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瑞珠篇

    瑞珠是寧國府當家奶奶的貼身大丫鬟，與主子自小是一起長大的，就連寶珠也是後來才選到主子身邊的，可以說，對於主子，她比所有人都要了解。

    主子雖然身體弱了些，但人長的美，書讀的多，琴棋書畫、管家理事無所不會。主子是極為聰明的人，卻也是疑心很重的人，便是對她這個貼身大丫鬟，也並非完全信任。

    還在秦家的時候，瑞珠就發現秦老爺對主子極為寵愛，甚至超過了後來的鍾少爺，但又並不親近，仿若是對待上司一般，主子對秦老爺也並沒有多少感情，反倒是對鍾少爺還算不錯。

    等到主子嫁給了寧府大爺賈蓉，瑞珠更是發現主子並不喜歡這段婚姻，也不喜歡她的丈夫——蓉大爺。

    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的，畢竟主子與蓉大爺還是相敬如賓的，隻不過，大爺他太貪花好色，也難怪主子心生不喜，不過，主子也從未說過什麽，隻是更加抓緊了管家權。

    寧國府雖是國公府，卻比秦府亂的多，也肮髒的多。人都說，寧府唯一幹淨的就是大門口那倆石獅子了，在後宅混了幾年的瑞珠深以為然。

    老爺賈珍和大爺賈蓉都是好色之徒，家裏平頭正臉的丫頭少有不被調戲沾手過的，她和寶珠因為是主子的心腹丫鬟，靠著主子的庇護，方才得以不被騷擾。

    太太尤氏是個不管事又愛和稀泥的，人前不敢對受老爺和西府老太君看中的主子如何，但那眼中的惡意卻是瞞不過的。姨娘通房們仗著大爺呢寵愛，沒少給主子添堵，一群狐媚子，瑞珠恨不得替主子解決了她們，卻被主子攔下了。

    主子是喜歡深思的人，過的不如意，難免鑽了牛角尖，憂慮之下，身體狀況每日俞下。

    直到有一次賞花宴後，主子更加憔悴，飯都吃不下，以至於暈了過去。

    主子再醒來時，敏感的瑞珠發現主子變得不同了，明明還是那張臉，整個人卻不一樣了，那種即將去世之人身上的暮氣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活潑生動的眼神，充滿鬥誌的精神，行事也變得古裏古怪……

    瑞珠說不上為什麽，她隻感覺這樣的奶奶好像更好一些，至於發生了什麽，她隻是個丫鬟，不需要深究，隻要奶奶好，那就足夠了。

    隨後的日子簡直變得跌宕起伏，主子的行事風格完全變了，從暗使心計到直來直往，從婉轉示好到霸道張揚，讓她們這些丫鬟也揚眉吐氣。

    很快，主子有喜了，懷孕的主子好像變得幼稚了不少，卻變得更有人味了。

    那些個狠毒的狐媚子果然不死心，竟敢一遍遍的出手對主子不敬，差點害了主子和先休息，好在主子足夠聰明，識破了他們的詭計，還將挑事而的人都收拾了。

    主子生了小主子，瑞珠很替主子高興，當主子把事情交給她來做的時候，瑞珠既緊張又高興，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主子自己不便做的事，甚至還有下毒殺人這等事。

    不過她並不後悔，她的性命與主子休戚相關，若主子出了什麽事，她也不會有好下場，何況是大爺不對在先，後宅裏陰司多了去了，她隻需要做好一把刀就夠了。

    不久後，大爺果真死了，再之後老爺也病重，等到老爺的病好了，竟是把太太關了起來，瑞珠不知其中因果，但總歸是好事。

    後來，她眼看著主子為府裏換回一個侯爵，眼看著與西邊榮府斷絕關係，對主子的崇拜更添一層，府裏越來越好，她父親也做了府中大管家，家裏也過的越來越好，更是讓她堅信主子做的都是對的。

    過了幾年，主子問她是要嫁給嫁妝鋪子掌櫃的兒子還是要做秀才娘子的時候，瑞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她知道主子太多秘密，就算主子不在乎，她自己也要把自己控製在主子能夠到的範圍內，若非一定要嫁人，她寧願在主子身邊伺候一輩子。

    主子的眼光沒有錯，她的選擇也沒有錯，夫家也都是老實憨厚之人，因她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出身，對她也很敬重。

    再後來，她的日子過的極為舒心，給夫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偶爾進府去陪主子聊聊天……

    眼見著連小主子也娶妻了，她以為這種日子一直到她也變成老婆婆，主子變成老封君，卻沒想到，主子竟是出家為道，隻恨她已心有牽掛，不能隨主子同去了。

    許多年後，她恍惚聽說靜心法師飛升了，靜心法師就是主子，主子真的飛升了麽？失了，主子那樣好的人，飛升做神仙也是應該的，唉，這倒讓她更羨慕那三個在道館裏伺候主子的小丫頭了。罷了，主子有了，還有她替主子看著府裏，看著小主子。

    再後來，沒有了主子，她卻時常想起主子，有了兒孫，她也教育他們要忠於寧府，忠於小主子。

    最後，躺在床上，老伴含淚看著她，兒孫孝敬床前，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這一輩子，為人仆、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她都無愧於心。她要死了，死也沒什麽好怕的，或許死後還能再見到成仙的主子呢。

    ……

    二、香菱篇

    香菱本不叫香菱，叫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個命苦的女孩子，記事以來就是跟著“爹爹”，吃不飽穿不暖，不聽話還要挨打。

    跟著“爹爹”上街賣身，她心裏並沒有難過，或許離開“爹爹”她就不用過這種苦日子了呢。

    馮少爺是個好人，他說要娶她做正妻，他還說以後都會待她好，會讓她吃飽穿暖，會讓她住進大宅子裏，會給她安排丫頭伺候。她隻是個被拐賣來的丫頭，得他如此厚待，那時候，香菱想著，若能嫁給馮少爺，她也一定真心待她，好好服侍他。

    可惜，她終究沒有那麽好的命，那“爹爹”居然將她二賣，又將她許給了金陵富商薛家大爺，她沒讀過書，卻也知道好女不侍二夫，金陵城的人都知道，薛家大爺不是好人，她想反抗，卻反抗不得。

    原本說好的馮少爺豈能罷休，憑著書生意氣便與薛大爺爭執起來，那薛大爺帶著仆從家丁無數，又豈是馮少爺這等弱書生能打的過的，一場鬥毆，讓馮少爺丟了命，也讓她失去了希望。

    可笑的是，薛家大爺打死了人，官府卻隻是罰了幾個銀子，還把她判給了薛家，財大勢大就可以不講理了？

    這個世道終究不是個講理的世道，“爹爹”把她賣給了也薛大爺，香菱想著，既然花了大價錢買她，總會待她好些吧？

    因著她精致可愛的容貌，薛蟠確實喜歡了她一陣子，但薛蟠是誰，豈能因為一個花錢買來的丫鬟收心，不過幾日，便又有了新好。

    因著她，薛家大爺惹上了人命官司，薛家太太本就不喜歡她，盼著她能讓薛大爺收心，結果她還是沒做到，就更不喜歡她了。

    好在薛家大姑娘人好，有她說話，總算讓她能在薛家立足，時常得到薛大姑娘的照顧，甚至被教著讀書識字，香菱也很感激她。

    薛家上京躲禍，住進了榮國府，香菱自然也跟著住進去了。

    進了榮國府，香菱也見識了一遭何為富貴榮華，榮國府很大，吃喝用度俱是奢靡，比之皇商薛家更甚。

    她也見過了府裏的公子小姐們，特別是那被整個府上如珠如寶寵著的賈二爺賈寶玉。薛太太和府上王夫人都想要讓薛大姑娘嫁給這位寶二爺，她是知道的，但卻並不看好。

    寶二爺是個溫柔的人，對於女兒家就更溫柔了，但他比起薛大姑娘更喜歡林姑娘，那林姑娘是三品大員嫡女，薛大姑娘豈能爭得過。

    何況還有個侯府大小姐史姑娘，中意寶二爺的人太多，寶二爺中意的人也不少，不說別人，就是寶二爺身邊的襲人姐姐，那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不過這都與香菱沒有多大關係，被薛大姑娘賜名香菱，她感激她是不假，卻還不至於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這等事可不是她一個連姨娘位分都沒有的丫頭能置喙的。

    後來不知為何，薛家搬離了寧國府，薛大姑娘也不再往寶二爺身邊湊，香菱心中替她高興，以薛家家財和薛大小姐的人品容貌學識，不論嫁給誰，都會被看重的吧。

    再怎麽她也沒有料想到，薛家這種門第，竟然還有賣丫鬟的時候，特別還是她這種通房丫鬟。

    薛大小姐跟她說要把她送給寧候府的時候，香菱簡直不可置信，為什麽呢，難道是她伺候的不好麽？

    “你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氣，香菱，快來見過你家奶奶！”

    看著薛大姑娘懇求的目光，香菱無法拒絕，薛大姑娘於她有恩，雖然傷心，但她沒法拒絕她的要求，何況已經決定好了，拒絕也沒有用。

    “香菱，你放心，蓉大奶奶很喜歡你，定會好好待你的。”最後，薛太太和薛大姑娘都是這樣講的。

    拜了新主子，香菱卻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伺候人，這位蓉大奶奶再難伺候也不會比薛大爺更差了，能當個普通的丫鬟，也許會更好。

    如她們所言，蓉大奶奶並沒有難為她，隻是讓她在茶房伺候，甚至院裏的大丫鬟也待她和善可親，她不知為何，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薛大姑娘後來果然進了宮，用她和銀票鋪子換來的前程，不知道她走的順不順心。

    原以為就要在寧候府當一輩子的丫鬟了，未成想不過幾個月，奶奶竟告訴她找到了她的親生母親，還問她願不願意回去。

    見了老母親後，她方才知曉，原來她叫甄英蓮，她父親叫甄士隱，原本家住葫蘆廟旁，卻被拐子拐了去，母親想她想的哭瞎了雙眼，原來她也是有親人的。

    香菱喜極而泣，她連自己原本叫什麽都不知曉，卻沒想到還有能找到親人的一天，見奶奶是真的要放她回家去，香菱跪在地上給這位新主子狠狠磕了幾個頭，她沒有什麽能報答奶奶的，隻能以此表示感激。

    帶著奶奶賜的二百兩銀子，隨著母親回金陵去，她雖然沒有別的手藝，這幾年卻也學會了一手好針線活，養活母親和她足夠了，日後她也不想再嫁人了，隻想伺候在母親膝下。

    後來，她在城郊置辦了一個小莊子，她和母親住了進去，盤了一個小鋪子，生意也過得去，母親曾勸她嫁人，她卻再不肯鬆口，這條命終於是自己的了，她再也不想交到別人手裏。

    多年後，她曾再次遇到出家為道姑的奶奶，殷勤的請恩人和她的弟子到她的莊園裏吃了頓最豐盛的飯，恩人便帶著弟子離去了。

    香菱，不，英蓮覺得定是道尊派奶奶下凡拯救她的，從此在家**奉了道尊和恩人，竟是真的再沒有遇到過災禍。

    （念靈：不要搞封建迷信，那隻是親媽給你的運氣好。香菱：不，泥奏凱，都是恩人和道尊保佑的！念靈：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