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一場大夢的初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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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自食其力,你們看我現在住的房子,開的車,全是靠我自己掙的,過的風生水起,一帆風順。”
子衿太太逼問:“你在紐約過的不好嗎?我們住的房子沒這個大嗎?我們的車沒你現在開的好嗎?”
姨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本來就是個中國人。”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回紐約了?”
葉雅歌“哼”了一聲,沒做表態。
你給我一個非要留在笠州的理由。”
我想念在國內的生活方式,在國外住久了,還是覺得國內好。”
子衿太太氣的一把掀掉了小方桌,精巧的陶瓷杯盞,蛋糕架哐當哐當,爭先恐後和地板相碰撞,杯中的紅茶潑灑到葉雅歌母親的身上,米白色的毛衣頓時被染了一半。
她嚇的欲勸上兩句,但看她妹妹脖頸間的青筋暴突,眉眼凶狠的可怕,便作罷了,她這個做姐姐的欠妹妹的情,幾輩子也還不上。
葉雅歌偏過頭低垂,她對姨媽不僅有尊重,還有感恩,即便被打被罵,她也會忍受。
葉雅歌,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你以為你是歸國華僑啊,故土難離,落葉歸根,你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的心裏有沒有一點愧疚。我是你的姨媽,是我單槍匹馬領著你在紐約闖出了一片天地,是我讓你擺脫了抑鬱症,你卻為了那個叫章柳的男人,完全無視我的感受,離家出走,滿嘴謊言,葉雅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你忘記了你曾經過的是什麽日子,你到底被什麽鬼東西蒙蔽了雙眼!”
葉雅歌的母親努力回憶著,“章柳?這名字……”
別想了,就是你女兒的初戀情人。”
啊!”葉雅歌的母親撲上來捶她,“你這個丫頭死心不改!死心不改!你姨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她也是一個女人呐,為了你一個人跑到國外!到現在都沒有結婚!你這個死丫頭!死丫頭!能不能讓你姨媽省點心!看我不打死你!”
這不是母親第一次表現出粗魯,她的優雅和端莊隨著父親的消失而徹底消失了,她現在就是一個怨婦。葉雅歌被打疼了,打煩了,尖叫道:“既然姨媽也覺得在紐約過的辛苦,不如我們都回來好了,幹嘛非要再回去!”
子衿太太推開她的母親,扇過來一巴掌,“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你是為了章柳,為了章柳回到笠州,你現在工作的地方就是章柳所在的律師事務所,你以為你能瞞得住我嗎!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啊,葉雅歌,你醒醒吧,那個男人已經過去了,你可以讓他活在你的記憶裏,但你絕不可以回頭來找他!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給自己留點臉麵吧,你讓我和你媽省省心吧!”
她的母親咆哮起來,“什麽!你還找到他的單位了!你不記得當年我跟你爸,跟那個負心漢怎麽把你從笠州帶回家的嗎!雅歌,你不能這樣待媽媽啊!你不能這樣對你的姨啊!萬一你再有個好歹,你讓媽媽怎麽活啊!”
嚎啕大哭聲響起來,葉雅歌生生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對不起,姨媽!”
子衿太太瞪她道:“你讓我的人生失去了意義,變得一文不值。”
葉雅歌痛苦的閉上眼,活在這個世上萬不可欠人人情,欠下了,就活不成自己了,咬緊牙關,驕傲的流下一行淚,然後笑道:“那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意義在哪,被父親拋棄,男朋友被人搶走,我一直這麽努力的活著,為了什麽,我隻是想找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章柳他現在有女朋友,他們是要結婚的,他並不屬於你!”
以前我也是他的女朋友啊,請你理解一下我為愛情的不顧一切,他很快就會回到我的身邊的,你要相信我。”
你這麽做和那個把你父親搶走的女人有什麽區別,葉雅歌,這不是愛情,這是卑鄙!是要被上帝詛咒的!”
不,章柳就是我的!他就是我的!他說過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他說過非我不娶!他說過他會永遠等我!他還去美國找我了,姨媽,是你不讓我們相見!”
你現在見到他了,他回心轉意了嗎?你和你重歸於好了嗎?葉雅歌,你和他早已經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了!你不要在這癡心妄想,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我不相信!我不甘心!”
你馬上收拾東西跟我回紐約!馬上!”
我不走!姨媽,我求求你了,我不走,我要待在笠州!”
你不走?好!”子衿太太抓起果盤裏的水果刀橫在脖子上,瞬間刻下一道殷紅的血印,她是個狠角色,能立即做到的絕不在口頭上發狠,直逼問:“你走不走?”
姨媽!”
你走不走?”
姨媽!”
子衿太太使了力氣,頓時血流變大,流成了一根紅繩。說葉雅歌不害怕是假的,而她的母親早已嚇成了啞巴,她鬥不過子衿太太,能隻身活成一道風景的女人都是一把鋒利的刀。
葉雅歌放軟了口氣,“姨媽,我們有話好好說”,她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無路可走,緊張,慌亂,不知所措,但仍在死守最後的防線,現在就退縮嗎,現在就回紐約嗎,那把熊熊燃燒的好鬥之火在告訴她,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手機突然響了,像一顆炸彈投在了劍拔弩張的空氣裏,三個人為之一驚。葉雅歌無心情去接,可一遍鈴聲響完後,打電話的人倔強的打了第二次,她向子衿太太投去詢問,子衿太太道:“先接電話。”
葉雅歌拿起手機一看,是老同學高勝群打來的,他前年離了婚,現在一直單身,雖然沒有向她明確表白,但三天兩頭想約她吃飯,心意一目了然。
恐怕這次也是約她的吧,葉雅歌一反常態的接起來,“喂,勝群。”
高勝群道:“雅歌,在哪呢?”
在家呢。”
今天沒上班嗎?”
我”,葉雅歌為了陪母親她們,請了兩天假,但恍惚間,她撒個謊,“我有點不舒服,請假了。”
你怎麽了?去看醫生了嗎?”
沒事,在家休息就好了。”
那我來看看你吧,今天我調休,正好也有空。”
他的目的果然如此,正好可以利用,便說:“好啊,我在家等你。”
電話那頭的欣喜不言而喻。
掛掉電話,葉雅歌對子衿太太道:“姨媽,我同學馬上要到家裏來。”
她母親問:“同學?什麽同學?”
大學同學,叫高勝群,現在在市政府工作,父母是鐵路上的退休幹部,他離婚了,沒有孩子,我一個人在笠州,他對我挺照顧的,我對他的印象也不錯。”
氣氛出現了戲劇性的改變,她母親和子衿太太相視一望,這個男人的條件聽上去值得見見,葉雅歌歲數不小了,她的婚事是壓在她們心上的大石頭,她有對象了,她們也不必對章柳耿耿於懷了。
看來還有挽回的餘地,子衿太太舒了口氣,把手裏的刀扔到桌上,她母親趕緊去拿家用藥箱。
子衿太太直問道:“你在跟他交往嗎?”
葉雅歌露出一絲微笑,真像是下了一場及時雨,淡淡的說:“沒有深入的交往,應該屬於曖昧吧。”
還是因為那個章柳?”
不全是,姨媽不是常說找男人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對比對比,才知道誰待你是真心的,我也在把高勝群和章柳做對比,暫時下不了決心。”
她把話說的很委婉,子衿太太卻聽的很明確,不再多問,包紮好傷口後,和她母親一起打掃陽台。
高勝群來的迅速,門打開,他一眼看到三個女人,有些詫異。葉雅歌指著子衿太太道:“這是我母親”,又指著她母親介紹道:“這位是我姨媽。”
這種稱謂是在紐約時約定好的,她和子衿太太母女相稱,方便生活和工作,省去了別人想入非非的猜忌,所以葉雅歌如此介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不滿。但對葉雅歌來說,這麽做是並不想讓高勝群了解她的家庭,雖然能進畏法思明所,他幫了不少忙。
高勝群在機關工作,對人際關係的處理得心應手,禮貌的打了招呼,遞給葉雅歌一個禮品盒,說:“我事先不知道阿姨們在這,隻給雅歌買了點燕窩,是我考慮的不周到,這樣吧,我馬上讓人安排飯店,晚上我請阿姨們嚐嚐笠州的特色菜。”
子衿太太邊打量他邊說:“不用麻煩,以前雅歌在笠州讀書,我和我妹妹經常過來,笠州的特產不知嚐過多少次了,平時也常在外麵吃飯,吃膩了,不如就在家裏做飯吧。”
她的口吻平緩而溫柔,對高勝群初初的感覺還算美好,他長的高高大大,小麥膚色,臉龐幹幹淨淨,五官立體,笑起來時有種踏實的憨厚感,打扮樸素,穿著隨意的休閑服,像對自己的外表無所謂,好在他的天生條件是優越的。
聽到子衿太太說在家裏開火,他擼起袖子道:“我來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