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萬千心意漸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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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澄澈而湛藍,被染上細密金絲的薄雲輕柔地漂浮其上,清風拂過,吹散又聚合,反反複複。
曲徑通幽,篁竹勁挺,熱浪翻湧,眼前的竹林便唱誦起陣陣竹濤,似風吹海浪拍打暗礁之音,氣勢磅礴,讓人在這炎炎夏日心下升騰起一絲涼意。
刀鸑鷟睜開雙眸便看見倚在檀木桌旁熟睡的秦羽涅,他單手撐著額角雙目輕闔,就那樣端坐了一夜。
想到此處,刀鸑鷟不禁心生一絲愧意,甚是自責。
昨夜任她說什麽,秦羽涅也不願離開,隻坐在桌前,守著她安然睡去。
刀鸑鷟從床榻上坐起身子,動作已十分輕柔,卻不想仍舊驚擾了秦羽涅。
他以拇指與中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揉了片刻,這才起身向刀鸑鷟走來,“你醒了。”
刀鸑鷟點點頭,“殿下昨夜睡得不好吧?”她秀眉輕蹙,幾分擔憂浮上眉眼,“我本想這動作輕些便不會驚擾你。”
“不礙事,我本就睡得淺。”秦羽涅淡淡道,“可有哪裏不舒服?”他最擔心的還是她的身體。
“我沒事了,昨日空音大師不也這麽說嘛。”刀鸑鷟笑著,眉眼彎彎,隻盼他能夠安心,“殿下就不要為我擔憂了。”
“你喚我什麽?”
秦羽涅此言一出,她忽然記起昨日應承了他的話,現在想起當時自己怎能這般輕易地就同意了呢?
要自己喚他的名,確是讓自己心中莫名地難為情,不好宣之於口。
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雖然覺著羞澀,但她刀鸑鷟向來一言九鼎,說過的話怎能不兌現。
她水唇微啟,輕輕地喚了聲:“羽涅。”
秦羽涅聽後,展顏一笑,似乎這世間天光都被攬盡在他的唇角邊,這天下如畫江山也難敵他眉眼舒展。
“快起來吧,今日朝中的人應便要到達博義了,我們先去與他們會合。”
“嗯。”刀鸑鷟拿了緞帶向四周環顧一圈,卻並未發現銅鏡,忽然想到這是佛門清修之地,僧人們怎又會需要用到這些東西呢,她不禁失笑。
秦羽涅將她的神態舉動都看在眼中,走上前去對她道:“我來幫你束發。”
因前夜出門去往落月樓時,故意以男子裝扮示人,所以也就未挽女子的發髻,此時隻需用緞帶將青絲高束起來便是,
這對秦羽涅來說並不難辦,他抽過刀鸑鷟手中水藍色的緞帶,讓她背對著自己,攏起她及腰的烏發,手上的動作十分輕柔,害怕若不小心便會弄疼她。
一會兒的功夫,秦羽涅便已將刀鸑鷟的發絲挽起。
“你沒有想到,如你這般養尊處優的皇子,竟還會束發?”刀鸑鷟挑挑眉,頗有幾分調侃他的意味。
“我自幼便跟隨這軍隊在軍中生活,沒有那樣多的要求。”秦羽涅笑了笑,“生活起居都還需自己打理。”
“我同你玩笑呢。”刀鸑鷟湊到他麵前,十分淘氣地做了個鬼臉。
秦羽涅輕笑出聲,心想真是不應與她較真。
“走吧,時辰不早了。”刀鸑鷟示意他,步伐輕快地走至門前,推門而出。
秦羽涅雙眸噙著笑意,任由她在前方活蹦亂跳,目光卻未有一刻從她身上移開。
從後山行至山門前需得經過那日來時的蓮池,在離蓮池不遠的地界,秦羽涅再一次看見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塔樓,泛著淡淡地金光瑞氣。
“羽涅,那是什麽地方?”他循著刀鸑鷟的手指方向看去,正是那座塔樓。
“我也不知。”秦羽涅搖搖頭,“許是保存這大乘寺中上乘法典之地。”
他們一路至大乘寺正殿前,也未曾看見空音,秦羽涅便尋了個僧人詢問一番,這才得知空音閉關了,秦羽涅隻得囑托那弟子向空音道聲多謝後這才離開。
雷霆十分乖順地守在山門前,這幾日有大乘寺中的僧人喂養它,倒是也不見它有消瘦的跡象。
隻是,雷霆或許是太過思念他們二人,單單是遠遠地望見他們走來都已是十分歡心雀躍,在原地來回踱步,隻待他們走出寺門便要奔馳上去。
不出所料,當他們剛踏出寺門的那一刹那,雷霆便驅動四蹄朝他們奔來,又在刀鸑鷟的身邊猛然停下,用頭去蹭她的手。
刀鸑鷟見狀隻覺它甚是乖巧,便伸出手去撫摸它光亮柔順的鬃毛,“好雷霆,真乖。”
“雷霆,原來有佳人在前,你便不識得我了。”刀鸑鷟從他這玩笑中聽出了幾分無奈,便瞪了他一眼,笑他小家子氣。
就這般說說笑笑著,秦羽涅將刀鸑鷟抱上馬背,自己也翻身上馬,掣著韁繩,疾馳而去。
他們回到博義城中時已是日傍西山,暮色四合之時,朝廷派下的工部侍郎正在城中四處尋秦羽涅,最後打聽到他在一處客棧處住下,前夜離開後就不曾回來,不過行禮倒是都在。
那工部侍郎便派人在客棧駐守,以最快獲取他的消息。
所以當秦羽涅與刀鸑鷟剛走至客棧前時,便有倆人湊上前來,向他行禮,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便很快猜中這二人身份。
“可是李侍郎派來的?”秦羽涅翻身下馬,將韁繩牽在手中帶著刀鸑鷟停在客棧門前。
“回殿下,是李大人派我等來此等候殿下回來。”其中一人答到。
“本王知道了,他此時人在何處?”
“大人在刺史府中恭候殿下。”
“新人博義刺史已經到任?”秦羽涅劍眉微蹙。
“是,聽聞是昨日到任的。”
“好,你們先行回去,本王隨後便到。”秦羽涅命令到。
“是,那殿下,我們就先告辭了。”言罷,兩人還不忘了抬首看了看騎在馬上的刀鸑鷟,麵麵相覷。
他們走後,秦羽涅與刀鸑鷟至客棧中收拾行禮,又將絕塵牽出,二人各自乘馬去往刺史府。
到達刺史府時,遠遠便看見府外有兩人站立在府門前超遠處觀望,似是為了等待秦羽涅的到來,特意出來相迎。
刀鸑鷟與秦羽涅至府門前,皆躍下馬背,站定後,這才朝著那兩位大臣走去。
“拜見慎王殿下。”工部侍郎萬仲謙與新任博義刺史聶筠一齊向秦羽涅行禮。
“免禮。”秦羽涅淡淡道,“兩位大人為何站在此處?”
他們二人四目相視,萬仲謙自是知曉秦羽涅是一個怎樣的人,不喜官場作風,更厭惡朝廷重臣之間拉幫結派,阿諛奉迎。
他偷偷地向著聶筠使了個眼色,奈何聶筠此人耿直,不懂看人臉色,更沒有他人那般多的花花腸子。
所以聶筠並未清楚萬仲謙的用意,隻恭敬地對秦羽涅道:“回殿下,下官聽聞殿下將來博義監工興修水利,下官昨日新到任,沒有理由不來迎接慎王殿下。”
秦羽涅倒是覺得他此話實誠,並無虛偽奉承之意,他朝聶筠點點頭,一旁的萬仲謙倒是送了口氣。
立馬對秦羽涅說到:“殿下請先進府吧,臣有關於此次興修水利之事要告知殿下。”
秦羽涅點點頭,望向刀鸑鷟,“走吧。”
萬仲謙此時才將注意力放到刀鸑鷟身上,開口詢問:“殿下,這位是?”
“她叫蘇梨,是本王的朋友。”秦羽涅解釋到。
“哦,蘇公子。”萬仲謙十分機敏,能讓秦羽涅為之牽馬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刀鸑鷟隻是輕輕頷首表示禮數。
“殿下,蘇公子,裏麵請。”他們二人便在萬仲謙與聶筠的引路下進了刺史府。
與此前來時不同,上一次,他們在這刺史府中時正是事發不久,整個府邸都充斥這滿滿的打鬥與血腥的氣味,空無一人,寂靜而冷清。
現下府邸中已重新規整收拾過,房屋中的擺件也以從簡為佳,使得刺史府此時變得尤為簡雅素樸,毫無奢靡之氣。
進了屋子,秦羽涅坐在上位,刀鸑鷟則隨意尋了一處坐下,聶筠吩咐了府中家丁看茶,端上後秦羽涅一看,不過是壺普通的素茶,但卻是十分合他心意。
他本就不喜飲茶,即便是往日在辰砂府上時,他也覺著著實沒必要浪費那上等的茶葉。
輕輕呷了一口,便聽見堂上萬仲謙道:“殿下,臣有事與您相商,是不是請這位蘇公子......”
“不必,就這般說便是。”秦羽涅自是知曉他的用意,卻一口回絕了。
“沒關係,我在這府中四處逛逛去。”刀鸑鷟淡淡一笑,斂衣起身,朝著那兩位大臣也抱拳行了個禮,便離開了正堂。
“說吧。”秦羽涅開口道。
“是。”萬仲謙頓了頓,“殿下臣今日方才抵達博義,皇上派了許多能人與臣一同前來,臣的意思是,明日是否可以開始招募興修水利的工匠?”
秦羽涅點點頭表示認同,“這件事便交給聶大人你去辦了。萬大人,今夜先將所有大臣聚集起來商議討論,興修水利的各項事宜細節,待募工完成後,便可開工。”
“是,那麽臣現在就命人通知下去。”秦羽涅準許後他便先行退下。
“殿下,那麽臣也先行告退,去準備明日要發放的募集工人一事。”言罷,他便要離開。
卻不想被秦羽涅喚住,“聶大人,且慢。”
“殿下,殿下還有何事吩咐?”聶筠趕忙退了回來,畢恭畢敬地立在堂上。
“聶大人昨日到任,希望用這幾日好好的了解博義民情,自博義受災之後百姓的日子大不如前,不僅如此,昨日本王還於落月樓中碰上了目無王法的行刺之人,大人日後可要好好治理這博義才行。”秦羽涅耐心地提醒到他。
“是,下官謹遵教誨。”聶筠應下,但卻不禁在心中思索秦羽涅為何會去落月樓那樣的地方。
“退下吧。”
“是,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