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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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濃霧還未散開,泥土裏剛抽出的嫩芽上,沾染著一滴露水。

    陽光灑落,從霧氣中彌漫而出,帶來一絲勃勃生機。

    段真挪著腳步,推開了自家的木門。

    “爹,你怎麽就起來了?”

    有些嬰兒肥的孩兒少傷,正在床榻上揉著眼呼喊。

    “傷兒乖,爹出去走走,你再睡會。”

    段真摸了摸孩子的頭發,並將他的被褥蓋上。

    隨後,徑直走出了屋子。

    合上門,段真望著天空,不由輕輕一歎。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未來會有個怎樣的孩子。

    這個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前世在地球時,他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刻,自然也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是男孩的話,那他一定要拚盡一切給自己的兒子買套房產。

    可以不大,但必須要有。

    若是女孩的話,那他一定要盡最大可能,給女兒最好的生活。

    姑娘家從小富養,見過世麵,長大後就不會隨隨便便被一些混小子騙走。

    當然,虛榮攀比的心理也不能有。

    這便是段真當年對自己的一個要求。

    若有一個孩子,無論男女,他都要比以前更加努力。

    可惜他沒有機會實施了。

    到了青淵地界之後,他倒是再沒了這方麵的打算。

    重新從嬰兒狀態長大,心態自然也會變化。

    這種結婚生子的念頭,可以說是根本不會再升起。

    沒想到,這一次來到先天五太世界,卻是平白多了一段感情,也多了個兒子。

    “安秀少傷”

    段真緩緩離開了自家的屋落,朝著顧家莊後山走去。

    他沒有去找什麽太初記錄者,亦沒有去打探任何相關的消息,而是挪著步子走到了後山。

    這是一塊墓園。

    此時正是深秋時分,清晨還是有些寒冷。

    帶著一些濕意的風,輕輕拂過。

    段真慢慢走到了一個剛剛建好的新碑之前,看著碑上的幾個大字,一時無言。

    那些字在石碑上印的很深,是他拖著枯竭的身體、用盡全力,一字一字刻上的。

    “愛妻安秀之墓。”

    段真有些遲疑地伸出手掌,撫摸著這塊石碑,撫摸著這些字的痕跡。

    在安秀這兩個字上,他停留了很久。

    “阿秀”

    段真閉上了眼睛,似在回憶這個陪伴自身五年的妻子。

    漸漸地,潛意識中,顧九人格的記憶,接連浮上心頭:

    “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咯!”

    朦朧間,一道道豪邁的呼喊在耳邊升起。

    緊接著就是持續不斷、此起彼伏的嘈雜之音。

    雖然吵鬧,但皆是喜慶。

    段真感覺自己正跨坐在一匹上好蛟馬之上,心裏帶著忐忑和期待,注視著眼前即將要走完的道路。

    路的盡頭,就是那未過門妻子的娘家。

    “老九,快下馬進屋了!別愣著啊!”

    段真正有些發愣,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已經到了。

    還好有族兄看到了自己的失神,立馬在身後提醒。

    他連忙跳下了蛟馬,眼睛左顧右盼,雙手都有些不知該放在哪裏。

    “把對麵的新娘子抱到我們轎子上,記得輕使點勁,別笨手笨腳的!”

    “九哥臉怎麽紅了?咦,咋得又青了?哈!現在變白了!”

    “別笑話老九了,快快快,我們也做好準備!”

    段真感覺耳朵有些嗡鳴,但也在族人們的接而起哄下,明白了自己該怎麽做。

    他正了正衣冠,踏步走入了女方的門外。

    對麵亦是一大群穿的喜氣洋洋的人,他們皆是微笑的看著自己。

    “阿秀”

    段真頓了頓,便看到了一個披著大紅蓋頭,被女眷攙扶著走出的人兒。

    他感覺心跳都在這一刻加快,呼吸竟有些急促。

    “快上去啊!”

    身後的同族之人見自己又開始發愣,不由低聲呼喊。

    段真便又踏出幾步,腳步有些虛浮地靠近了新娘身前。

    他兀自伸出一隻手,想要直接接過新娘子,卻立馬被周邊的女眷打開。

    “喜糖喜錢呢!”

    眾女眷嘰嘰喳喳地開口,話語裏帶著一絲責怪之意。

    這讓段真的臉變得更紅。

    他連忙從袖口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碎銀喜糖,遞給眾人。

    鬧了好一陣,這些女眷才放過了段真。

    隨後,他便輕輕橫抱住了麵前的新娘。

    “咚咚咚咚!”

    婀娜的柔軀剛一接觸,便讓段真心裏一顫。

    他感覺自己心跳的特別快,仿佛要從胸膛裏蹦出。

    “擔紅咯!”

    在抱起新娘之後,段真還沒來得及體會多久,便又被女方家的男眷們按下了肩膀。

    隨後,一床床十八斤重的大紅花被,便這麽擔在了他的雙肩之上。

    因為懷裏還要摟著新娘子,背上又要套上足足十床花被,段真便立馬紮了個樁,穩住了身形。

    這是象征著喜慶的擔紅,也是接親的一種禮節。

    每個新郎官在接親時都要一邊抱著新娘子,一邊被人往雙肩上蓋上花被。

    在這個過程中,新郎堅持的越久、擔的花被越多、抱的新娘子越穩,便象征著未來生活的紅紅火火。

    當然,擔上十床花被就是上限,代表十全十美之意,不需要更多了。

    段真很快就通過了擔紅的考驗,並在女方父、母親語重心長的話語中,成功將懷裏的新娘抱到了己方的花轎之內。

    “九哥,辛苦你了。”

    離開花轎前,一直被自己摟著的人兒,突然輕聲開口。

    她的聲音令段真心裏一顫。

    可正想說些什麽,卻又被催促著上了馬,隻得離去。

    之後,便是回到了張燈結彩的顧家莊內。

    跨過象征祛邪的火盆,他們便開始了天地、高堂、夫妻三拜。

    直到酒足飯飽、賓主盡歡,段真才回到了洞房。

    “九哥你喝醉了”

    紅榻案前,一個帶著羞意的聲音響起,讓本有些醉意的段真,猛地清醒過來。

    他激蕩氣血衝散酒氣,顫抖地掀開新娘的蓋頭,終於看到了這魂牽夢縈的人兒。

    往事伴著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吹動眼簾。

    段真緩緩睜開眼,心中那洞房花燭之景,漸漸散去。

    佳人已不在,眼前隻是冰冷的幾個石刻之字。

    愛妻安秀之墓。

    “阿秀”

    段真歎了口氣,久久沒有言語。

    他又在這墓碑前站了一整天,直到日落時分,才折返離去。

    秋風起,誰在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