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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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覺得自己也算能忍了,這世上讓他討厭到不想再看見, 聽到名字就心煩的人, 算起來也就這麽幾個——之前工作上故意刁難過他的幾個演員, 那個姓劉的生活製片, 趙銘……以及弗朗。

    這其中其他人都跟楊炯的飯碗有關係, 他跟這些人虛與委蛇算是迫不得已,唯獨弗朗,這人軟軟弱弱, 處處不及楊炯, 活的艱難又潦倒,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楊炯甚至會想著伸手幫一把, 但是對弗朗, 他卻隻有從心底的厭惡和鄙視。

    這會兒手底下的人一溜兒排開,挨個自我介紹, 他聽到弗朗現在剛剛升任組長,管轄範圍又是廠區最安逸的一段時, 心裏頓時不舒服起來。

    楊炯垂著眼沒說話, 手底下翻著負責人提前準備好的一應材料和報告,等翻到人員檔案袋的時候手下一停, 認真翻看起來。

    弗朗也沒想到傳聞了好幾天的新領導會是楊炯。他隻知道是老板的親戚會過來, 但是傳言不準, 大家都不知道是什麽親戚,也沒人清楚這親戚姓甚名誰。

    這會兒他帶著自己組裏的七八個人站在下手等著,看著其他組一夥一夥兒的離開, 小辦公間裏人越來越少……心裏不由得有些忐忑。

    他們這組人在下麵等了約莫十分鍾,都覺得奇怪,心裏七上八下的互相悄悄遞眼色,隻有弗朗臉色不好,低著頭悶聲等著。

    過了會兒楊炯翻完檔案,抬頭看見他們卻是麵露驚訝,近似誇張地皺眉道:“你們在這愣著幹什麽呢?”

    弗朗在前麵,不得已硬著頭皮回他:“楊經理剛剛沒說讓我們回去。”

    楊炯眼神鎖定他,卻隻“哦”了一聲,問:“是嗎,都是屬皮球的?踢一踢才動一動,不踢就都在這杵著嗎?”又道:“多把心思往正經的地方用一用,別總裝傻充愣的,不好使。”

    弗朗很是難堪。

    他聽完訓回去後,默不作聲地各處灑掃檢查,但是到底城府不深,被手下的人看出了點苗頭。

    不幾天就有人開始嘀咕,新來的管理跟弗組長不對付。弗朗年紀輕,好不容易往上走了一步,一半兒靠的是介紹人的麵子,另一半則是自己勤快多勞。如今介紹人的麵子必定比不上楊炯這個直接管理來的大,大家不知道原委,但卻有意無意地離著他遠了點。之前跟他關係熱絡的幾位,悄悄觀察幾天後也默默改了風向。他的勤快多勞反倒是成了那些人吆來喝去的由頭,動不動喊著弗組長你來一下,眼底卻是十分不屑。

    楊炯這幾天的日子也不輕鬆,他的確看著弗朗很不順眼,但是本意卻隻是盼著早點有不服管的人出來挑事,好讓他早點把這人辭了心裏痛快,同時還能給自己樹立下權威。

    可是正如雷鵬所說,他新官上任,不管平時奸的猾的都頓時收斂了不少,隻在不經意的時候悄悄打量他。又或者是小心試探,也都是善言善語,一臉我嘴快心直為你好的樣子。

    楊炯剛開始生怕自己端不住讓傅海林看了失望,因此防備心特別重,雖然沒犯什麽蠢,但是別人一句話他要琢磨兩遍才回答,心裏也是著實累。

    除此之外這鋼廠的廠區比他想象的要大太多。他之前隻從鋼廠外圍走過,現在進去一看才知道這地方往裏走另有乾坤。他手底下的這幾十號人,分管辦公區和廠區車間等二十幾處,各個地方打掃時間不一樣,隻有標準同樣嚴苛。

    冬天風大天冷,空氣又不好,下雪的話他們需要早上四五點就要開始除雪,因為要保證廠區地麵整潔,不能有積雪,更不能出現雪後結冰的情況。楊炯不知道以前是什麽樣,但是他來之後就總有人借故請假,頭疼腦熱,紅白喜事,一到天氣惡劣的時候就格外集中,這個準還是不準,準誰的假,他們追問怎麽解決……楊炯也頓時頭疼。

    他以前覺得小公司好管理,現在才知道這公司雖小,內容也簡單,但是無奈上下人多。他裏外一把抓,原來的負責人也不似先前那麽盡心盡力,不知道是傅海林有意放權還是這人敷衍……楊炯隻能硬著頭皮上,工作沒有幾天,還來不及處理弗朗,自己先鬧了個頭大。

    好在廠區跟他們簽的是雙休,周末工廠雖然加班,但他們不用管。楊炯這一周緊繃著神經,每天穿上工裝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奔戰場一樣,回到家又要忙著做飯,等晚上一躺下,不等傅惟演跟他說話,他的呼嚕就打起來了。周六這天他照樣一早就醒,等想起來今天不用上班,頓時哀嚎一聲,如逢大赦地躺回了床上。

    傅惟演沒想到他去坐個辦公室都能這麽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自覺地起來給他做飯。

    楊炯歎了口氣,手放在剛剛傅惟演摸過的地方,忍不住問:“我是不是吹得糙了點啊?”

    傅惟演回頭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沒啊,明明好著呢。”

    楊炯卻不放心,起來趿拉著拖鞋去了洗手間,側著臉左右看看,最後點著鼻子旁邊的一點皮膚道:“我覺得糙了,肯定是風吹的。”他又想起之前和雷鵬在一塊的調侃,跟在傅惟演後麵撒嬌道:“完了完了,以後我再也不能靠臉吃飯了。”

    傅惟演認真地轉身停下,又捏著他的下巴抬了抬,仔細看了眼。

    楊炯問:“是不是?是不是吹壞了。”

    “沒有啊,”傅惟演拇指在他臉上摩挲了一下,低頭親了一口,又問他:“這幾天看你一躺下就睡死過去了,是工作太累嗎?我還以為就是去坐辦公室的呢。”

    楊炯搖頭道:“不累,就是坐辦公室的。隻不過那辦公室有點冷,我在裏麵坐不住。”楊炯的小辦公室和工人宿舍挨著,地方很破,裏麵通了一張暖氣片,但是牆體很薄,四處透風。在裏麵坐久了的確凍得慌。

    但是楊炯平時隔一會兒就繞著廠區查看,主要還是不放心。生怕自己看不好哪裏出了紕漏。

    傅惟演嗯了一聲,想了想道:“冷的話給你弄個電暖氣過去吧?或者買個那種加熱的小毯子,你裹身上。”

    楊炯擺手道:“不用,我多活動活動也好,你看我以前多懶,現在這個年紀再不勤快點多鍛煉鍛煉,再過兩年就要發福了。”

    傅惟演哈哈笑道:“那給你辦個健身卡。”說完想起健身房裏那些熱情奔放的教練,以及整天去自拍的帥gay,又頓時後悔,忙不迭擺手道:“算了還是不辦了,你要健身在家我陪你。”

    楊炯笑道:“你怎麽陪?”

    傅惟演愣了下:“……還能怎麽陪?”

    楊炯靠在門框上看著他隻笑,等傅惟演明白過來後,舔了下嘴巴道:“你下麵給我吃嗎?”

    傅惟演的確是打算給他煮點麵吃,但顯然楊炯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沒想到一連憋了五天,一大早會碰上對方送甜點……傅惟演跟楊炯抱著親了會,邊親邊走回了屋,關上門狠狠放縱了半天,好像要把一周五天的量都給補回來。

    楊炯起初興致還挺高,後來看傅惟演停太強了,有些受不了,推開他嘟囔道:“你永動機啊?都不用休息的嗎?”

    傅惟演伸手摸他,又低頭跟他接吻,過了會兒才低聲道:“休息啊,中間不都歇了十幾分鍾。”

    倆人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本來七點就要去做早飯,中途跑回床上折騰到了九點,這下是真餓了。

    楊炯看到時間的時候也吃了一驚,他知道倆人在一塊做了太久,但是沒覺得這麽長。這會兒傅惟演還在那動手動腳的撩撥他,楊炯怕自己意誌不堅定一會兒又被他哄了,忙拿話說他道:“我那天剛聽了句話,你知道是什麽嗎?”

    傅惟演好奇,問他:“什麽話?”

    “就那句,年少不知精子貴,年老對菊空流淚……”

    “……”傅惟演反應過來,頓時撓他:“還貧嘴,看你就是欠收拾了……”

    倆人掐在一塊嘻嘻哈哈起來,倒是都收斂了,沒再繼續。傅惟演多少有些沒盡興,摟著楊炯抱怨道:“好不容易盼著小奶貓走了,你這一上班又天天回家睡的跟死豬似的,怎麽看著比拍戲的時候還累?”

    楊炯笑道:“這個沒法比,拍戲時貓一陣狗一陣的,有活兒的時候沒早沒晚的。這個比較規律,就是上班那幾個點緊張。”他一時不妨,說漏了嘴。

    傅惟演詫異道:“緊張?是那些人不好管嗎?”

    楊炯安慰道:“也沒有很難,主要是我沒經驗,又是空降兵,對他們不熟悉也不了解。”他說到這突然想起弗朗,想跟傅惟演商量一下,卻又覺得不大合適。

    弗朗當初進去靠的是傅惟演師兄的關係,那時候楊炯聽他們說了一嘴,說他師兄有朋友在物業做,可以安排弗朗過去。他那時候說什麽沒想到將來會碰一塊。現在碰到了,再拿這個來問傅惟演,後者難免夾在他和師兄之間為難。

    楊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解決,於是話說一半打住,轉回來安慰道:“不過沒什麽,誰又不比誰差,我看之前的那個負責人也沒什麽特別的,學曆跟我差不多,工作經驗也不比我多幾年,就是人堆裏混久了有經驗了。我隻要多留意多學習,肯定也能管好。”

    傅惟演很喜歡他這個勁兒,也在一邊鼓勵道:“一定的,我老婆是最棒的!”說完一頓,還要說什麽,被電話打斷了。

    醫院裏來電話讓他過去,楊炯在一邊聽不真切,隻聽著那邊似乎有什麽病人。

    傅惟演的神情漸漸嚴肅,接電話的功夫已經扒拉出了衣服,問了三兩句後掛掉電話,飛快的穿衣服拿手機。

    楊炯翻身坐起,有些發愣,道:“你這早飯還沒吃呢!”

    傅惟演道:“來不及了,等忙完再吃吧。”

    楊炯隻得嗯了聲應下,不舍得他走,幹脆也起來套了身家居服要送他下樓。

    傅惟演卻道:“你別下樓了,在家好好待著就行,中午等我回來吃飯。”

    楊炯點了點頭,這才想起明天的安排,頓了下跟他說:“那你早點回來,下午跟你說個事。”

    傅惟演問:“什麽事?”

    楊炯道:“我爸的忌日……看看下午你陪我過去一趟。”他說完又頓了頓,笑道:“不過不用著急,你先忙你的,我們不用帶什麽東西,到時候給他放束花就行了。”

    傅惟演答應道:“行,到時候一塊準備。”

    楊炯看他下樓,轉身又去了陽台上,看著他的車子從車庫開出來,緩緩離開。

    他覺得自己的決定很正確,今天和傅惟演去看過父親了,算是有這麽回事,明天傅惟演去參加婚禮,他和楊佩瓊再去上墳,兩邊都也不耽誤。他也不用拿著這種二選一的選項讓傅惟演為難。

    楊炯對於之前雷鵬關於《中國式離婚》的總結始終呈半讚成的態度,當初他勸解雷鵬,不要像劇裏的女主一樣因為多心而對丈夫疑神疑鬼,以至於倆人關係鬧僵,最後離婚。雷鵬卻對他道,婚姻出現問題的根本原因是經濟結構的變動——物質富足之後導致的精神空虛,經濟不對等之後導致的心理落差,這些都是不穩定因素。

    楊炯覺得有道理,心裏卻忍不住補充道,但是家庭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心理問題,除了經濟之外,倆人的自我定位也很重要,如果能夠有效溝通,互相體諒,盡量避免矛盾和猜忌的話,也不至於動輒遭遇困境。

    如今他對傅惟演,基本是拿出自己所有的好了,傅惟演也的確值得他這麽做。

    楊炯心想,等韓韜婚一結,不管他們之前有什麽沒什麽,以後都不會再有牽扯了,要不然韓韜那樣條件的跟狼看肉似的盯著自家這個,還真怕一個看不住,傅惟演再讓人給叼跑了。

    現在他們兩人各自成了兩個家庭,韓韜自然跟他老公去忙自己的千秋大業。傅惟演就安心做自己的小醫生,至於自己呢,好好看管這那個小物業,最好再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小店,平時不管收入多少,隻要能掙就行。倆人在一塊,做點好吃的,看點好玩的,有空了出去旅旅遊,要麽在家養養貓逗逗狗……哦對了養貓應該不行了,一山不容二虎,那就問他能不能養個狗,倆人一塊給狗養老送終。簡直不能更美好。

    他越想越精神,幾天以來的緊張疲憊一掃而光。可是等中午他這邊做上了飯,傅惟演那邊卻沒忙完,回不來了。

    楊炯隻得把沒做的菜放冰箱,做好的幾樣又收回去,放在一旁等著他回來熱一熱。

    誰知道這一等就是一下午加一晚上,楊炯在沙發上坐著,眼看著外界光影變化,大中午的太陽慢吞吞的西行,又落下了山,天上蒙上了彩紗又拉開夜幕,周遭亮起了萬家燈火……

    他後來再打,那邊大概一直在忙,始終提示無人接聽。直到半夜,他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過去了,才聽到鑰匙轉動。

    傅惟演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請個假。麽麽噠(⊙v⊙)

    估計一周內完結,心急的大大可以養肥,等完結後一塊看。

    結局部分要寫的東西很多,渣作者會慢慢寫,更新不一定會保證,跟著感覺來。

    感謝所有大大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這句話說過很多遍,想來想去也沒其他更合適的,隻能再次感謝,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