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二、沒有不透風的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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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柳,如果你不想待在笠州了,跟我一起去美國吧,我們離開這,離開笠州的是是非非,忘記這裏,在新的城市開始新的人生”,葉雅歌莫名的激動起來,“讓我和你一起,我們會有新的生活的章柳!”

    她拚命搖晃他的身體,刹那間,章柳飽滿的記憶抖抖落落,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實的依然殘酷。林睿在相隔數十米的地方默默注視這一幕,自章柳進了王主任的辦公室,林睿一直等在那裏,並不想做什麽,隻想看看他,卻眼睜睜的看到因乏累而快虛脫的他正用力掙脫葉雅歌的拉扯。

    章柳無動於衷,比口頭拒絕更高明的藐視,不是第一次了,葉雅歌試圖把握住每一次機會,卻搞的自己的形象一次比一次慘烈。她甩掉手,由興奮到失落,再到麻木的絕望,她看到了林睿,偏過腦袋生悶氣,她生氣時也理直氣壯。

    林睿感慨著原來世上有這樣對感情鍥而不舍的女人,張愛玲說愛一個人低到塵埃裏,可對葉雅歌而言,塵埃是沒有底限的。

    她不是白流蘇,而是讓女人們歎為觀止的生物,林睿邊走上前,邊忽的對她生出異樣的敬佩。

    芳芳急衝衝的跑來,和林睿擦肩而過,一驚一乍道:“章主任,出大事了,又有當事人要解除合同!”

    章柳並不驚訝似的,淡淡的道:“那就解除吧。”

    “那前期工作就白做了嗎,這兩次都是當事人蠻不講理,無緣無故解除合同,氣死人了,即便按照約定收他違約金,也彌補不了你付出的冰山一角。這姓謝的當事人當初求爺爺告奶奶的拜托你接下他的案子,說什麽找了七八個律師,人家都不願意接,你嘔心瀝血的忙活,為了他去省城都去了四五趟,到頭來他卻翻臉不認人,現在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芳芳翻著白眼,章柳道:“按照合同辦吧,法無禁止即自由。對了,我剛剛跟王主任提讓你過去給他做助理,王主任答應了。雖然你還沒通過司法考試,但這麽長時間以來,尤其是你生完孩子後,一個人既要照顧孩子,又要工作,挺不容易的,你的努力和上進王主任看在眼裏,他答應栽培你,你要珍惜。”

    芳芳叫起來,“我為什麽要給王主任做助理啊!章主任,我是你的助理,我們之間簽訂合同的,你不要跟我說什麽法無禁止即自由,我不懂那些。我就想給你做助理,除非你想趕我走,你認為我能力不夠,那我再努力不行嗎!”

    章柳道:“芳芳,你不缺能力,你缺的是一個平台。”

    林睿和葉雅歌都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林睿皺緊眉頭不響,葉雅歌道:“章柳,你不想做律師了,也好。”

    芳芳道:“章主任,你幹嘛不做律師啊,你還是這個律師事務所的主任啊!你說我過的不容易,那你就過的容易嗎,曆盡千辛萬苦取得了今天的成就,就這麽放棄了嗎,你別聽所裏有些人在背後議論,他們是在羨慕嫉妒破壞團結,你不用理他們,我鐵定要給你當助理。”

    章柳避重就輕道:“我考慮的是最近我手上沒有案子,跟著我你學不到東西。”

    芳芳道:“案子少你給我少發點工資,我絕對沒意見,當初是你把我領上這條路的,我蔣芳芳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林睿道:“要不這樣吧,讓芳芳過來幫我的忙,我最近倒挺忙的。”

    葉雅歌切一聲道:“林律師,用不著顯擺你業務多吧。”

    芳芳應道:“行啊,我先幫林律師幹活,反正你們一家人。”

    章柳輕攬林睿,一言不發的走了。葉雅歌怔怔的注視他們遠去,空落落的倚在門框上,分不清是她看不懂章柳,還是感到一絲倦了。

    回到章柳的辦公室,見他精神狀態還算可以,林睿放下心,下意識的打算離開,他不想說話,她不問,他要空間,她給他。

    章柳卻主動開口道:“你過的好嗎?”

    林睿立住腳,他繼續道:“有空嗎?陪我待會,行嗎?我給你煮杯咖啡。”

    “有空,我自己來煮。”

    “給我一個機會,好久沒為你煮咖啡了。”

    她坐到椅子裏,他端著咖啡坐到她的對麵,久違的隨意輕鬆感,雖然他們的心裏都很沉重。

    他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想跟你談談我的一些計劃。”

    林睿猜到他要講的內容,說:“好啊。”

    “如果我不做律師了,你會怎麽看我?”

    “無論你做不做律師,你都是我的未婚夫,無論你做什麽職業,收入多少,有沒有社會地位,我都不在乎,真的,章柳,隻要我們在一起,其它的都無所謂。”

    “生活不是有了感情就能過下去的,物質條件必不可少。”

    林睿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說:“不用為我著想,按照你自己的本意做出選擇,我有收入,即便你不賺錢,我也能養活我們兩個人。”

    章柳笑了,笑裏含著感激和愛意,“現在你比我厲害了。”

    “隻是暫時的,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我的師父。”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為以前做過的很多事情感到後悔,但能和你走到一起,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可一旦我不做律師了,脫離法律這個行業,我都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麽,從十八歲步入大學到如今,我在做同一件事,但是你知道嗎,這些天別說讓我去開庭了,連法律條文從腦海裏蹦出來,我都沒辦法控製住內心的感受”,他的目光落在林睿的眼眸裏,“那是一種厭惡,厭惡到讓我惡心。”

    林睿一顫,說:“既然繼續做律師讓你覺得不舒服,就不要做了吧,你這麽有能力,轉行也不是問題。”

    “我再考慮考慮。”

    “嗯,想好了再做決定,但不要把我當作你考慮的因素之一。”

    “知道了,我聽你的。”

    “什麽都聽我的嗎?”

    “什麽都聽你的。”

    “那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們結婚吧。”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他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會提出結婚,林睿見他猶豫,補充道:“不必大張旗鼓辦婚禮,我們就領張結婚證,好不好?”

    她是清楚他的,他總在替別人著想,也許在他周密的思量中,有一天當他認為他給不了林睿優越的生活,他就會離開了。章柳就是這樣的人,他就是一個年輕時在葉雅歌那傷的體無完膚和刻骨銘心,於是開始事事站在對方角度考慮的男人。

    林睿畏懼他會產生這樣的換位思考,她害怕失去他,然而章柳卻沒跳出她的判斷,說:“再等一段時間,好嗎?”

    “為什麽?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傻丫頭,不想結婚的話,為什麽和你訂婚。”

    “你給我個理由,從所裏到民政局最多二十分鍾,不耽誤你的時間。”

    “結婚不是兒戲,家裏人都應該通知到,算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你說呢?”

    他說的林睿啞口無言,是啊,怎麽通知商陸呢,即使能通知到,眼下也不合適。他將征求的眼神投向林睿,林睿擠出笑容,“那再等等。”

    他轉移話題,“嫂子快到預產期了吧。”

    “嗯,我還計劃今天去看看她。”話出口時,她差點說出了商陸給的那張銀行卡的事,林睿一直在糾結以什麽樣的方式告訴章柳,才不至於增添他額外的煩惱,一千萬,想到這個數字都讓她覺得窒息。

    手機響了,是於白薇打來的,林睿早上給她打電話她沒有接。電話接通後,於白薇答應和林睿見麵,她說她人在笠州,兩人約了晚上到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和章柳的話題順其自然的轉到了於白薇身上,但隻說了兩三句,他也不大願意多聊,林睿見狀,錢的事更難開口講了。

    葉雅歌的心情很差,一方麵的確為章柳擔心,另一方麵因他對她的態度,還有一方麵因為她和高盛群的關係。在一次淫雨霏霏,葉雅歌深夜的孤單中,她想到了林睿和章柳住在他親自置辦的房子裏,裏麵擺著女主人鍾愛的家俱和裝飾,他們耳鬢廝磨,你儂我儂,家裏充滿了小兩口的氣味,而她一個人,一個人在笠州,一個人守著不屬於她的房子,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人懂她的心思,情緒低落的衝動下,給高盛群去了電話。

    也許是雨下的淒冷,也許是葉雅歌堅強不了了,燈燭亂曳,他們突破戀人最後的屏障,可在肌膚無知覺的觸碰中,葉雅歌毫無情意和沉陷,用身體呐喊,而在心底抗拒,敷衍和忍受像繩索般勒緊她的脖子。他貪婪的渴求,一聲聲的說我愛你,這是她的第一次,給了他萬分的驚喜和意外。

    可她盼望著快點結束,遇上對的人,第一次如青花瓷,沉澱下秀美和深厚;遇上錯的人,第一次仿佛是平白無故吃了一隻蒼蠅,惡心,卻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