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戶部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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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衣如雪,滿於九衢。

    

    農曆十月二十五日,遍布長安大街小巷的白衣舉子紛紛走上朱雀大街向皇城湧去。

    

    這是普通士文人一年屈指可數能進入皇城的機會。

    

    對於初到長安的貢舉人來說,十年寒窗苦讀,所為也不過是有朝一日能進入京官辦公的皇城。

    

    而這一政治願景,在一道朱雀門之後。

    

    朱雀門外有金吾衛重兵把守,凡入朱雀門者,必須持龜符勘合。

    

    龜符就是龜形符契,乃朝廷官員的身份象征,一眾貢舉人雖取得士的身份,但還屬於庶民行列,自然沒有可以進入皇城的龜符。

    

    不過事有例外,諸州刺史或上佐每年都要到長安匯報地方官的考課情況,與考官對定這一年地方官員的政績考核等級,並進貢地方的土特產品。在兼任朝集使的地方官員到皇城報道的時候,供舉人們就可以隨之一同進入皇城,參加戶部的集閱。

    

    所謂戶部集閱,其實就是由戶部審核貢舉人是否有參加省試的資格。

    

    是以,這一日天才麻麻亮,朱雀門外已滿是等勘合報道的貢舉人。

    

    放眼望去,盡是長袍外披著白色麻衣的貢舉人,白花花的一片,到哪裏去找崔堯和薛程他們。

    

    劉青山正是少年人,從來長安到現在都小半個月了,除了才來的時候去了一趟西市,整天就被柳文蘇壓在院子裏學習,最遠的地方就永崇坊西門,步行一千步不到,他想想就為自己感到哀傷,一時又找不到薛程他們人,不由懊悔不迭道:“怎麽就約在今天,該直接約在平康坊坊門口啊!便是也人來人往,也比想現在好找!”這樣他也可以用詩會為由,不用天天被拘在院子裏,當然也能去平康坊見識一二,不然以後回了清河,被同窗問起平康坊什麽樣,他該如何作答?

    

    劉辰星和在縣城讀書的劉青山不同,因女學生身份所限,她每日就往返於村學和家中,和現在的日子並無所差,長年累月下來早習慣了這樣閉門造車的學習方式。

    

    這會兒聽劉青山懊惱的話,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因為顧忌她不便去酒肆妓院這類的地方,估計柳阿舅早就帶著劉青山去結交會友了,遂想了一想對陪他們同來的柳文蘇道:“阿舅,你不是讓我們多和同鄉舉子來往嗎?等會兒集閱完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邀請他們去平康坊吃飯?”

    

    好吧,她也心心念念想去平康坊見識一二,可她才沒阿兄那樣傻,就這樣大辣辣地說出來。

    

    劉辰星立馬就補充道:“阿舅,主要是他們多半都住城東,而城東好些的酒肆就在平康坊裏,我這才想著去平康坊宴客。當然,也是因為有一位舉子的胞妹和我關係極好,她這次也來了長安,有宴肯定要叫上她的,倒也不至於就我一個女子在場。”說完,就作乖巧狀,討好地向柳文蘇一笑。

    

    柳文蘇也知這些日子把兄妹倆約束很了,再說也該讓他們見識一下長安文人的水平,加之劉辰星偶爾去一次平康坊的酒肆也無妨,這便點頭道:“你們一直說他們在路上頗為照顧你們,既然如此,今日正好約在一起,就宴請他們一起吃飯吧。”

    

    劉辰星一聽頓時興奮上了,卻不及說話,隻聽身旁一個女聲驟然冷哼道:“不過對一著青衣的九品小官,就如此諂媚,若是金龜相公,豈還了得?簡直是我等女進士之恥!”

    

    雖未提名道姓,可在一眾麻衣舉子中,唯有柳阿舅一身青碧色的九品官服,相當的醒目。

    

    另外,這裏簡直堪為天朝的平行世界,曆史雖已有了偏差,但一些曆史事件卻在一一上演。

    

    天朝隋唐時有魚符象征官員的身份,武則天時改魚符為龜符。

    

    彼時亦然,女皇改魚符為龜符,其龜符和官服一樣有等級限製,三品以上乃黃金質地的龜符,五品以上乃銀龜,九品以上乃銅龜。故,金龜指三品以上的高官權臣。

    

    然,朝臣做到頂即宰相,也不過三品而已,金龜豈是易尋?

    

    劉辰星以前整日忙於學習,也無閑心想這些,這時一聽忽然想起現代常聽到的金龜婿,心下頓時了悟,這是誤會了她和柳阿舅的關係。

    

    尋聲轉頭看去,隻見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女進士正一臉鄙薄的看著她。

    

    女進士冗長臉,雙眼皮,五官尚算清秀。卻不知可是為人刻板嚴肅之故,常皺眉頭,眉心之間已經有很深的一道豎紋。

    

    曾聽人說過,眉毛之間有豎紋的人,性格過於剛直,凡事都要做到底,不達目的不罷休,不知回頭是岸。但這樣的性格很有拚勁,所以往往能夠成就一番事業。

    

    但人性格如何,不能作為隨意批評他人的儀仗,尤其時人重德行,她不能任人這樣汙蔑柳阿舅和自己。

    

    劉辰星神色一肅,欲為他們舅甥二人證名。

    

    柳文蘇卻不願劉辰星在集閱的當頭出問題,若因與其他舉子發生口角而失去省試資格,那就得不償失了,他搶先道:“這位女進士,某不過一秘書省的校書,並無任何實權可助舉子省試。此外,這兩位乃某胞姐的子女,某送他們來此有何問題?”

    

    也不知是因為誤會了他們關係,還是未料柳文蘇一位官員親自下場與她對峙,女子臉上驀地一紅,而按眼下的情形當是羞惱,一時隻望著舅甥仨。

    

    身邊其他舉子一聽,見柳文蘇竟是秘書省校書這等清貴的官員,雖無實權,但肯定頗有學識,且在長安文人圈中也是有一定名氣的,正是他們最喜歡結交的人事之一,當下議論紛紛:

    

    “外甥像舅,看他們仨就有幾分掛相!”

    

    “竟有人這樣汙蔑他們,估計是自己就是那行諂媚之人,才會有這般汙穢想法!”

    

    “不過也難怪二人如此年紀就能參加省試,原來他們嫡親舅父竟是校書,真不是我等可以相較……”

    

    一時間,四下不是存了結交之心為之打抱不平的,就是羨慕劉辰星兄妹有這樣官員的嫡親舅父。

    

    女進士大概受不住周圍的嘲諷,拱手一禮告歉道:“長安張青子今日對不住了!”說罷,掉頭就走。

    

    柳文蘇卻聞言眉頭一凝,待欲去看張青子,隻聽一個興奮的女音,高聲喊道:“阿星,聽到有人說這裏有一年輕校書郎帶了一男一女兩個舉子,就知道準是你!阿兄,我硬要跟來沒錯吧,不是我,你們還得好找呢!”

    

    這樣喋喋不休又音高八度的人還能有誰?

    

    劉辰星揚起笑臉看了過去,果然就見薛圓一人當先,身後則是崔堯和薛程他們,另外還有貝州的其他兩位舉子。

    

    如此,貝州今年選送的七位貢舉人聚首了,也就很好找到了他們貝州的朝集使,跟著進皇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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