    可在失敗一次之後，下次，下下次，終有一次，必須要贏回來。

    這樣方是武道的修行。

    可對於劍聖來說，他卻再難以在劍道上勝過無名了。

    形而上劍，奉之若天。

    無名的這些年的境界已經愈發高遠，漸漸無法追趕。

    “這把劍內，有著不輸天劍，甚至比天劍更高的境界，你難道不想一觀？”

    段真看著劍聖愣神許久，繼續緩緩開口。

    他不相信這個執著於劍，執著於己道的人，不想見到更強的劍道。

    “悲痛莫名，傷感莫名，惆悵莫名，遺憾莫名”

    就在段真話語間，劍聖卻突然呢喃自語。

    他的聲音極為沙啞低沉，但空氣間卻驟然升起一股比之前聖靈劍法截然不同的劍意。

    那是一種無敵當世，難尋一個對手，失去目標時的遺憾寂寥。

    那又是一種突逢對手，卻徑直落敗後的不忿和痛苦。

    那還是一種眼睜睜看著對手越來越強，自身再無任何追逐之力的無奈與不甘。

    那便是劍聖這一生的所有心境劍意！

    莫名劍法，悲痛莫名！

    “轟轟轟轟！”

    周遭空氣頓時開始極強烈的翻滾，仿佛風聲中都帶著一絲絲無法言明的情緒。

    疾風成旋，草木化劍。

    就連段真心裏都被這種莫名的情緒影響，一時間竟然變得極為低落和消極。

    他仿佛回想起了之前十三年龍川城的生活。

    那種被異種能量困擾，終日折磨的痛楚。

    還有那種無法成為武者，無法掌握自身命運的不甘與無力。

    這種情緒蔓延的極快極強，就連一旁觀戰的帝釋天都被波及。

    這一式悲痛莫名，竟然比無名痛失妻子之後散發的劍意更濃鬱深刻！

    “劍修都是這樣的嗎”

    段真晃了晃頭，玄元無極印自動流轉，慢慢承載著這股突然升起的悲痛之意。

    他也沒有想到劍聖用的是莫名劍法，無名用的是聖靈劍訣。

    這兩個劍手，真可謂算得上宿命之敵友了。

    既是劍敵，也是道友。

    段真終於有些明白劍聖為何一開始就點出自己不懂劍。

    他也漸漸開始知曉劍道唯一這句話的含義。

    “這份心意，我接下了。”

    段真點點頭，全力運轉玄元無極印，同時將始皇劍一揚，猛地朝劍聖刺去。

    對方那一道道帶著莫名悲傷痛楚的劍氣心意，已經全部朝著他衝湧而來。

    “砰砰砰砰！”

    始皇劍輕聲微鳴，如同接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劍意，隱約透露出一種若有若無的欣喜。

    劍身之上的結晶體瞬間暴增，比之前多了不知多少倍。

    漸漸地，隨著劍聖這股心意不斷湧入，整把始皇劍完全綻放出華光。

    之前那股極為細微的劍意，突然一閃，仿佛直接從劍身內躍了出來。

    “桀桀桀”

    這一瞬間，包括劍聖、段真、帝釋天三人，居然同時聽到了一聲極為森寒恐怖的冷笑。

    那種笑聲仿佛是從地獄最底層爬出，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意念開始衝湧十方。

    “什麽東西！”

    帝釋天手中瞬間壓起一道寒冰氣團，神色極為凝重地盯著段真頭頂。

    隻見那虛空之間，竟然突兀出現了一道長達三丈的痕跡！

    那道痕跡通體血紅，仿佛穹天之血，垂落大地。

    “如此凶邪？”

    段真也愣了一瞬，他沒想到頭頂突然冒出個如同空間裂縫一般的東西。

    而且其中的那種弑殺邪意，居然不下於當時從九空無界伸爪的大邪王！

    “轟轟轟！”

    那虛空中的痕跡隻停留了幾個呼吸，就伴隨著那道冰冷到極點的笑聲瞬間擴開。

    一隻銳長如劍，根根指頭宛如鬼爪的手掌，猛地朝段真頭頂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