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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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女舉子進士及第,每年都有,但從來都是末第,何嚐有過前十名這等佳績,眾人看向肖思思的目光頓時一變。

    比預料中的名次還要好,饒是對自己高中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性情也一貫淡漠,肖思思還是被這巨大的驚喜砸中,氣息不覺急促,胸口微微起伏,一貫神情冷淡的臉上也情不自禁綻出一抹笑意,刹那仿若冰川上的雪蓮輕綻,冰清玉潔。

    肖二郎肖宏高坐馬上,對自己胞妹的絕色早已見識過太多回,可見這一抹猝不及防綻出的笑意,他常年玩世不恭的眼睛裏還是不由掠過一絲驚豔,旋即翻身下馬,玩味道“阿妹,你小娘子一個就該多笑,別學阿兄常年冷著個臉,說不定薑公就是因為你太嚴肅,才不收你為徒。”

    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語言中肖思思的痛處,臉上才將綻起的笑容就是一僵。

    她憤怒地看向一天到晚隻知道仗著國公府聲望在外遊手好閑的胞兄,冷聲道“你成天和李三流連花街柳巷,敗壞英國公府的名聲,你管好自己就是。”

    他這個胞妹素來看不上自己,隻將老大當兄長,可到底是一母同胞,在外人麵前還算給自己臉麵,怎麽今天就突然冷聲相對了。

    被當兵部侍郎的阿耶打罵慣了,肖宏也不生氣肖思思當眾冷言相譏,就好奇肖思思怎麽了,他下意識地拿手摸上下頜摩挲著,目光觸及薑公身旁的劉辰星,眼睛微微一眯。

    肖思思生得好,同父同母的肖宏自是差不哪去,其好友見肖宏高大俊朗,卻還是一副坊巷惡少的痞樣,不由暗自覺得可惜,國公府嫡長房嫡出二公子,即使嫡長子繼承製下將來承襲不到國公爵位,可也是權貴出身,卻蔭門了一個閑差混著,現在連胞妹當麵諷刺也不敢回嘴。

    一念之下,也收回了對肖宏的關注,向肖思思恭喜道“思思,男女舉子同場競技至今,還未有哪一個女舉子在金榜前十奪得有一席之位,你可是開了先河。”

    說話的正是發現劉辰星乃雍州解元的女郎,生父官拜正八品監察禦史,官階不高,但勝在禦史職權大,又有清貴的好名聲,頂著監察禦史家小娘子的名頭,在肖思思一眾權貴好友之中倒也勉強能搭上話,隻是少不了要捧著肖思思。

    當下,這位監察禦史家的小娘子,就輕視地瞥了一眼劉辰星,又道“你這金榜第六名的女進士,可不是什麽雍州解元就能比得上的。”

    有因勢不惜貶低他人來討好肖思思的,當然也有因交情為肖思思說話的,隻聽肖思思身旁的另一女郎就接著道“誰是珍珠,誰是魚目,如今已經一目了然了,有些人就該有自知之明,將薑公弟子的位子讓給真正有才之人。”

    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和肖思思交好的人即便家中權勢不一,但至少都是肚中有些墨水的,為肖思思出頭是為了友情,同樣也是為了她們自己。

    時人興聚會,文人更是熱衷於此,各種詩會文會不勝枚舉,幾乎每一天長安城裏都有不下一處在舉辦詩會學會,也因此各種詩社應勢而生,而肖思思身上才名大了,和肖思思一個詩會的她們才名自也能傳得更開。

    如是,一人話才落地,又一人已比喻深刻道“常言名師出高徒,但何嚐不是高徒耀名師?一個資質高的弟子,可以將名師衣缽傳下去,更能讓名師聲望得以提高。思思,你的天資大家有目共睹,你的堅韌我們亦是知曉,在這裏住了整整三年,薑公乃當世大儒,會知道誰才適合當他的弟子。”

    這位小娘子不一般,一番話與其是勸慰肖思思,不如是說給薑墨聽。

    其中暗喻更是再清楚不過,選肖思思當弟子能讓薑墨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一時間,這場二女爭師的戲碼,因為省試報喜小吏的到來,又起硝煙,眾人不約而同地又看向薑墨,想知道薑墨現在的選擇。

    劉辰星也參加了今年的省試,薑墨是知道的,一老一少這已經走到宅院門口,聽到報喜的小吏來了,都停下步子,轉身看消息。

    是以,肖思思身邊一眾小娘子的話,薑墨自是聽得一清二楚。

    但見說話女郎的神情間隱約有得之色意,他搖了搖頭。

    更大的聲望嗎……

    薑墨目光悠遠。

    名利是一把雙刃劍,它的確能帶來諸多好處,讓人在這條條框框的世上活得更恣意,但隻是一味沉浸在名望之中,豈不是又被框死了,還如何心無雜物的寫字?

    薑墨看著在一眾女郎簇擁中的肖思思,麵上已然是在期待他的回答,神色間也有了幾分笑意,他心中那一絲為繼承衣缽的波動不覺平息,連帶著對肖思思在農舍隔壁一住三年的欣賞和打動,都在這一刻沒了。

    收回看向肖思思的目光,薑墨轉頭看向一旁的劉辰星,道“可還好?”

    劉辰星聽得心中一塞。

    原以為有一道答的頗為不同些,隻要保住餘下四篇策文的水準,應該能確保上榜,所以考完後她就把心思移開了,這幾日耕地又累得倒頭就睡,竟忘了今日放榜。

    不過現在好了,也不用去看榜了。

    每年隻有一個女舉子能上榜,現在肖思思高居金榜第六名,那她多半是落榜了。

    可她怎麽就落榜了呢!?

    劉辰星想不通。

    策文算是她強項,結果最弱的雜文都過了,她卻倒在了強項策文上,不應該才是,難道是因為她那道“大辟之刑”所答觀念不被接受,連累她落榜……?

    但是今年考官閱卷應該十分注重公平,另外四篇策文她很有把握能過……

    一時思索不出,又因陷在自己意料之外的落榜中,也注意不到其他了,薑墨一問,劉辰星就立馬抬頭道“老師,今年考風清正,若我心存疑問,能提出申訴麽?”

    薑墨愕然,他想過劉辰星會失望難過,也想過劉辰星會故作堅強說沒事,卻萬萬沒想到劉辰星質疑閱卷公平。

    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長者,薑墨也就錯愕了須臾,隨之想到科舉這些年的風氣,心中已然有數,他道“落榜就落榜,明年再考,近日你就安心準備拜師禮,擇個吉日給老夫磕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