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集團的辦公室中，氣氛頗有些沉悶。
    林懷恭站在門前，看著站在窗邊的林承軒。
    他太了解林承軒，自然知道他現在的心思。擔心黎夏，更是為兩個人的將來憂慮。林懷恭年輕時，也曾麵臨這樣的問題，那一路多艱難，他再清楚不過。
    “小軒。”林懷恭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繁忙的街道，說道：“有件事，我想需要和你說一下。”
    林承軒側頭，看著神情嚴肅的父親，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還有什麽事比餘家摻和進來更嚴重？
    林懷恭緊鎖著眉，沉聲說道：“過不了多久，你大伯……就要來海市了。”
    如果說餘老爺子要見黎夏，林承軒隻是擔心，那麽林家人的到來，已經讓林承軒不得不考慮如何保全黎夏了。
    林家……
    在林承軒的眼中，林家除了父親和弟弟，從來沒什麽值得留戀的，包括那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爺爺。
    從小到大，他見過爺爺的次數，一雙手數的過來了。而且這有限的見麵中，從來沒有一次是愉快的結束。
    “爸，您可別告訴我，他來是為了黎夏的事。”
    林承軒還抱著一絲希望，也許林家來人隻是有其他的事情，也或許那個大伯隻是路過看看父親……
    林懷恭當然看得出他的小僥幸心思。
    雖然很不想告訴林承軒，但是早知道，早做準備總是沒有錯的。
    “我昨天見了餘老爺子，他說，黎夏的事情，你爺爺早就知道了。”林懷恭微微低頭，歎了一聲，“這次你大伯來，處理好了也就過去了，處理不好，怕是你爺爺也會來。”
    林承軒沒有說話，他握著拳，緊緊咬著牙。處理好了……所謂的處理好，多半是他和黎夏分開了，這件事才算是完。可這個顯然不是林承軒想要的。也就是說，他一定要再見到自己那個陌生至極的爺爺。
    “你爺爺的強勢，當年你也見過。”
    如果當年林懷恭再少一些堅持，恐怕現在，林承軒也不知道在哪裏了，更別說能成為林氏集團的總經理，在商界大展拳腳，有所作為。
    對於林老爺子的強勢，林承軒當然很了解，甚至……十分憎惡。
    那時候，林老爺子經常刁難林承軒的媽媽，哪怕林懷恭在，林老爺子也毫不在意，還會變本加厲。小的時候，林承軒最怕，最不願的就是見爺爺。
    如今每每想起這些，林承軒仍然不能坦然。不為自己委屈，而是為了兒時不能保護母親懊惱自責。
    “爸，如果我一定要護著黎夏，會怎麽樣……”
    “能怎麽樣。”林懷恭笑了，他看著窗外，目光中帶著十足的堅定，“隻要你認定了，爸幫你。”
    “爸，您是不是覺得，我太不懂事了。”
    林承軒側頭看著林懷恭，這麽多年，他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好，讓林懷恭為他操心。可是黎夏的事，他真的沒辦法做一個選擇。
    林懷恭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因為感情有所衝動，林懷恭能夠理解。誰都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他不知道林承軒的堅持是不是一定正確，但是他明白，如果這個時候林承軒真的放棄了，那一定會後悔。
    將手搭在林承軒的肩膀上，笑了笑，說道：“黎夏那孩子看起來不錯，如果這次你們撐得過去，就早點帶她回家吧。”
    說完，輕輕拍了拍林承軒的肩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剩下的時間，就留給林承軒好好安靜一下吧。
    茶樓中，餘鶴山靜靜的看著對麵泡茶的黎夏。
    她的手法熟練，醒茶衝泡，看起來都十分嫻熟，手法並不生疏，看來平時也有泡茶的習慣。這倒是難得。
    想到自家的那幾個孩子，也就是陪著他這個老頭子的時候，才會喝點茶。
    黎夏反而因著泡茶，放鬆了許多。每每泡茶，她總能想起姥姥還在的那段日子，雖然生活不是多麽富裕，但是真的很開心。也就是那個時候，黎夏陪著姥姥喝茶，漸漸學會了怎麽泡茶，怎麽品茶。
    都說茶中蘊含著人生百味。
    黎夏倒是沒有這麽深刻的體會，她隻是喜歡喝茶時心中的那抹靜謐，姥姥走後，這樣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不管外麵再怎麽繁華喧囂，泡一壺茶自斟自飲時，都會覺得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這感覺，奇妙的很。
    將泡好的茶水倒在杯中，雙手捧到餘鶴山麵前，輕輕放在桌子上。
    “像你這般年紀，願意研究茶的，可不多見。”餘鶴山拿起杯子，垂眸看了看，笑著問道：“怎麽想到學茶的？”
    “我姥姥喜歡喝茶，時間長了，自己也會研究研究，泡了茶給姥姥喝。”
    看著餘鶴山明顯帶著笑意的模樣，黎夏有些意外，原來竟是泡茶，讓她贏得了餘老爺子的一絲好感。雖然並不知道餘老爺子是否會幫她，但是怎麽說都是一個好的開始。
    餘鶴山並不急著與黎夏說事，反而先品著黎夏泡的茶。
    目光中的欣賞更濃了一些。
    放下茶杯，看著對麵的黎夏，一眼所見，像是個踏實的姑娘。
    “我很早就聽說過你。”
    黎夏訝異的抬起頭，看向餘鶴山。
    “小年畢業本來應該留在國內，之所以會出國，就是因為他的父母，聽說了你們的關係。”
    這些話，餘鶴山本來沒有必要說。但是想到餘年與他提起黎夏時的那種歡喜，索性也就替他解釋解釋。
    “小年回國後，電話裏常常提起你，我就想著過來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孩子。”
    黎夏並不意外，當初林承軒也和她說過，餘年的不告而別很可能是因為家庭的關係。
    “就怕這一見，您對我的印象會更差一些了。”
    黎夏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優秀的地方能入餘老爺子的眼，家世自然不用說，單說她這個人，也普普通通的，實在沒什麽特點。從小到大，填一個自我介紹，特長欄幾乎都是空著的。
    想想竟然有些好奇，林承軒怎麽就看上了她。
    餘鶴山沒有接過黎夏的話繼續說下去，反而問道：“如果我說，老頭子今天來，就是要聽一聽你的選擇，你怎麽說？”
    黎夏心中一驚，連忙看向餘鶴山。
    餘鶴山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在開玩笑，而且是一定要聽到黎夏的答案的。
    黎夏暗暗思襯著，她明白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麽。甚至可能是決定餘鶴山對她印象的關鍵一題。
    門被推開，餘年走了進來。
    餘鶴山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
    “爺爺，我……”餘年也知道他這樣進來不好，可是他又怕爺爺真的為難黎夏。
    餘鶴山擺了擺手，“既然來了，就聽聽吧。”
    餘年安靜的站在餘鶴山身邊，不由的有些擔心，看了黎夏一眼，目光中露出詢問的意味。
    他的到來讓黎夏更加不知所措，她實在不想當著餘年的麵說出這個選擇。
    “說說吧，林家小子和小年，你選哪個？”
    “爺爺！”餘年急忙出聲，爺爺隻說是找黎夏談一談，現在怎麽看都不是談談這麽簡單啊。餘年看著爺爺，聲音急促，“您說您隻是……”
    “閉嘴。”餘鶴山聲音淡淡，卻讓餘年不得不住了口，悶聲站在一旁。
    黎夏抬眼看了餘年一眼，猶豫不決。
    可是拖著顯然不是辦法，那……索性把話說絕吧，對她，對餘年都好。
    “餘爺爺，餘年和林承軒從來不是兩個選擇。”黎夏正對上餘鶴山的目光，這一刻她的目光沒有退縮，沒有猶豫，隻有堅定，“在我心裏，林承軒是唯一的。”
    她不需要選擇。
    從餘年離開的那一刻起，她的選擇中，就再也沒有餘年了。
    他們可以繼續做朋友，或者歸於陌生。
    她看到餘年眼中的黯然，終歸還是傷了他的心。可是感情的事，不能違背自己的心。
    “你想好了？”餘鶴山的身子微微前傾，話語低沉，帶著一絲壓迫的看著黎夏，“你應該知道我和林老頭的關係，我隻要說上一句你的不是，你和林承軒，就絕對不可能有結果！”
    這一句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逼迫黎夏做出另一種選擇了。
    “爺爺，這是我們的事情，您……”
    “再說話就出去！”
    餘鶴山猛地喝道，餘年嚇了一跳，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再說下去。
    在餘家，餘老爺子說一不二，餘年就是再討他的歡心，也不敢這個時候和他頂嘴。
    “要不要……換一個選擇。”餘鶴山的手端起麵前的茶杯，看著已經有些冷了的茶，搖了搖頭，放了回去，“小年這孩子重情，他會對你好。至於他的父母，我會去說，絕對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
    餘鶴山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選擇林承軒，也是徒勞。反之，選擇餘年，就是坦途。
    黎夏幾乎不帶任何猶豫的搖了搖頭。
    幾年前，餘年還沒有離開時，她心裏的選擇隻有餘年。而今天，她的心中，也隻有唯一的一個人，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那都要她和林承軒一起走過了再說。
    “餘爺爺，謝謝您的茶。”黎夏站起身，對著餘鶴山微微躬身，直起身時，臉上已經掛起了淺笑，“我先走了，他還在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