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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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幾乎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他愣了下, 心想傅惟演不是在值班嗎?怎麽會上這裏來?是自己認錯了還是巧合, 不對啊?就是認錯了傅惟演, 那旁邊的那個怎麽也長得這麽像是他同事呢?

    徐誌一行在那坐著商量一會兒去玩的地方, 今天出來的人比較多, 大家紛紛建議一會兒上去吃飯,吃飯了到頂樓去唱k,而且ktv跟電影院挨著, 有些成雙成對的和想約會的去看電影也行, 反正人多怎麽安排都熱鬧。

    楊炯在那聽得心不在焉, 別人問他意見他就隻嗯一聲複合。

    徐誌坐他對麵, 見狀還在他跟前打了個響指, 問他:“要不一會兒吃完飯去看電影?”

    “等會兒哈,”楊炯卻掏出手機道:“我先打個電話。”他心裏納悶半天, 實在忍不住,幹脆給傅惟演打了過去。

    誰知道傅惟演那邊很快接起, 還興高采烈地喂了一聲。

    楊炯問他:“……你在哪兒呢?”他說完又覺得跟查崗似的口氣不對, 頓了下補充道:“我剛在外麵……看見一個人長得跟你很像。”

    傅惟演詫異地咦了一聲,也有些好奇:“那你在哪兒呢?”

    “貴隆百貨一樓的咖啡館, ”楊炯想了想, 又確切道:“一樓西北角這。”

    “哦哦哦!!”傅惟演道:“太巧啦, 我跟同事也在這呢!”

    楊炯驚訝了一下,剛想問他跟同事過來幹什麽。就見咖啡館的門又被人從外麵推開,剛剛那仨人又一陣風似的卷進來了。

    楊炯:“!!”

    傅惟演剛剛沒問方位, 這會兒進門也沒左右查看,直直的衝著他就過來了。楊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見後麵跟著他的同事,便先把疑惑按下,忙站起來跟人笑著打招呼。

    傅惟演道:“剛才我還跟老李念叨你呢,沒想到這麽巧。”

    楊炯在醫院跟老李打過照麵,但沒正式介紹認識過。這會兒仔細一看,老李年紀竟然不是很大,就是胖乎乎的有些發福。

    後麵的老李指著傅惟演笑哈哈地搖了搖頭,也不等他介紹,自己伸手介紹道:“李毅。”又攬著身旁那個女人的肩膀,腦袋一偏,“我愛人。”

    很有些驕傲的意思。

    楊炯也自我介紹,又笑著跟倆人一一握手。

    老李又道:“剛老傅說他最近在學著做飯呢,死活要跟我家領導學兩手,我本來還不信,說回頭見了你非得問問,是不是這麽回事……”

    楊炯:“……”傅惟演打剛才進來就在背後偷偷拿手拍他,這會兒見他不出聲更過分,伸著指頭戳上了。

    “是,”楊炯違心道:“……最近都是他在做飯。”

    一旁的雷鵬徐誌幾個人都往這邊看了一眼。

    傅惟演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我們家羊最近要準備拍新劇,不能隨便幹活,萬一受傷了呢。”

    楊炯:“……”這人可真能瞎扯。

    傅惟演又道:“不過說實話啊,總體來說還是我們家羊做的多,我一幹活他就心疼,非說‘哎你放著我來我來’……我今天好不容易哄他出來,讓他跟朋友一起玩玩的。還想著晚上給他準備個驚喜。”

    他說的真情實意,臉上的神情又嬌羞又炫耀,還有點小“驚喜”未能實施的遺憾懊惱。楊炯看得目瞪口呆,另一旁還真有人信了。

    那小老板看了他們一會兒,這會兒在一旁笑道:“快看人這兩口子,簡直要膩歪死了。”又一揚下巴,對著傅惟演笑笑:“你們家羊身在曹營心在漢,出來半天了,話沒說幾句,咖啡一口沒喝,就顧著給你挑了個玉牌。”

    傅惟演愣了下,看看楊炯,又低頭去瞧楊炯手上,果然有個精致的小紙袋。

    楊炯暗暗翻了他一眼,剛想給他,突然就琢磨出哪兒不對勁了——剛剛傅惟演三人出去很久了他才打的電話,沒道理這人立馬就能衝回來啊?除非剛剛那麽長時間這人就一直在門口沒動……還有既然是意外,怎麽他進來後就知道自己坐哪兒了,都不帶拐彎的,簡直正衝目標直接而來……

    他這會兒靜下下來,再看其他人,果然大家紛紛表示羨慕嫉妒,而徐誌更是麵露疑惑,看看他,看看傅惟演,臉色一會兒一變好幾個色。

    楊炯:“……”他後知後覺,這下才明白怪不得傅惟演那天那麽大方,一個勁兒慫恿他來,後來又不找邊際地囑咐他“注意形象,萬一醫院同事也逛街呢”“當著老李的麵給我留麵子”……敢情那會兒這人就盤算好了。

    雙方人馬一撞,又當著傅惟演同事的麵,楊炯總不能繼續跟徐誌他們去聊天吃飯。他心裏歎了口氣,隻得跟這邊熟悉不熟悉的人客氣道別,到了徐誌那更尷尬,上次的誤會還沒來得及當麵說,這次鬧得更難看。楊炯小心處事多年,還從來沒幹過這種不上不下的事。

    他心裏微微有些著惱,等出了咖啡館,老李兩口子在前麵走遠了,他便故意落後一步,拉住傅惟演的胳膊生氣道:“你什麽意思啊?來找茬啊還是來搗亂啊?”

    傅惟演卻瞪大眼,無辜道:“沒啊,好冤枉,冤枉死了,這事兒湊巧而已!”

    楊炯簡直氣笑了,“湊巧你湊在咖啡館門口十分鍾?你們仨是來咖啡館當門神的嗎?”

    “那個……不是啥嘛,”傅惟演理直氣壯道:“這家甜筒太好吃了,反正門口有凳子,萬一吃完一個還想再來一個呢?”

    楊炯:“……”

    “再說了,我又不知道你們在哪兒見麵,地方也是老李定的,他說他媳婦正好想來逛逛。真的是湊巧。   ”

    他神情認真,楊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怕冤枉他。

    傅惟演卻又想起另一茬,盯著他手裏的小盒,又抬頭問:“你這給誰買的?”

    楊炯撇他一眼沒吭氣兒。

    傅惟演心想不就是送那個徐誌的嗎,有什麽了不起,也沒見你給我送過禮物,還玉牌,搞定情信物啊還是要咋地。他自己在那腹誹半天,心裏很不樂意,轉念又一想反正剛剛從正麵打擊過敵人了,楊炯那也糊弄過去了,還是見好就收吧。不然萬一哪裏說漏了嘴,又或者埋汰狠了楊炯再觸底反彈……

    幾人邊走邊逛,原本傅惟演拉人出來的時候是說上這邊買食材,這會兒四人集合,卻又紛紛覺得樓下的超市貴的離譜。老李幹脆建議回頭去樓底下的市場買。傅惟演理所當然地點頭,倒是楊炯看了老李一眼,心想這位跟傅惟演一個科室,平時也是忙起來不著家的,今天的休息機會難得,說不定人家兩口子也有自己的安排。

    他想到這遲疑了一下,便推脫道:“要不然改天也行。”大家都看他,他又笑笑,指著傅惟演道:“這家夥笨手笨腳的,總怕他手裏的刀掉下來砸腳上。”

    老李聽得哈哈大笑:“不至於,好歹是天天拿刀的。”

    楊炯道:“這不關心則亂嗎。反正難得天好,大家就一塊逛逛街吧,李哥平時也挺忙,今天就好好陪嫂子好了。”

    老李看了看自己老婆,當即高興地見牙不見眼。楊炯這句話算是說到了他心坎兒上,本來他就琢磨著周末跟老婆一塊膩歪呢,結果傅惟演非找他幫忙。老李雖然痛快答應了,但心裏難免又有些小遺憾。這會兒楊炯主動提出正好,幾個人一塊逛逛街,下午再各自安排,什麽都不耽誤。

    他心情高興了,對楊炯印象分直線上升,邊走邊跟人嘮嗑,在那道:“別看都是拿刀的,我跟你們家老傅情況可不一樣,他一開始就是學這個,我是中途轉的……哎別提了,本來覺得外科好,外科多風光啊,也帥氣,不拿刀的醫生叫啥醫生啊。可是後來真如願了,結果當年一輪轉上來我就傻了,我媽啊,在那觀摩別人手術,一台下來四五個小時,站的我腿肚子都哆嗦……”

    他說話嗓門大,又愛笑哈哈,被他媳婦扯著衣服悄聲提醒了好幾回。

    楊炯倒是聽著挺熱鬧的。這會兒聽他說到體力,忍不住下意識的看了眼傅惟演,心想估計這位不用擔心,那大腿肌肉結實著呢。早上跑步也挺能堅持,明明睡覺時間那麽短,他也真起得來。

    他不覺多看了兩眼,過了會兒見傅惟演扭頭看他,頓時咳了一下又轉了回來。好在另一邊老李媳婦也在說:“就說讓你多鍛煉鍛煉,天天不聽,你看人小傅。”她在一旁拍老李肚子,笑道:“這塊腹肌多占地兒,係圍裙的時候那繩子都不夠打活扣。”

    “我當年還是帥小夥兒好吧,”老李哈哈笑:“那時候還沒肚子呢,就是剛開始真受不了,年輕小夥兒也不行,主任連軸轉著不休息,一場大手術就十幾個小時,我們在一邊看的反倒是一坐下就眯瞪眼,哎還真是,老傅跟他那個同學特別,他倆行。”

    他說到這想起來,轉頭又對傅惟演道:“認真說哈,你這兩年讓家裏人多犧牲一點,先集中精力把副高評上。這樣等過了年科室競聘你也有把握……”

    傅惟演嗯了一聲,淡淡地瞥了楊炯一眼,又在一邊點了點頭。

    楊炯對醫院的這些名稱不懂,聽得雲裏霧裏,但看他那表情也知道他是讓自己聽著點。楊炯心裏好笑,又想著如果今年真是他事業的關鍵時期,那多照顧他一下也行,畢竟傅惟演這人情緒化嚴重,萬一這次弄不好,後麵也不知道得耽誤多少年。

    一旁的李嫂看他們這樣也跟著笑,在一邊小聲道:“小楊以後還真是要辛苦一些了,不容易。”她溫柔地笑笑,“剛開始我父母一聽老李是醫生,可痛快就答應我們倆了。結果結婚後二老來探門,十次有九次他不在,家裏人頭疼腦熱,也是得自己去看病打針,多半指望不上他,一來二去長輩慢慢就有了意見。後來我才摸索出來,我們這些家屬不光要做好後勤工作,還要幹好外聯……尤其小傅現在在事業要緊期,家裏有什麽事情,你得多操心著。一家人同心協力,等他職稱職位上去了,以後不用值夜班,也能輕鬆點。”

    楊炯知道對方是好意,連忙笑著點頭。

    李嫂又問:“你們兩家爸媽都理解吧?”

    “我媽挺理解的,”楊炯如實道:“她總念叨傅惟演這工作太累,去家裏的時候連拖把都不讓他摸一下。”

    李嫂一聽反倒是有些羨慕,點頭道:“那還真挺難得。”

    他們兩個家屬同一陣營,落後幾步邊走邊聊,偶爾數落幾句家裏這個不勤快,再念叨幾句醫院的不好。老李跟傅惟演在前麵,都忍不住支棱著耳朵聽那倆人聊天。老李一被吐槽就忍不住給自己找理由,可是他媳婦偶爾橫他一眼,他又一秒認慫。楊炯在一旁看地熱鬧笑的不行,臉都笑酸了。

    傅惟演也想跟著解釋,一看這樣反倒是光顧著笑話人家了,又見楊炯動不動就笑,倒是忘了自己也被埋汰了好幾句。

    幾人走走停停,路過化妝品櫃台的時候,正有幾個小姑娘圍著谘詢口紅貨號,個個妝容精致,青春飽滿。李嫂不覺多看了幾眼,走過了還回頭瞧了一下。

    她的動作不明顯,也沒吱聲,楊炯都沒注意到,前麵的老李卻戛然停住腳步,轉過來就問:“要不也給你買個?”

    李嫂一愣,忙不好意思地笑著擺手:“買什麽啊,瞎花錢,我整天在家邋裏邋遢買菜做飯伺候孩子老子的,化張花臉不讓人笑話嗎。”

    老李卻瞪眼:“誰敢笑話,我老婆好看著呢!”

    他說完摸了摸,拍到了兜裏的錢包,頓時有了底氣,又道:“家屬都犧牲那麽多了,買點東西還不是應該的嗎,走,也給老婆買一個。

    他老婆不好意思,瞅了瞅楊炯和傅惟演,就要拽著他的衣角拉他走,一伸手卻又冷不丁被自家老頭子握住,半拉半拽地給帶到櫃台那了。

    那兩口子在那排隊,楊炯越看越感慨,轉頭見傅惟演也等在原地,忍不住感慨道:“你們科這老李真不錯,知道疼老婆的老公才是真男人。”

    傅惟演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不爽地哼了一聲:“人家老婆又沒給別人買玉牌子。”

    楊炯:“……”他回頭上下掃了傅惟演一眼。

    傅惟演不服輸的看回去,也上下掃兩眼,道:“瞅啥啊,你要給我買玉牌子,我也去給你買口紅。”

    他就這麽一說,誰知道楊炯卻哦了一聲。

    “給,”楊炯道,“快去買吧。”說完又伸直胳膊把東西遞了過來,傅惟演沒料到這茬,頓時愣住了。他懷疑楊炯是故意的,心想玉牌子再差也能買好幾個口紅了,這隻羊不至於犯傻吧。他猶豫了半天,最後卻仍忍不住一邊瞧著對方的臉色,一邊試探著去勾那小盒的掛繩。

    誰知道小指剛勾住,楊炯立馬鬆手了。

    傅惟演:“……”他愣了愣,又努力瞧楊炯臉上的表情。

    楊炯心道別人還說我好騙,眼前這個才是好騙呢。這會兒一臉懵逼狀太搞笑了。他心裏笑的不行,臉上卻又死活憋住,隻嚴肅的跟傅惟演對視。

    傅惟演懵了一會兒終於回過神,反悔道:“……我不要,你又不是給我買的。”

    “那我不管,”楊炯把手縮到衛衣口袋裏,呲牙笑道:“東西一經換出不接受退貨。”說完見傅惟演不動,又伸腳踢了他一下,“快去買口紅。”

    倆人正鬧著,傅惟演手機響了起來。楊炯忙噤聲。傅惟演聽了一會兒,卻是傅媽媽來電話。

    傅惟演姥姥那邊拆遷,但是好像出了點問題。前幾天傅媽媽管傅惟演問有沒有錢,說要給老太太帶過去用,自己的錢跟著人做投資了。因此傅惟演想了想,幹脆催了下孫牧他朋友,先把小公寓賣了。

    現在事情辦的差不多了,首付款剛剛付清,那邊材料也交齊了就等著銀|行批|貸呢,傅媽媽卻又打電話說:“錢用不著了。”

    傅惟演哦了一聲,還沒多想。

    傅媽媽隨後卻道:“你姥姥不在那住了,老房子拆了,新房子又不好,整天鄰居家裝修跟住工地上的。她說好陣子睡不著覺了,要過來這邊。”

    傅惟演問:“哪天過來?到時候住家裏嗎?”

    “這不就給你打電話嗎?”傅媽媽支支吾吾,半天後道:“惟演啊,媽媽跟你商量個事兒,能不能讓你姥姥在你那住著?”

    傅惟演一愣。

    傅媽媽說:“你爸那……你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了我也不指望了,可是老太太一直不知情,她又歲數大了一身病,好吃好喝還不定能再享幾年福呢……萬一到時候讓她撞見什麽人什麽事,不得氣死嗎。”

    傅惟演真沒想過讓別人住自己這,他忍不住皺眉,道:“住我這我不方便啊,要不然給她租一套房子?”

    “好端端的自家又不是沒房子,幹什麽要租呢?到時候老太太肯定要起疑心。”傅媽媽說:“再說到時候她自個住著,八十歲的老人了,這怎麽讓人放心啊!”

    “……那你陪著她?”傅惟演沉默了一會兒道:“租房的錢我出,地方你看喜歡哪兒,你陪著我姥姥好了。”

    傅媽媽不說話了,過了會兒,就聽那邊傳來陣陣歎息,又夾雜著一點抽泣聲。

    傅惟演最頭疼她這手,忍不住歎了口氣

    “……惟演,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媽媽嗎?”傅媽媽低聲說:“你那房子三個臥室呢,就給老太太騰一間小的,不行北臥也行。你姥姥不是那種絮叨的人,吃飯多她一雙筷子,也不是多麻煩的事兒。再說你小時候你姥姥那還看過你幾年,她也想你了,見見大外孫子。”

    她說完歎了口氣,又忍不住道:“再說你那房子,媽一開始也給你拿錢了的,這錢你別給媽了,就當成人情份子也好,還是租金也好,讓你親姥姥住幾天都不願意嗎。”

    傅惟演是真不願意,但是一聽他媽開始哭,話又說到這個份上了,頓時也不知道怎麽解決好。一聽後麵半句,忍不住口不擇言道:“早知道我一開始多貸點款,也不要你這個錢。”

    楊炯一開始以為他在跟同事打電話,後來越聽越不對勁,等大概聽明白原委,又見傅惟演開始煩躁,忙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擺了擺手。

    那邊老李兩口子剛買完東西喜滋滋地回來,楊炯先迎過去,問了倆人吃飯去哪兒。李嫂買完口紅就舍不得花錢了,猶豫著要找個便宜點的,可是又看了看傅惟演和楊炯,不大好意思提,隻說讓楊炯定。楊炯對這塊不太熟,想了想這邊倒是有個連鎖店,幹脆道:“那就吃烤鴨吧。”說完又補充:“今天傅惟演請客。”

    老李往後瞅了傅惟演一眼,發覺不對勁,問他:“老傅咋了,看著不高興呢。”

    楊炯隨口胡謅道:“嫌我給他買的玉牌不夠好,在那別扭呢。”

    三人往前走了兩步,楊炯又倒回來領傅惟演。後者掛了電話倒是沒繼續別扭,但也顯然沒剛開始的時候情緒高,吃飯也蔫兒了,楊炯給他包一個餅他吃一個,不給他包他就幹瞪眼。

    好歹飯畢散夥,倆人回家,楊炯路上便忍不住埋怨他道:“你剛剛是不是得注意下,李哥帶著老婆高高興興一塊跟你吃飯,你拉的那臉能繞地球一圈兒,多掃興啊!這也就是你倆熟,要是平時對其他人也這樣,不知道管理下情緒注意下場合,明裏暗裏會得罪多少人?你明明比我大啊,怎麽能還不懂?”

    “……我平時也不這樣,”傅惟演也知道自己剛剛不太好,歎了口氣,又捏了捏眉心鬱悶道:“但是今天這事太煩了,而且不是有你在嗎。我看你跟他們聊的挺好,所以就自我放縱了一回兒。”

    “你就狡辯吧,”楊炯無奈,又想到前麵的事情:“你那到底怎麽了,剛剛是你媽嗎?”

    傅惟演點頭嗯了一聲。

    “你姥姥要來住?”

    “嗯。”

    “……那不行就住唄,”楊炯不太理解:“不至於為這個急眼吧。”

    “為什麽非要住我這呢,完全可以給她租個房子啊,”傅惟演皺眉道:“我知道我媽那意思,她怕老太太撞見我爸帶別的女人回去,到時候又怕老人家生氣又怕自己跌麵子。可不住家裏租一個也沒問題啊,她不放心就住一塊,她要是放心就偶爾去看看,這不都是解決辦法嗎?”

    “可能怕老太太納悶為什麽不住家裏吧?”楊炯想了想,多少有些明白傅媽媽的想法:“安置在你這比較名正言順,也不怕老人家多想。而且你媽也省心。”

    “就為了怕老太太問所以推到我這來?”傅惟演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這不就是推卸責任嗎,她不想麵對就放我這,可是我工作忙根本顧不上,再說隔了兩代人,各方觀念習慣都太不一樣了,我去我姥姥那的時候吹頭發都吹不幹,老人家怕費電。給她裝了熱水器,十次去九次關著,也是從來不用。你說她身體還不好,到時候在我這我將就她還是讓她將就我?”

    傅惟演一口氣說完,胸膛仍起伏不平,生氣道:“有些話說出來難聽,誰說誰就是不孝順,可是放自己身上你看幾個願意跟老人住一塊的。不都是寧願多買套房子,實在不行出去租也不在一塊嗎。”

    楊炯聽他說完,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末了隻是無奈地一笑。

    代溝代溝,以前的時候不理解,後來年紀越大,經曆越多,才發現有時候橫亙在兩代人之間的溝壑深不可填。楊炯從一開始確定取向後就沒找過女孩子,可是他也知道在相親市場上,單親家庭的人無論男女都會在某種程度上被減分。因為這種家庭的孩子多數會更重視和單親的關係,而家長也有更強的依賴性。可這對於婚姻裏的另一方來說,卻意味著婆媳關係出現問題時丈夫的側重方向。如果有人偏生糊塗,既做不好協調也不知道解決問題,又或者長輩和小輩中有一方蠻不講理,那演化成家庭災難不過是分分鍾的事情。當然還有更多的,是和傅惟演一樣天生排斥和父母關係太親近,認為老輩和小輩各有各的家庭,誰都不應該幹預影響對方的生活。

    楊炯對此很理解,尤其是這些隱憂他全中,別人已經追求自由自主了,他還想著傳統的幾世同堂。而且他和楊佩瓊這些年相依為命,雖不至於多苦情,但是楊佩瓊過得的確不容易,尤其是在最難的幾年裏,她要照顧生病的丈夫,老來事多的公公,處在叛逆期的兒子,還要負擔越來越高的治療費用,其他的各處生活花銷。楊炯這些年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又見了他大姨的淒慘處境,因此一直決定等再幾年楊佩瓊老了,自己不行就跟老人住一塊。

    這一點上他和傅惟演的確分歧很大,上次傅惟演說他結婚就是為了找個人伺候他媽,楊炯心裏就有些不舒服。這會兒再看傅惟演對自己的親姥姥這樣,他在心裏思索半天,半晌卻也隻能歎口氣。

    晚上傅媽媽又來電,傅惟演在陽台上跟那邊爭論半天,口氣依舊不太好。

    楊炯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在傅惟演過來找他的時候忍不住了。

    傅惟演敲門來找他,脖子上戴了那個羊脂玉的玉牌。

    楊炯本來在床上看書,見他氣的鼻子還紅著,忍不住無奈笑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傅惟演坐下也不說話。

    楊炯看那玉牌後麵的繩扣有些擰,伸手給他正了正。

    傅惟演坐了一會兒,低頭捏著手指,又問他:“好看嗎?”

    “好看,”楊炯笑著哄他:“你鎖骨長得好,戴什麽都好看。”

    “……那是。”

    楊炯猶豫半晌,想起以前傅惟演說的話,琢磨著找切入口道:“以前你決定買這房的時候,不是說北臥準備給我媽的嗎?如果她現在想過來住怎麽辦?”

    傅惟演驚訝地挑了挑眉,痛快道:“那就收拾一下啊,買張床進去。”他說完才開始擔心,猶豫了一下,問楊炯:“你媽要過來住多久?”

    楊炯一開始沒料到他會這麽痛快答應,愣了一下才說:“不知道,她沒說。”

    傅惟演有些糾結,咬著下唇,又鬆開,又咬上……

    楊炯看了會兒,忍不住道:“再咬就破皮了。”

    “那就來吧,”傅惟演下了決定,“到時候我去接她?”

    楊炯:“……”

    傅惟演問:“怎麽了?”

    楊炯道:“為什麽我媽來可以,你姥姥來你不同意呢?”

    傅惟演這才反應過來楊炯是在試探他。他皺了皺眉站起來就想走,卻被楊炯拉了一下胳膊。

    傅惟演甩開,楊炯又從後麵追上來,問道:“你姥姥過來住一樣的啊,你要實在不行問問她住多久,以後再琢磨別的解決辦法?”

    “那要是有別的解決辦法為什麽不一開始就用呢,”傅惟演表示不理解:“你就一個媽,你媽連你這都不能來還不得哭死,可我姥姥不是啊,她有閨女也有兒子,幹嘛非來我這。請神容易送神難你知道嗎,真來了住上癮,你怎麽讓她搬走?”

    楊炯這才聽明白他的顧慮,話糙理不糙,對一般人來說可能住一陣子表表孝心可以,但要一直住下去到養老送終,又是隔了代的……也的確有些麻煩。

    他一時間也沒什麽好勸的,隻得站那。

    傅惟演看他一眼,又想起別的事,哼了一聲道:“我什麽都替你打算在前頭,也願意讓你媽過來住。可你倒好,幹什麽都不為我考慮,送個玉牌子還是打算給別人結果剩下的。”他強脾氣上來,又把玉牌摘下,往茶幾上一丟道:“不要了,戴著真難看。”

    楊炯:“……”這人遷怒算小賬的樣子跟誰學的。

    不過傅惟演對楊媽媽的態度很讓他意外,楊炯也不想沒事鬧誤會,先解釋道:“這個真是給你買的。”

    傅惟演不為所動。

    “要是給徐誌的我當場就給他了,幹嘛在手裏拿著。這東西好歹我一個月工資,我這麽摳門,怎麽可能為了你一句氣話就隨手給你了?”楊炯無可奈何,又道:“你們醫院那陰氣太重,你這人脾氣又差,戴著就當保平安的,心裏能踏實點。”

    傅惟演抬眼盯著他。

    楊炯問:“你要不要?”

    “……切。”傅惟演嘴上不說,卻飛快的伸手又撈了回來,拿在手裏把玩。他的玉觀音其實不少,有他媽在廟裏求的,別人送他爸後他爸又給他的,還有之前韓韜送的……個個價格不菲。隻是他一直覺得這些玩意兒礙事,這一丟那一放的。今天這個可也巧了,他本來就是好奇拿出來看看,誰知道一摸還挺順手,幾千塊錢的小東西越看越喜歡。要不然也不會戴上去給楊炯看。

    傅惟演坐那想了會兒,問:“你口紅要什麽色的。”

    楊炯:“……”

    楊炯簡直失笑,無奈道:“呆瓜,中午逗你的。”

    他說完等了會兒,又認真道:“你家的事情我不好說太多,畢竟你的生活方式你做主,而且你考慮的也有道理,隻是盡量平和點處理吧,哪怕不同意也換個好點的說法,你媽那性格平時被你爸訓也就罷了,你的口氣也這麽衝,她多可憐。”

    傅惟演愣了下,條件反射地就要給自己找理由,可是楊炯笑著看他,他又說不出來了。

    晚上的時候傅惟演有些失眠,其實他平時的睡眠質量也沒有很好,這個職業作息不規律,精神壓力也大,除了滿腦子的這個管床病人如何用藥,明天有幾個病人出院,今天的哪個病例有嚼頭外,還要想著論文發表,要麵對各種人物關係。他不得不承認在醫院的時候自己並沒有這麽情緒化,因為他的表情可能會給家屬帶來不必要的擔憂,又或者稍不注意激化什麽矛盾,所以傅惟演大部分都跟其他同事一樣露著牙帶著笑,有負麵情緒也都壓在心裏。

    可是每當回到家,他就忍不住放鬆下來,繼而有些放肆……用老李的話說,他這人有些殺熟。

    楊炯是少有的能讓他極度放鬆又能包容他的人,也是少有的會告訴他”你對你媽這樣不好“的人。傅惟演聽得時候心裏不舒服,這會兒躺在床上,卻不得不承認的確有點,他對他媽缺乏一些最基本的尊重。這點和他媽的性格有關,也可能是他從小受到了他爸行為模式的影響。

    傅惟演在心裏歎了口氣,伸手去摸那塊玉牌,卻發現那小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轉到了脖子後麵。他從後麵撈住轉過來,垂眼瞅了瞅,忽然又莫名其妙得高興了起來。

    不多會兒他握著玉牌睡著了。楊炯那邊卻還亮著燈。

    雷鵬發信息問他:徐誌今天找我明問了,他問你跟傅惟演是不是真結婚,還說自己一開始以為你倆感情不好或者是假結婚呢。

    楊炯握著手機猶豫半晌。他本來是真心想和徐誌坦白一下加深交往的,可是現在傅惟演……又是事業關鍵期,又麵臨著家庭矛盾……要說讓他現在撒手不管,他似乎又有些做不到。

    楊炯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

    雷鵬卻道:要不這樣我問你答吧,徐誌和傅惟演,你從外貌,性格,習慣,工作,家庭背景這些方麵打分,誰的分數更高一些。

    楊炯之前算過,回道:”徐誌。“

    雷鵬又問:你所了解的信息中,總體跟誰的三觀更接近?

    楊炯答:徐誌

    雷鵬接著問:你覺得跟誰在一塊更輕鬆?

    楊炯歎了口氣,仍是回:徐誌

    雷鵬回複了一個“ok”,過了會兒又繼續輸入。這次輸入的時間很長,楊炯盯著手機看,心想可能自己心裏真的更傾向於徐誌?

    他愣神的功夫,雷鵬那邊終於發了過來,卻是問:假如徐誌和傅惟演都掉到水裏快淹死了,你隻能救一個,你救誰。直覺回答我,二選一。

    楊炯:……傅惟演。

    雷鵬:……

    楊炯又猶豫:……要不我再想想?

    雷鵬:想吧

    過了會兒,雷鵬問:想出來了嗎?

    “……”楊炯很為難,但還是如實道:……還是傅惟演。

    雷鵬這次忍不住了,幹脆打電話過來,在那頭笑罵道:“你個口是心非的啊,傻球兒!”

    “……你才傻球兒,”楊炯無奈道:“我正鬱悶呢。”

    “鬱悶什麽,我就這麽替你回了啊,”雷鵬道:“我就跟徐誌說,我們炯炯說了,你可好了,你分數高你三觀正跟你在一塊特輕鬆,然並卵,萬一你掉水了他還是更願意救他老公。”

    楊炯一聽也笑了。

    雷鵬道:“認真點,你是怎麽想的?”

    “我要不然……”楊炯算了算,最後猶豫道:“等過去這半年再說吧。傅惟演好像今年挺關鍵的。”到時候半年的功夫,傅惟演該深造也深造了,該評職稱也評了……他也算是能功成身退了。

    “行,”雷鵬歎了口氣,想勸他別犯傻,可是想想又覺得勸也勸不住,最後隻能道:“傻球兒,那就這樣吧。”

    他收了線,再給徐誌回複,心裏暗想我這是做的什麽媒,徐誌也算層層篩選後才放心介紹的,別的不說,這人獨立,也要強,身上亂七八糟的毛病也少。甚至在某些方麵連自家許瑞雲也比不上。偏偏跟楊炯陰差陽錯地湊不到一塊去。雷鵬琢磨了一會兒,發了一條明確的信息過去,同時也暗示徐誌,這事可能要黃了。

    他發完之後往沙發上一趟等回信,過了會兒手機大亮,那頭卻不是徐誌的信息。而是許瑞雲的一條:“我今天幫朋友搬家,晚點回去。”

    雷鵬心裏忽而有些飄忽,他拿過來正準備問許瑞雲現在在哪兒,是哪個朋友,就見手機又提示了一條。

    這次是徐誌了,徐誌道:“好的,謝謝。”

    與此同時,楊炯那邊也收到了徐誌的信息,內容卻要更具體一點。

    徐誌說:我跟朋友一起報名了112天的環球郵輪,大概下月中旬出發,最近已經在準備了。本來今天想跟你當麵告別,沒想到未能如願。如此一別,再見就要深秋十月了……願你安好,再見如初。

    楊炯看著信息半晌沒動,最後寫寫刪刪,一整段長句被他一下一下的敲掉,隻留了兩個字——“祝好。”

    他發完信息之後仍無困意,手機上零碎繁雜的信息讓人覺得無趣,身側的種種事情卻又總讓人感覺一腳踩在棉花上,發不出力卻又由不得自己。楊炯遲愣了一會兒,心裏仍是煩悶,又拿著手機看朋友圈。

    一排新的信息刷下來,看了兩眼又覺得沒意思,退出界麵的時候不知不覺又點進了傅惟演的去看。傅惟演沒有更新,但是因為楊炯今天剛加了老李,反倒是看到了老李跟傅惟演之前的一段評論。

    帝(李毅):為啥就得周六啊?我得陪老婆。

    傅惟演:不耽誤你陪老婆,就學幾樣而已

    帝(李毅):啥菜啊?你照著菜譜來不行?

    傅惟演:看不懂

    帝(李毅):啥菜

    傅惟演:蔥爆羊肉,紅燒羊肉,白切羊肉,燒羊排,燉羊湯,

    帝(李毅):……【驚恐】不怕上火?

    傅惟演:不,已經上了。

    帝(李毅):那行吧,這大熱天的你要去哪兒買羊肉?

    傅惟演:等會兒啊,我去那屋看看。

    ……

    傅惟演:貴隆百貨。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姥姥來,小插曲,但是姥姥來了家裏臥室不夠,娘娘就可以上龍床了→_→

    繼續閉關,還有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