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玫瑰莊園(十一)初探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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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將筆記放回桌上後,站在客房內的落地窗邊,惴惴不安地向下觀望花園中的動向。
他看著齊斯走到鐵門邊敲了敲地麵,和突然現身的管家說了些什麽,然後安娜小姐從古堡中走了出來,而齊斯笑著上前攀談。
林辰知道時機到了。齊斯的環節已經完成,接下來就看他了。
他小跑著衝出客房,直奔樓梯,攀著扶手快步上樓。
不過是一層樓的高度,卻因為太過緊張,絆腳了好多次。
站在三層樓梯口的時候,他已然氣喘籲籲,冷汗涔涔。
三樓和二樓一樣,隻有三個房間,不同的是,牆角沒有鍾。
林辰攥緊拳頭,壓下心底無用的遲疑,一步步向樓層深處走去。
可能是視覺誤差,林辰總感覺三樓的布局比之二樓更為狹長,給他一種置身於棺材中的感觸。
隨著他的深入,這種感覺更加強烈,這層樓好像無論如何都走不到頭。有一瞬間,他疑心周圍的一切都停滯在了某一刻,連時光的流逝都隻是錯覺。
林辰的手心滲出細汗,他甩了甩頭,試圖將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海。
“齊斯都把安娜小姐搞定了,我怎麽能連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他這麽想著,轉身走向一間房間。
看著房門上厚厚的一層積灰,他一咬牙,用手握住銅質門把,試探著下壓。
沒能轉動,門被鎖了。
林辰反而鬆了口氣,他一點兒也不想在恐怖遊戲裏打開一扇未知的門,哪怕沒有開門殺,也不定會遇到什麽可怕的東西。
他如法炮製,將剩下兩扇門的門把都轉動了一遍。
都被鎖上了。
“應該差不多了吧……齊斯也就是讓我簡單探查一下地形……”
林辰小聲嘟囔著,小心翼翼地向樓梯口退去。
在他將要退到樓梯旁邊時,耳後毫無預兆地響起一道輕柔的女聲:“你是誰?”
這聲音捏得很細,如同戲曲裏的水磨腔般滑膩,分明是安娜小姐的聲音!
安娜小姐她……她怎麽會在這裏?
林辰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恐懼到了極致,反而無法做出太大幅度的反應。
他張開嘴就要叫喊,聲音卻好像卡在了嗓子眼一般,怎麽都發不出來。
被發現了,完了,要死了……
過去二十年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有如人死前的走馬燈。
林辰心髒狂跳,僵直著腰板緩緩轉身。
隻見樓梯口站著一個穿紅色歐式公主裙的小老太,一頭白發披散在後背,皺巴巴的臉上布滿腐爛的瘢痕,嘴唇和眼眶處深可見骨。
這明明是一副詭異驚悚的景象,林辰卻鬆了口氣。
不是安娜小姐就好……
沒被安娜小姐發現,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是誰?”老女人用甜膩膩的聲音問道。優美的嗓音配上那樣一張臉,體現了十足的反差感。
林辰後退一步,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叫林辰。”
老女人直勾勾盯著他,又問:“那你記得我是誰嗎?”
林辰愣了。
他想起他和齊斯分別時,齊斯走出幾步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停住腳步,回頭對他說:“無論你在三樓遇到哪個npc,都不要隨便說出特定稱呼。”
當時他不解其意,問為什麽。齊斯涼涼地笑了,示意他看係統界麵上的第三條規則。
【3、安娜小姐喜歡客人,對客人沒有惡意,但請記住正確的稱謂,是“安娜小姐”而非其他】
青年略帶促狹地笑著說:“無論如何,既然規則提到了稱呼的問題,你總要盡量避免在這方麵出錯。”
林辰恍然。
原來齊斯早就料到這一點了嗎?大佬不愧是大佬。
思維下意識延展下去,回憶起和齊斯相關的記憶,包括他在紙上寫下的那條“可能有兩個安娜小姐”的推測,白紙黑字比任何信息都要鮮明。
眼前的鬼怪的身份呼之欲出。
“我是誰?”老女人注視著林辰,又一次一字一頓地發問,“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林辰打了個寒顫,吞了口唾沫,訥訥道:“您是安娜小姐……”
……
花園中,鬆軟的泥土蒸騰著溽濕的潮氣,深黑的碎土塊中找不到蚯蚓的蹤跡。
齊斯和常胥雙雙低頭看著新挖出的土坑裏的屍體,一時無言。
常胥手裏還握著個鏟子,這坑自然是他挖出來的。
齊斯剛送走安娜小姐,順道路過,然後就看到了這一番圖景。
坑裏的屍體全身血肉模糊,倒是臉被特意清理過,能勉強看出生前的外貌。
是個大眾臉的小年輕。
殮容的手法挺眼熟的,要不是齊斯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對這張臉毫無印象,他都要懷疑是自己動的手了。
已知安娜小姐習慣於把屍體往門口一丟,自然不會閑得為死者收拾遺容,那麽收殮這些屍體的人到底是誰呢?
一想到世界上有人擁有和他相差無幾的殮容水平,齊斯就想找到那人交流一番,隻可惜那人沒有留下任何多餘的痕跡,謹慎縝密得和他一般無二,讓他隻能望洋興歎。
眼前的死者穿著不符合莊園年代的白色t恤,上麵還印著個大大的滑稽表情。
常胥判斷道:“是玩家,和沈明死法一致,都被玫瑰吸幹了血液。”
這是顯而易見的結論。
齊斯狀似隨意地問:“常哥,伱怎麽知道這裏埋著一具屍體?”
常胥麵無表情地反問:“剛才你和安娜小姐說什麽了?”
這無疑是在表明態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容他人試探和觸及。
齊斯了然,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我啊,誇她長得好看,順帶問了下她的年齡。你也知道,很多女孩子討厭談年齡相關的問題,然後她好像有點生氣,就丟下我走了。”
常胥側頭注視齊斯的眼睛,大概是想判斷他有沒有說謊。
齊斯不閃不避,神情坦蕩。
沉默持續了兩秒鍾,常胥似乎是信了齊斯的鬼話,低頭盯著坑裏的屍體,解釋道:“我的線索中有一條說,安娜小姐認為死亡是玫瑰最好的養料。我因此判斷花園中埋有屍體。”
齊斯沒想到常胥這麽實誠,問他問題他還真會解釋。
當然,在沒見到真憑實據前,齊斯不會輕信旁人說的半個字。
他似笑非笑道:“‘花園’這兩個字代表了大約一千平方米的地兒,你怎麽確定屍體就在這兒?”
“直覺。”常胥在坑前蹲下身,“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厲害厲害。”齊斯敷衍地恭維著,在土坑另一側蹲下,用餐巾包住手指,戳了戳屍體的臉。
他很快有了判斷:“看手感,死亡時間不超過七十二小時。這副本挺忙啊,玩家一茬茬地來。”
常胥挑眉:“你對屍體懂得真多。”
“職業素養,每天和屍體泡在一起,不想懂也懂了。”
“動物屍體和人類屍體似乎不可一概而論。”
“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罷了。”齊斯已經將餐巾翻了個麵疊好,收進口袋。
他站起身俯視常胥,眯起眼笑:“人也是動物,不是麽?”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分明是輕鬆隨性的語氣,卻讓人沒來由細思背後的意味,不寒而栗。
常胥陡然抬頭,聲音倏地冷了下來:“你殺過人?”
“沒有,別汙蔑我。”齊斯將手插進褲兜,一臉無辜地揶揄,“這麽輕易地把‘殺人’掛在嘴邊,你該不會殺過人吧?”
常胥認真地回答:“殺過。”
齊斯咂摸字句間的意味,拉長了音問:“你是武警?”
“差不多。”常胥似乎有些猶豫,停頓片刻後補充道,“交給我的任務基本上都是就地格殺,我從來沒失手過。”
“這樣麽?反正在副本裏無從查證,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齊斯含笑諷刺一句,同時默默將信息記下。
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會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習慣執行格殺任務的人很容易建立殺人的條件反射。
讓象征著正義的角色在迫在眉睫的壓力下主動殺死無辜者,多麽有趣的一個故事啊……
葉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在兩人身邊停住腳步,皺著眉低頭朝坑裏張望,說是研究新出現的線索,倒更像是來打探兩個人的動向。
順著危險話題往下交流並不明智,齊斯的臉上再度掛起溫和無害的微笑:“總之,警察同誌,你以後遇見和屍體有關的問題,可以來問我。簡單的判斷死法和死亡時間的活計,我還是能做的。”
常胥默然凝眸,不置可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