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飯之後，與平常一樣，張娘子和張嫻開始收拾碗筷廚房，而張進則跟著張秀才去了小房裏，隻是這次不同的是，張秀才沒有如往日一般捧著看，張進也沒有開始攤開紙張描紅，父子兩是相對而坐的。

    張秀才打量著自己的幼子，好一會兒，他忽然發問道:“進兒，能不能和我說說，你所以為的科舉是怎麽樣的呢？也就是說你對科舉的認知是怎樣的？”

    聽他如此一問，張進心裏就有些糾結了，經過現代教育的他，對於科舉製度其實一直是持批判態度的，雖然這個製度有利於選才，給予人一個上升的通道，但是也不可忽略它的危害弊端之處，科舉製度有些僵化，人天天之乎者也的念叨著，人都有些迂了，選出來的士rén　dà多都是屍位素餐的人，除了做老爺以外，根本沒能夠對社會做出什麽貢獻。

    當然，這樣貶低人和科舉製度的話，張進是不可能和張秀才這個正統人說的，他心裏糾結了一瞬，就口有些含糊道:“科舉不就是讓天下人下場考試嗎？有縣試、府試、院試，還有鄉試、會試以及殿試，通過縣試、府試、院試者能夠取得秀才功名，通過鄉試者則是舉人功名，而通過會試和殿試，就會成為一名進士，進而踏入仕途做官。”

    沒辦法，張進也隻能這樣膚淺地說說自己對科舉製度的理解了，要是敢把心裏對科舉製度的批判說出來，恐怕會把張秀才氣出個好歹來！

    唉！張進也真是不容易，明明接受的現代學校教育優於古代科舉教育，可是來到這個科舉為王的世界上，還要為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開曆史倒車，去刻苦學習四五經，鑽研聖人之言，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而張秀才聽了他這個回答，點了點頭就道:“你這麽小就能對科舉有這樣粗淺的認知，也算是不錯了，那你知不知道科舉考試又到底考什麽呢？”

    這還真有些問到了張進，他還真有些不知道，隻能籠統地道:“應該是考四五經等聖人之言，還有詩賦策等章詩詞吧？”

    張秀才神情鄭重道:“四五經肯定是要考的，詩賦策則要看考官的安排了，還有考幾場也是看考官的安排，所以說四五經，是一個人必背的，不僅要背下每句的聖人之言，還要揣摩清楚每句聖人之言其蘊含的深意，因為考官們經常從四五經選取一句聖人之言，讓考生們破題做，如果連這句話的意思都不懂，又如何能夠破題做呢？”

    說到這裏，張秀才語氣又頓了頓，忽然搖頭歎道:“聖人之言，博大精深，隻四五經要背下來，就很不容易了，一個人就算再刻苦，最少都要花費五年時間才能將它們全部背下，更別說要理解它們每一句的深意了，還要根據它們去破題做了。”

    “而且，更讓人苦惱的是，曆朝曆代各位大儒對於四五經的注解都有些微差別，爭議很大，人也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哪種注解是最準確的，這就導致很多的不確定性，也許在科考時你寫的東西與考官理解不同，那麽你就有可能落榜了，這真是讓天下所有人都苦惱的事情。”

    張進聽了這話不由暗撇了撇嘴，心腹誹道:“當然會有差別了，誰讓這科舉是科呢？科的不確定性那是一定的，比不得數理化的精確性，就像一篇作一樣，有的老師看到了優點，打了滿分，可有的老師隻看到了缺點，打了一個大大的鴨蛋，這滿分和鴨蛋的區別就已經很好地說明了科章評比的不確定性了，這種不確定性也正是科舉製度的弊端之一，這種選才製度很挑考官的，考官看你你就行，考官不看你你就不行，要落榜！所以說，科舉除了平時刻苦努力以外，也要看運氣啊，看考時自己的章合不合考官的胃口啊！”

    當然，腹誹歸腹誹，這話張進並沒有說出口來，多說也無益，除了抱怨，並不能改變現實一丁點，製度如此，你又能如何？

    這時，張秀才收起了些許慨歎，繼續道:“可不管怎樣，四五經是一定要的，並且要背下來，背的滾瓜爛熟，甚至於對裏麵的每一句聖人之言都要有清晰的理解，要做到這一點，進兒，你覺得你要用多長時間呢？”

    張進頓時有些無言以對了，要背誦幾則論語那沒問題，念一兩個小時就背下來了，這是很簡單的事情，人人都做的到。

    可是，整本《論語可有二十篇，一共四百多章，全是子曰子曰的，光想想頭都有些大了，更何況把它們全背下來？還不僅要背下來，還要把它們理解通透，揣摩聖人深意，這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如果他能把一本《論語完全吃透了，說不定回到現代社會他也能夠上《百家講壇了，混一個國學大師和教授的頭銜了。

    更何況，這不僅僅是一本《論語，還有《詩、《、《禮、《易、《大學、《庸、《春秋、《孟子等等籍，這都是要求背誦並理解透徹的，簡直是難為人了，裏麵充滿了之乎者也，想想就可怕。

    張進也心裏有些怯意，嘴唇囁嚅試探道:“或許需要三年時間？”

    三年時間，是張進估摸著初高的學習進程給出來的答案，他想他高三年時間能學習數理化語英生各個科目，最後高考通過考上重點大學，那麽用三年時間學習四五經，就當做學科，想來也能夠應付的過來吧？

    三年後，不說對博大精深的四五經理解通透，但想來背誦下來，並粗粗地理解之意，還是能夠做到的吧？

    可是，他這話卻讓張秀才很不高興了，沉下了臉色道:“還真是年幼無知，敢言大話！四五經全是聖人之言，聖人之言博大精深，又豈是那麽容易能理解透徹的？進兒，與你說實話，我了二三十年的，也不敢大話將聖人之言全部理解透徹了！”

    張進眨著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又試探地改口道:“那需要年？”

    可他這話剛出口，就見張秀才臉色不對，他又忙改口道:“年？十年？爹，你覺得我需要多少年才能理解透徹這的聖人之言？”

    “哼！”張秀才輕哼一聲，冷眼看著張進道，“要我說，隻背下四五經，依你的聰明伶俐，刻苦努力下來，或許隻需三五年就能做到，但是想要真的將聖人之言理解透徹，恐怕需要一輩子鑽研其的學問，進兒，你要明白，要踏踏實實的，可不能太急功近利，否則是無法學到一些真東西的！”

    這話很對，可張進對這話卻有些無動於衷，最主要的是，張進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傳統人，四五經他並不把它們當做聖典去揣摩學習，他隻是把它們當做登階之梯而已，功利心很強的，沒法理解張秀才這話。

    此時，聽說三五年刻苦努力下來，他就有可能背下四五經了，不由的他心裏又是琢磨著何時下場科舉了，三五年之後，他也該有十歲左右的年紀，再針對破題做練習個幾年，應該就能夠下場科舉了吧？應該就能夠有把握考下秀才功名了吧？

    張秀才也不是笨人，他看的出來，此時張進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不由他搖頭歎道:“罷了！你年紀還小，也還沒正式接觸聖人經典，不明白我的話也情有可原，隻是希望以後你在聖人之言時，能夠多多揣摩了。”

    “好了，不多言了，我準備正式給你開蒙了，今後在家除了描紅練字以外，我要正式教授你四五經了，就從《論語開始吧，你可要準備好了，開蒙之後可要吃點苦頭的，早上要早起，晚上需晚睡，但你都要打起精神來，明白嗎？”

    “是，孩兒明白的！”張進神情嚴肅地應道。

    張秀才點了點頭，就拿起桌案上的《論語，開始從頭給張進講授了。

    從此以後，在張秀才的教導下，張進的學習之路算是慢慢踏上了正軌了，而且按照張秀才的要求，早上五點起床早溫，晚上十點才能躺下歇息，幾乎和初高早晚自習一樣了，這樣的作息安排，張進還能夠接受，也算是重溫初高學習的樂趣吧，張進苦作樂的這樣想。

    當然，隻繼續了兩天這樣的作息，張進就不得不停下來了，因為這天，他們全家要去小地主外祖家走親戚，這是三天前張娘子說好的，不容全家人反駁。

    於是，三天之後，一家四口鎖了家門，雇了一輛馬車，就出了縣城，往鄉下小地主外祖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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