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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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劉辰星所料差不多,今晚上太倉署的人上演了一場賊喊捉賊。
有熊遠說了如何將放火之人抓了個現行,又有大理寺少卿宋如玄、禦史中丞馮濤、刑部右侍郎蔣元,這三人可是三司裏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平時就主理刑獄審判,當然也是今天的開倉查糧打了太倉署一個措手不及,慌張之下,今晚這場大戲就很快弄了一個水落石出。
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太倉署這邊水太深了,幾乎從上自下全部都手腳不幹淨,劉辰星一行人今下午如何開倉查糧的消息自是不脛而走,於是太倉署官吏們急了。
一旦查出儲糧區的倉窖裏不是發黴變質的糧食,就是“雙層倉”那種掩耳盜鈴的空倉,這幾乎十成十的會成為特重大貪汙案,又在當下關中遇十年難得一見的大旱,極度缺糧,怕是不僅自己罪大當斬,甚至還會累及家族親人。
再一聽劉辰星已經發現多座倉窖是發黴變質的陳糧,眼看就要發現更嚴重的空倉證據,那到時候真是百口莫辯,時間太緊迫,隻容得太倉署一眾官吏自力救濟,找不到外援幫助,畢竟他們乃至後麵更大的權貴都沒有想到這才正式調查的第一天,就直接給他們來一個釜底抽薪,要知道以前來調查太倉問題的官員不知凡幾,最終都是無功而返,稍有摸到一些調查門道的,也弄得自己一身腥,哪裏能想到劉辰星出的這個餿主意,讓他們才被查的第一天就要原形畢露。
太倉署一眾官吏焦急之下,也隻能鋌而走險了。
在半天不到的時間,他們想到的辦法其實已經不錯了,很有斷尾求生的狠勁。
也管不了在稽查小組查案期間,他們設宴款待有多犯忌諱,甚至有可能實施不了,仍舊大張旗鼓的在太倉署設宴,並大費周章地請到了如今最炙手可熱的名妓、還是能勉強通過身份勘查來到禁苑的鄭小玉。
北太倉令認為男人就沒有不偷腥的,什麽魏王不近女色,他是一點不信,就一力主張由鄭小玉勾住魏王? 這樣將魏王絆住腳了? 宋玄如、馮濤等人也不好提前離席。
如此一來,便可以趁稽查小組都被拖在宴會上的空當? 儲糧區他們又最是熟悉不過? 就正好放火將掩耳盜鈴的空倉放火燒了。
選空倉作為目標,原因也很簡單? 空倉就是直接貪汙的證據,發黴變質的糧食則還可以狡辯一二。這樣一燒? 多少能湮滅一些證據? 也能借著火阻止稽查小組的繼續調查,總之這也是他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再則糧倉被燒,他們太倉署一眾官吏難辭其咎,罷官遭貶責都還是輕的? 想來其他人也不會懷疑是他們賊喊捉賊的放火? 不過保管不當到底比直接定為重大貪汙要罪輕得多。
一切算計的很好,卻不料沈仲夷早有防備,一早就讓熊遠帶人埋伏周圍,然後就隻等甕中捉鱉,抓了個現行。
以上這些前因後果? 當然不可能是太倉署一眾官吏自招的,乃他們慌張又著急之下? 隻能對接正在儲糧區的一匠人一吏員放火,這二人是倉促中臨時找的? 自是不如精挑細選的死侍來得保密——比如兩年前的上元燈節那夜,刺殺沈仲夷的那些人? 一失敗被抓立馬自盡。
二人心虛又慌張? 宋玄如等人又擅於審案? 不過一夜而已,就讓二人各自召了。其中吏員知道的更多,又得了沈仲夷一句將功補過,隻要如實交代,可免一死的話,並保證其性命不會被暗中除去。這吏員也恰巧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立馬不管自己交代了是否會禍及家人,一想稽查小組已經將主要的查出來,就把太倉署一眾人等今晚這場戲的前因後果又詳細交代了一遍。
雖是人贓並獲,將放火抓了現行,太倉署一眾人等還是不免負隅頑抗的喊冤不承認。
不過這已然不重要了,現有的證據已直指太倉署一眾官員,自然是全部圈了,再將著火的倉窖打開一看,周邊繼續用劉辰星想的竹竿探底之法,空倉這個最大貪汙證據就浮出水麵。
這下徹底證據確鑿,哪怕放火之罪不承認,貪汙國家糧倉的罪名是跑不脫了,即使北太倉令仍不承認,他身為這裏的最高長官,儲糧區的一切收支可都是要經過他,再加上空倉外都有石碑記載相關存儲資料和責任人,已然是罪責不容抵賴。
如是,第二天天剛亮,宋玄如、馮濤、蔣元這三位三司的重量級人物,就得到了一紙名單,五百座倉窖哪些是發黴變質的,哪些是空倉。
這日已是農曆八月初一了,按時序已然入秋,正是秋高氣爽之際。
當太陽從東方升起,一片陽光杲杲。
太倉署公堂南門大開,陽光毫無遮擋地大片照射進來,堂內一室明亮,讓一切纖毫畢現。
以沈仲夷為主的稽查小組齊聚大堂,連入座都沒有,直接立在堂下,觸目驚心地傳閱著手中的筆錄,良久無言。
半晌,司農少卿向偉才第一個開口,聲音沙啞,“下官監管不力,他們竟然……竟然敢!”說著,不知是貪汙數額巨大到讓人難以啟口,還是太過震怒難言,向偉的話才開了一個頭,就已經說不下去。
見向偉如此,宋玄如、馮濤等人與其同朝為官多年,哪怕私底下無甚交情,也有幾分天天早朝上見的麵子情,卻都沒有出聲勸慰一句,實在是不過一夜而已,這調查出的結果已經足夠震驚朝野,若再調查下去還不知道怎麽樣。
尤其是太倉署隸屬司農寺,如今五百座倉窖竟然有兩百四十座是雙層倉,兩百座是發黴變質不知多少年的陳糧,僅六十座倉窖有可以食用的糧食。此外,太倉署一眾官吏,從上自下全部牽扯貪汙之中,一個官署全部監守自盜,這還是在長安,在聖人的眼皮底下!
而他們敢如此大膽妄為,又才查了一夜,誰也說不清楚司農寺有沒有包庇或同流合汙之人,是以他們如何同司農寺的二把手向偉說話?
好在沉默不久,沈仲夷作為稽查組負責人,立在主位的長案下,發話了,“劉女史,這次能如此之快查出太倉的問題,你功不可沒,也是最了解整個事件的,今日午時之前,就整理一份奏折呈給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