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慫人膽壯隻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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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影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獨孤傲雲,也不多話,留下一壇上好的竹葉青,帶著三名黑衣人走了。

    獨孤傲雲本冷的如墜冰窖,沒多久,又忽覺得被烈火灼燒。木桶裏麵蒸騰著霧氣,似乎桶裏是滾滾沸騰的水,而他,不過一隻釜中烹煮的佳肴。是誰如此殘忍?可知活鮮生烹是何等的煎熬?

    獨孤傲雲發間有液體落入水中,滴滴答答不絕,也不知是水氣太重所至,還是汗水淋漓而出。他再也忍受不住這烹煮之苦,內力鼓蕩,把木桶震成齏粉。原本柔弱無形的水此時也成了利劍般四散飛濺。竹屋霎時間殘破零亂,室內物品乒乒乓乓掉落一地,也包括那兩把木劍。

    獨孤傲雲眼看著木劍落地,心中忽然清明,立悔自己莽撞,差點毀了師父的舊居。他走過去用滾燙的手小心翼翼地拾起木劍,拿著其中一把走出竹屋,用心地舞起了流雲劍。

    這劍招處處殺伐,透著淩厲霸道,可偏沒有內力激蕩,給人一種自在逍遙的觀感。可實際禦劍之人卻是竭力克製,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著。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能毀了師父的小院和美好的回憶。

    忘情禦劍、恣心回憶,似乎這些真的能減緩痛楚,然而新一波的痛苦隨著子夜慢慢臨近,更是成倍襲來。獨孤傲雲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哪裏痛、如何痛,隻是疼的呼吸紊亂,腳步淩亂...

    “死吧!活著到底為了什麽?”

    “根本沒人需要我,沒人值得我忍受如此的痛楚。”

    “月兒真的愛我?愛我,她就該不顧一切的退婚,為什麽答應嫁給別人?”

    “死吧!就算沒有千世蠱我也是生不如死,一輩子與孤獨寂寞為伍,何必承受這無邊的痛苦?”

    “現在我還剩下什麽?天煞孤星,說的就是我這種人吧!跟我親近的人都會離我而去,月兒選擇大哥是對的。”

    “什麽恩未還、恨未了?我死了也就罷了。”

    獨孤傲雲大力的甩著頭,以至於頭上玉冠狠狠甩出數丈。一頭黑發散亂地披在肩上、擋住容顏,“不,不這些都不是真的。月兒背負那麽多,我憑什麽怨她?就算全天下人都覺得不需要我、憎惡我又能如何?我自無愧於心罷了。”

    “……”

    獨孤傲雲腦中天人交戰,體痛神苦卻從沒有停下手裏的劍,雖然劍法越來越雜亂;雖然步子越來越虛浮,可他還是沒有停,停了更是無休止的疼。

    可是腦中想死的念頭卻是怎麽都揮不掉,獨孤傲雲忽然想起了天音訣第二重——忘憂。他不能死,絕對不可以死。他死了天下必定大亂,還有枉死在自己手裏的人,這些人的生命一定要有價值。

    獨孤傲雲再一次走進竹屋,仰起脖子,一口喝光滿滿一壇酒;坐上竹榻,輕撫弦琴。

    不需要內力,不需要技巧,需要的,不過一顆心一雙手罷了。

    《鳳求凰》——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旋律,然而今天卻有一聲聲錯音。這錯音的來源複雜,是發間滴落水珠的功勞?是彈琴人淚落的緣故?而彈琴人又哪在乎錯音於否,隻神遊物外,再不顧及體痛的煎熬,隻一雙眼睛幽深地看著窗外那望不到邊際的翠竹。

    “雲哥哥,月兒會很想很想你的。”

    “我也很想你啊——大嫂。”

    弦斷,人醒,東方漸已泛白。

    到底是十五更痛苦,還是十六更痛苦?獨孤傲雲也不知。

    自嘲一笑,他看著手指上的殷紅鮮血,“如果真的可以死該多好。”

    可惜,世上將死的人總有一大堆理由想活,安康的人總有一大堆借口作死。

    一身淋漓滴水的黑衣;一頭無拘無束的黑發;一雙堅定果決的黑眸。

    錢曉曉坐在貴妃椅上,抬頭恰好看到這樣的獨孤傲雲,“你...”

    她的心跳得比鼓點更急,說不清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隻覺得眼前的人比多年前那個謙恭有禮的少年更有魅力,恍然間似多了點什麽,又缺了點什麽。

    “請錢師姐幫個小忙,陪我去大哥的婚禮。”

    錢曉曉根本沒注意獨孤傲雲的話,隻覺得答應他就一定是對的。點了點頭,她看著獨孤傲雲說了句什麽就轉身走了。她慌忙起身回房梳妝,挽了一個又一個髻,換了一套又一套裝,可怎麽都覺得不夠美,不夠美。

    “曉曉,你在折騰什麽?”

    肉球不知何時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大酒壇,一身酒氣。

    以往肉球這個樣子回來必要被錢曉曉斥罵一頓。今日錢曉曉卻仿似沒看到肉球手裏的酒壇,也聞不到他一身的酒氣,隻羞怯問道:“哥,你看,我這身打扮美嗎?”

    錢萬樓肆無忌憚地打了個飽嗝,“我錢萬樓的妹子穿什麽都好看。”

    “這就好,這就好。”

    肉球看著妹子臉上蕩漾的春色,問道:“他來找你了?那個淫賊——”

    “不許再罵他,他是我夫君。”

    “夫君?他哪裏像個夫君?他娶了多少女人我可以不管,可是曉曉你為救他都願意為妾了,他還不是讓你獨守空房。”

    “不是的,哥!”錢曉曉羞怯低頭,“他有來過。”

    肉球看著妹妹的樣子,更是恨那個缺心少肝的淫徒,我的小辣椒妹妹哪裏去了?

    “這更該殺,一次就...”肉球說到這裏忽然覺得在妹子麵前說這話不妥,改口道:“放著自家八房姬妾不管,偏去惦記朋友之妻,這...”

    “哥,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錢曉曉直接開口趕人,她還有太多的東西沒有準備。

    肉球置氣摔了手裏的酒壇,轉身就向外走。都說酒壯熊人膽,再可怕的魔頭也擋不住此時一個愛妹入骨的哥哥。

    一腳踹開墨閣的門,“獨孤傲雲,你給小爺出來。”

    沒人回應。

    “獨孤淫賊,給小爺滾出來。”走進聽風軒是一片狼藉。

    肉球走遍每一處房舍,也不知踢爛了多少房門,終於在妍夢的添香小築找到了想找的人。

    此時那人坐在鏡前,一身白色裏衣不見一褶一皺,不用細想就知是剛剛換好的。妍夢正笑著為他束冠,口裏說著什麽“奴家”、“周全”的。兩人身後是一隻水汽氤氳的大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