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耳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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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王府後門外,高散使向著便裝的城門衛點了點頭,此人當下便叉手一禮告辭離開。

    高散使看著人遠遠走開,直至消失不見,他仍駐足而立,大約停留了半刻,見四下無任何人往來,方才轉身回了王府。

    一個時辰後,魏王府主院。

    高散使手挽拂塵,在廊下低頭緩步隨行,一一稟告相應事宜,最後說道“大王,劉娘子及家人,已於今日午初入城。”

    沈仲夷腳步一頓,吩咐道“讓人去李府告知一聲,柳補闕生母已到。”

    “喏。”高散使頷首。

    沈仲夷駐足,轉頭看了一眼庭院裏白晃晃的陽光,鳳眸似受不住強光般微微一眯,道“惡五要到了。”

    惡五,農曆五月初五。

    時節到了農曆五月,空氣悶熱潮濕,蛇蚊出沒頻繁,時人故以五月為毒月。

    是月初五,陽光熾熱,百毒齊出,又以五日為惡日。

    是以,五月初五有惡五之稱。

    如今國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時人又最喜聚會,惡五早就過成了舉國歡慶聚會的節日,走親訪友,互送節禮,共飲菖蒲酒。

    隻要不是家裏有孩子在惡五出生,說起農曆五月初五,大多是喜笑顏開,不會以惡五稱之。

    高散使是在皇宮的時候,就服侍在沈仲夷的身邊,聽著沈仲夷不辨喜怒的聲音,卻心如明鏡。

    五月初五過了,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熱,沈仲夷素喜潔淨,夏日天熱易生汗漬,沈仲夷因此最不耐酷暑。

    高散使知道沈仲夷的不喜,他們魏王府也要到一年一度最為小心謹慎的時候,他想了想,道“近來天氣熱了,聖人惦記大王不耐酷暑,在大王從洛陽回來前,宮裏就送了足夠半年用的消暑冰塊,已存入府中地窖。隻是聖人擔心大王貪涼,囑咐了用冰不易太早,至少得入了五月方可。所以,小人這才一直未拿出來。”

    沈仲夷複行,道“今夜子時之後,就是五月,幾個時辰罷了,你稍後就把冰取出來用。”

    語氣依舊淡淡沒有起伏,高散使卻從沈仲夷的話中聽出了不耐的情緒散去不少,他心頭為之一鬆,低頭應“喏”。

    聞言,沈仲夷鳳眸掠過一絲笑意,心情明顯轉好。

    這時主仆二人已一步跨進室內,高散使一個眼神看去,早聽吩咐侍候在此的侍女,隨即捧了水過來。

    高散使手拿拂塵長柄,親自從漆紅色的捧盤裏端了細瓷杯盞奉上。

    沈仲夷止步,接過瓷杯飲了一口,就是微微一停。

    高散使以為沈仲夷不喜,忙道“梅子水,大王上次喝了覺得略酸,所以小人在水裏加了一勺蜂蜜。若是大王覺得不好,小人這就去換了。”

    這個時候茶飲雖已在達官顯貴中頗為流行,但茶仍以烹煮為主,並較為講究,還要加以鹽調味,故日常為了方便多飲其它。

    “不用。”沈仲夷一口飲下晾冷的梅子蜂蜜水,雖是生津止渴,味道卻過重,遠不如梅子和蜂蜜單獨兌水好。

    尤其蜂蜜,要麽單獨兌水,要麽與菊花這類清淡的匹配。

    這念及菊花水加蜂蜜,驀地想起在白馬寺香房裏柳老夫人曾道,劉辰星以前在家學習時,每逢夏季,柳老夫人就會泡了菊花水加蜂蜜,專門涼著,等劉辰星與其兄長學習累了飲用。

    雖是蓬門蓽戶,卻是極會過生活的人家。

    即便路上一個隨便的打尖休息,也過得遊刃有餘,炊飲器皿準備充分,烹飪之法更是前所未見。

    想到那天,劉辰星所做兩道菜的滋味,沈仲夷將手中瓷杯隨手遞給高散使,吩咐道“下次換成菊花水,蜂蜜就不用加了。”頓了一頓,“另外,柳老婦人已到長安,柳補闕和李三娘的婚期多半就要定下來,避開惡五不宜婚嫁,想來最快六月,最遲也不會超過八月,到時兩家婚事也瞞不下去了,那就按正常親戚和劉、柳家走動,惡五送節禮也加上他們。”

    聽到沈仲夷頗有閑地又說起李三娘的婚事,以為沈仲夷還在為有夏冰用心情不錯,當然也是重視外家之故,不想就聽到了劉家。

    “劉家?”高散使轉身放下瓷杯,幾近悄無聲息地一咦,隨即轉了過來,低頭應道“小人知道了。”

    走禮有來有往,劉辰星行事又有幾分柳文蘇的痕跡,頗為滴水不漏,回禮吃食上強不過,就隻能新穎取勝,念及火鍋、麻辣燙還有那日號稱一燒一炒的菜式,沈仲夷鳳眸有幾許好奇,卻閉上眼睛,隻吩咐道“出去吧,我沐浴了。”

    高散使伺候沈仲夷十多二十年了,知道沈仲夷的習慣,穀雨左右幾乎每日回府必沐浴更衣,且從小不喜歡人近身,也就自己能服侍其更衣罷了,回想了一下屏風後的浴桶之內,他從午後每隔一刻就讓人換了熱水,現在浴桶的熱水也才換不久,估計已經溫熱了,沐浴濯身剛好,高散使心中一安,不再耽擱,領著捧了瓷杯的侍女,躬身悄然退下。

    在沈仲夷舒服地沐浴去了,劉辰星也帶著家人來到了道政坊的新宅子——他們的家。

    心裏雞湯說,房子不是自己的沒關係,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這話她隻能讚同一半,在現代工作的城市,她是租房子,最高記錄一年能搬三次家,因此一直不敢多買喜歡的東西,無他,搬家麻煩。

    城市如此之大,卻沒有一個小小的她容身之處,這總讓她想起幼時聽過的一首歌,“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還剩一個她,不知道去哪裏。”

    所以,在她看來,家是自己的房子裏,住著自己的家人。

    道政坊這座新宅子,有了阿娘他們,也終於是自己的家了。

    掏出鑰匙,“哢嚓”一聲,大門上的鐵鎖應聲而開,劉辰星“吱呀”一下從中間推開兩扇大門,竹林和水池的寬敞前院刹那印入眼簾。

    “到家了!”劉辰星一推開門就轉身看向大家,臉上是亮昭昭的燦然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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