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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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這邊還有事忙,等忙完再回頭, 哪裏還能看到那倆人的身影。

    他心裏存了疑惑, 正好中午孫牧過來看老太太, 楊炯腦子一轉, 就道:“惟演那個小公寓的買主你認識嗎?”

    孫牧沒多想, 笑著說:“認識啊,那是我以前的同學,關係還不錯。正好我一會兒要去看看他。”

    楊炯愣了下問:“他怎麽了?”

    孫牧道:“沒什麽, 就是昨天受了點傷, 說好今天過來包紮的, 一會兒老太太回去了, 我去看看他那要不要緊。”說完還熱心道:“怎麽了, 是不是有事?”

    楊炯想了想,笑道:“沒什麽事, 你同學已經搬家了嗎?”

    孫牧說:“前陣子剛搬進去。”

    楊炯了然,笑笑道:“那就算了, 是我朋友送我的一個戒指找不到了, 後來我才想起來可能上次我去傅惟演公寓的時候,順手給摘下來放忘了。但是房子都錢款兩清了, 要是人家沒搬進去還能商量商量去找找, 可現在既然都已經入住了, 就不去打擾了,省的鬧得不好。”

    他言辭誠懇,孫牧便也沒多想, 笑著道:“是不大好,不過我那同學特別好說話,回頭我提一句,沒關係。”

    楊炯連忙道謝。

    戒指那事他也不是純胡編的,當初婚禮前夕,他去跟傅惟演商量第二天細節的時候,的確放了個戒指在那邊窗台上。隻不過那戒指是雷鵬送的,十元一對,倆人戴著玩而已。後來結婚在即,手上的小玩意都要去掉,楊炯便順手擼下來擱在了傅惟演那。他本來就沒打算要,這次不過是借此打探一下這人搬進去的時間。

    前後一核對,果然是雷鵬上次說起的那個。隻是楊炯不理解,那個人要樣貌沒樣貌,要氣質氣質不行,是許瑞雲本來就跟他認識,還是有什麽其他誤會?

    他心裏琢磨不明白,不過依然告訴了雷鵬。雷鵬卻道:“管他呢,愛咋咋地。”

    楊炯心裏為雷鵬著急,問他:“你跟許瑞雲談過嗎?有些事還是說開比較好,他要是真犯了錯,你們能過就過,不能過也別拖著。”

    雷鵬忍不住嗤笑一聲,心裏的話轉了好幾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隻輕輕歎了一聲,道:“沒什麽,你別管了。”

    他沒告訴楊炯,在幾天之前他就見到了那個人的樣子,瘦高個,模樣寒酸,穿著半舊的工裝服,含胸縮肩,看人的時候眼神總是怯怯的。當時雷鵬下樓去對麵的小超市買東西,看樓下站了一人還沒在意,以為是附近幹活的民工。直到他買完東西回來,遠遠地看到那人在跟許瑞雲說話。

    人的直覺有時候很奇怪,明明再普通不過的場景,他卻嗅出了一點不尋常。他那天又折身回去,躲到路邊的一個小店裏,隔著模糊的玻璃窗和亂糟糟的過道,盯著那倆人的一舉一動,又猜測他們的關係。後來那人告辭,許瑞雲步行送出一段,雷鵬在這個時候回了家。

    不多會兒許瑞雲回來,問他:“你剛剛怎麽去了這麽久?”

    雷鵬轉過身盯著他,直到許瑞雲察覺不對勁,疑惑地看過來,他才笑笑,道:“剛在超市崴腳了,走得慢了點。”又道:“我腳疼,今晚不想吃了,你自己看著想吃什麽點外賣吧。”

    許瑞雲也就應下,晚上點了份披薩,又要了杯奶茶。奶茶是雷鵬喜歡的口味,被他擱在了餐桌上,披薩也留了一小半。

    雷鵬一直垂著眼當沒看見,晚上如常入睡,直到半夜,他起床尿尿,路過餐廳的時候幾乎想也沒想,抬手就把那兩樣東西給掃到了垃圾桶裏。

    楊炯說,有什麽問題攤開來講,說清楚,不要憋著。

    楊炯還勸他,人這一生時間太長,不可能每個人每件事都做的絕對正確,如果他還有救,你及時警告一下,不要等他鑄成大錯了,你們再談,那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雷鵬聽的明白,也知道是這麽個理,卻依然做不到。

    在他們這類人還不能結婚的時候,他也曾跟其他人一樣,無數次的抗議、要求,渴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跟許瑞雲領證。這樣他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塊,碰到鄰居好奇,他們也不用躲躲閃閃,告訴別人他們倆個是是“表兄弟”,是“朋友”,是“同事”……

    可是等到那一天真的到來了,他們排了一整天的長隊領到了那個小本子,卻發現似乎沒什麽改變的。

    早上出門上班,晚上歸家的時候照樣要捎著一把青菜做飯。跟鄰裏有糾紛,照樣要拿出凶神惡煞的一麵來才能取勝,樓底下健忘的老太太問他們倆是啥關係……或許習慣使然,又或者他們突然體諒了老人家的觀念,依舊選擇了說倆人是兄弟。

    雷鵬常想,當初為什麽一定要結婚呢,好處有限,弊端多多,靠婚姻約束隻能約束忠誠的或是對這段婚姻仍有期待的那個,至於另一方,真想要幹什麽,婚姻反倒是成了他們的依仗。畢竟戀愛可以分手,那是小打小鬧,結了婚要是再離,那就是抽筋剝骨。

    他又想,我到底和楊炯不一樣,楊炯太善良,太心軟,同樣也未免優柔寡斷。抽筋剝骨這種事,哪是能商量出結果的,倒是拖得越久越難受,萬一哪一刀挨不住,也可能就此妥協了。

    七月份看起來一切如常,楊炯月初進組,因為老太太身體不適,他晚上還要回來照顧,比往常工作更辛苦。雷鵬不想麻煩他,也不想他夾在傅惟演的好友和自己之間為難,於是隻跟他要了傅惟演那處公寓的地址。

    那公寓對麵有個快捷酒店,雷鵬穿了一身衝鋒衣,又扛了一個背包,假裝是外地來的遊客,在那家酒店裏定了一間臨街的客房住了下來。前後幾天,他打聽到了那個人的名字。又拐彎抹角,探聽到了那人跟前任的一些故事。

    雷鵬聽的時候還挺唏噓,拿著一包紙巾一張接一張地抹淚,大罵那人的前任是渣男,等回頭紙巾用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又立刻麵無表情,記下這天許瑞雲過來的時間,逗留的小時數。

    許瑞雲第八次過來的時候,雷鵬收拾東西回了家。

    他查了自己所有銀|行|卡的餘額,然後把餘款集中存在了兩個賬戶裏。又清點了自己名下的財產,因為不少東西在他名下但實則是他和許瑞雲共同所有,所以他還谘詢了一位律師。去的是本市最有名氣的律師事務所,找的是專門打離婚官司的老律師,谘詢費比別人貴,說話也比別人斬釘截鐵——對方表示現在這方麵的法|律法|規尚不健全,所以雷鵬若有意爭取,這些基本都沒有問題。

    當然最關鍵的,律師說,顯然對方對你不設防。

    這句話戳地雷鵬又癟了幾天。

    幾天後,他把屋頂的花花草草清空,幾盆稀罕的蘭花隨手送給了鄰居和樓下下棋的大爺,那些隻開一季的花草則連同剩下的花藥花肥和椰糠一塊丟到了垃圾桶裏。雷

    鵬做這些的時候有種奇異的解脫感,這些年他和許瑞雲無數次吵架又和好,分手的念頭動過幾次,但是每次他說分手的時候,心裏都盼著那個人早點出現快點認錯,然後他好原諒他。

    可是這一次,他卻盼著對方最好不要出現,否則搬花搬到一半,碰上了多尷尬,那樣顯得他不夠堅決,事情也不夠完美漂亮。

    好在許瑞雲沒有讓他失望。這些天他沒特意囑咐,那人在又在影視城又工作,也沒說要回家。

    雷鵬趁著這段功夫清空了樓頂的花,丟掉了自己的大部分物件,包括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精挑細選的床單,大老遠從商場捧回來的骨瓷小碗,還有玄關處倆人一共做紀念的照片牆

    ——這些年他們一起走過很多城市,當年初識是在上海,他去小山料理吃飯,跟對麵的人安排在同一桌。那時的雷鵬還是個妖孽,一眼就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同類的意思,因此吃飯的時候他便故意伸腳丫子過去踩人家。許瑞雲被他撩得滿臉通紅,最後不得不盤腿坐著。雷鵬暗自囂張,卻不妨那人在天婦羅上來的時候,拿著相機,對著他偷偷拍了一張。

    那張照片上雷鵬得意地抿嘴偷笑,這是他們照片牆的第一張,背後寫了三個字,天婦羅。

    之後的每個城市,每次聚餐,隻要許瑞雲帶著相機都會抓拍他,照片背後的名字則是拍照時上來的菜名。雷鵬覺得庸俗又無趣,可是每當什麽高興的日子,他又會去去照片牆上點兵點將,決定晚上的大餐吃什麽。

    雷鵬扯到一半的時候忍不住發呆,思緒偏遠的時候,他忽地給了自己一巴掌,又轉身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就這樣,喝一口撕一張,最後啤酒罐被捏下一個坑,照片牆也終於被清理幹淨。

    七月二十二這一天,正好是大暑,陽氣旺極即將轉陰。

    雷鵬做了一桌子好菜,拍照發給許瑞雲,讓他回家吃飯。許瑞雲一連吃了幾天的盒飯,又覺得難得碰上雷鵬下廚,於是匆匆跟劇組請假半天,開車回了家。

    然而等他回來,卻看到家裏如同被人洗劫了一般,空蕩蕩的,所有的雙人物件都少了一半,牆壁地板也出奇的幹淨,一時間他竟然想不起都沒了些什麽。

    許瑞雲感到茫然,心裏卻已經有了不好的念頭。他突然打了個寒戰,極其緩慢地走到了餐桌旁——桌子上的確留了豐盛的飯菜,可是椅子隻有一張,碗筷也隻有一副,孤零零地擺在那。

    雷鵬給他留了一張a4紙,上麵寫著他近兩個月以來的異常舉動,時間地點羅列的一清二楚,他幾時幾刻去了哪兒,呆了多久。他找了什麽理由和借口,他對別人做了什麽,對家裏又做了什麽。其中他說過的幾次慌,也被雷鵬一一點出,連圈帶點。

    最後雷鵬說:“不告而別,是為了成全你我的臉麵。不管你是**出軌還是精神出軌又或者壓根沒出軌,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失去了我的信任,而我既然決定了要分,哪怕是錯了也不會跟你複合。唯一的牽扯可能是財產,我已羅列如下,房產和車歸你,存款歸我,另附離婚協議書一則,同意請簽字。不同意請起訴。”

    許瑞雲腦子裏嗡的一聲,如同晴天裏突然遭到五雷轟頂。他眼前倏然一黑,隻得用手扶著餐桌,等了片刻後眼前漸漸恢複正常,才終於顫著手捏起了那幾張紙。

    離婚協議書隻有薄薄的兩張,無論措辭還是格式都十分講究,顯然出自專業人士之手。他一行行的看下去,直到最後,看到落款處多出來一句——這段關係由你選擇開始,如今由我來決定結束。祝好,勿念。

    窗外蟬鳴陣陣,叫得人心浮氣躁,外麵乘涼的大叔打著蒲扇,光著膀子,樓下時不時傳來孩子們放學的吵鬧聲,鄰居下班的招呼聲,誰家狗闖禍招來的訓斥聲……

    許瑞雲愣了愣,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雷鵬在樓上吆喝他幫忙的撒嬌聲,又像是雷鵬打遊戲打不過著急的嗷嗷叫聲……可是他張了張嘴,半天沒敢應。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呆毛閉關幾天攢攢存稿(正常更新),感謝各位大大的支持和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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