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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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黑貓白貓,能逮住耗子的就是好貓。

    本來就沒有什麽門第之見、又恨不得將一個五銖錢掰開兩半精打細算的華雄,快馬加鞭的趕回沮縣。

    主動前來商討貿易的商隊,相當於給他送錢糧來的,堪稱雪中送炭!

    至於什麽“士農工商”的身份之別......

    見鬼去吧!

    連兵卒都養不起了,還自矜什麽將軍身份!

    所以呢,甘寧的心情很不錯。

    他在沮縣等候了三日,便得到了華雄親自設宴款待的尊重。

    尤其是,華雄還讓前來邀請的部曲特地解釋了一句,將宴席擺放在沮水畔的緣由:“軍營重地,不得擅出入”的軍規。

    這種事無巨細都透露出禮節尊重的態度,甘寧很受用,也很欣然而往。

    就是到了沮水畔,兩人會麵時有些不和諧。

    華雄的設宴,不像漢家宴請之禮,反而類似蠻夷不分尊卑的圍火而食。

    一個火堆,烤著半扇羔羊,兩隻案幾,配上幾個酒囊便是所有。別說有歌伎鼓吹等助興,連個身旁添食斟酒的侍女都沒有安排。

    但甘寧詫異的不是這個。

    而是:身居討逆將軍之位的華雄,這麽窮的嗎?

    頭發隨意竹冠意一束,連塊葛巾都給省了;身上也是黔首才穿的粗麻布短褐,看那發白的顏色和破損的程度,怕是一兩年沒有做新衣了吧?

    腰側沒有佩玉,斜斜挎著的環首刀,從是獸皮所製刀鞘的陳舊以及刀柄麻繩都被汗水滲透發黑的顏色,就知道是個尋常之物。

    甘寧沒有以衣冠取人。

    隻是覺得自己此刻身著的蜀錦綾羅,華麗得有些過分了。

    當然了,男人主要看氣質。

    甘寧自己的身高近八尺,在巴郡鄉裏一帶,堪稱不可得多的魁梧。

    但沒想到,華雄身軀將近九尺,闊肩猿臂,起身來迎的時候,龍驤虎步,氣勢猶如一座高山逼迫而來。

    所以呢,甘寧在刹那間,也忘記了自身還偽裝著商隊的身份,要先行拱手做禮的禮節。

    反而迸發了這些年意氣遊俠的桀驁,目光凝縮,雙手自然垂在腰側刀身處,心裏滿是見獵心喜:如果兩人交鋒,孰人可勝出呢?

    也正是這種躍躍欲試的眼神,讓華雄的目光慢慢變冷。

    這是閻圃舊識之家派過來的商隊?

    怎麽和刺客作態一樣?

    常年在行伍之中的警覺,讓他細細打量其甘寧來。

    怒馬,鮮衣,完全沒有財不露白的顧忌。

    寬額,方臉,直鼻,短髭,虯髯,沒有行商者的謙卑姿態。

    再加上桀驁不遜的神情,和目光泛著擇人而噬的野性,這是一介商隊的首領?

    分明是賊寇首領!

    還是那種沾了無數人命的亡命之徒!

    曆經無數次生死廝殺的華雄,第一時間就嗅出了似曾相識的血腥味,也做出了判斷。

    所以他的目光,也眯了起來。

    心裏也而開始思索,等下拔出環首刀的時候,該如何出手是最有效殺死對方的。

    他們兩人的沉默對峙,渲染了春寒料峭的肅殺。

    雙方的部曲也注意到這幕了。

    跟隨著甘寧前來的十餘人,開始臉色煞白,心裏暗自叫苦起來。

    沒辦法,華雄是設宴的一方,周邊的部曲們約莫百人,而且都是配備精良的軍中將士!圍過來的時候,連小軍弩都上弦了。

    沒人能在十丈之內,躲過近百支弩箭的狙擊!

    也就意味著,隻要華雄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迎來伏屍沮水的命運。

    沒有意外。

    因而,離甘寧最近的一名部曲,目視著泛著冷光的弩失,動作很謹慎的、很緩慢的伸出手,扯了扯甘寧的衣袖。

    甘寧猛然驚醒。

    環顧了一周後,便拱手作禮,以示自己沒有敵意。

    還一臉風輕雲淡的,嘴角含笑的說道,“在下乃臨江甘家商隊主事,經安漢閻文勝所薦,特地前來與將軍商討戰馬交易之事。方才被將軍虎威所威,一時孟浪失態,還請恕罪。”

    但華雄卻是沒有搭腔。

    依舊目光很冷的盯著他,手也沒有離開腰側刀柄所在。

    更沒有讓麾下部曲放下軍弩解圍。

    呃.......

    甘寧心中也開始泛起苦澀。

    畢竟對方身居高位,還擺出了以禮相待的姿態,自己卻張揚輕狂習慣了,一時不察做出了挑釁的姿態。這種折辱,如果換位相置的話,依他的行事風格,也不會被一個“孟浪失態”給糊弄過去,說不定早就拔刀相向泄恨了。

    “在下出身粗鄙,不識禮數,一時冒犯將軍虎威,還請海涵。”

    甘寧想了想,又躬身作揖,擺出了很誠懇態度再度解釋道,“在下此來赴宴,當真沒有心懷歹意,更沒有挑釁將軍之心。”

    恩,他雖然自忖武力過人,但也沒狂妄到於十丈之內,能在百餘支弩箭中逃生。

    況且雙方也沒有必要做生死之搏啊!他跋山涉水來武都的初衷,又不是吃飽撐著了,來找徘徊在生死間的刺激!

    這次,華雄麵色微微緩解了些。

    因為正如對方所說,他此來沒有歹意。

    如果是真是前來行刺的,就應該以卑謙態度先麻痹自己的戒心,然後再伺機一擊必殺。

    刺殺嘛,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要麽功敗垂成。

    要麽功成,然後身死名就。

    不過呢,猜出對方沒有歹意是一回事,要不要就此揭過是另一回事。

    他堂堂討逆將軍,又不是阿貓阿狗!

    誰都能前來挑釁!

    當即,就用很冷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可道,“你是何人?為何前來尋我?”

    話剛落,不等甘寧回答又加了一句,“不要再以商隊首領和交易戰馬作為搪塞!我以誠相待,特地放下軍務歸來設宴會你,希望你也莫要自誤!”

    好吧。

    甘寧咧了咧嘴,嘴角泛起一絲無奈來。

    他雖然粗猛好殺,但不代表不識文斷字,連話外之音都聽不出來。

    華雄一口道破他的身份並非商隊首領,無非是方才的對峙露了底。都是殺戮過無數鮮血的人嘛,彼此之間,是能嗅出血腥味來的。

    當然,並不是說商隊首領就不能沾上滿手血腥。

    而是如此桀驁不遜的亡命之徒,沒必要前來武都交易戰馬。

    都膽敢對討逆將軍華雄見獵心喜了,還會畏懼關中三輔各處關隘的官兵嗎?

    想要戰馬,直接鋌而走險,走米倉道途徑漢中郡,穿行關中三輔去和那些同樣錢糧緊缺的西涼叛軍小頭目交易,豈不是更劃算?

    那些西涼叛軍,戰馬充裕,卻被官府給扼守住了交易的通道,開出來的價格能有多少?

    而且,甘寧也聽出來了,華雄勸他不要自誤的意思。

    如果他甘寧膽敢再藏著掖著,華雄不介意將他變成沮水魚鱉的食物!

    不要懷疑華雄的殺心。

    從一介黔首轉變為討逆將軍的赫赫之功,就是無數白骨給鋪就的。更何況這裏是民風彪悍邊陲之地;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貧瘠涼州!

    “我乃巴郡臨江人,姓甘名寧,字興霸,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