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五碗狗血:嘲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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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有什麽樣的原因才會讓禦翎喊出這兩句話,鄒承辟隻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對方想起了梁越國被攻陷之時的場景。

    這是不是意味著,禦翎快要恢複記憶了?

    男人眼眸中不斷翻湧著什麽,可又被很快克製住了。

    現在禦翎還沒有想起什麽,這隻不過是他的猜測而已,況且就算禦翎真的恢複記憶了,他相信以兩個人這段時間的相處,對方也不會再像從前一樣。

    他看得出來,禦翎是愛自己的。

    鄒承辟看著牢牢靠在自己身邊,雙目緊閉的女子,抿了抿嘴角。

    即使在心底這樣告誡著自己,可他仍然抱有一絲僥幸,他希望禦翎隻是和前幾次的頭痛一樣,不會想起從前的事。

    那樣驕傲而高貴的公主殿下,真的會願意和自己在一起嗎?

    隻是他的僥幸在下一刻就被禦翎的話徹底粉碎。

    “本宮堂堂萬金之軀,豈容你這卑劣小人任意折辱?”

    這句話喊得雖然輕,可語氣已經是從前的禦翎才會有的語氣。

    鄒承辟猛地低頭看了對方一眼,閉著眼睛的女子似乎是在無意識中喊出的這句話,可卻讓他一顆下沉的心逐漸冰涼。

    他最後的仰仗仍舊是僥幸,他希望禦翎想起一切後還能如這段時間般,和他高興的在一起。

    轎子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長,鄒承辟不知道回去的路到底走了多久,等他將禦翎抱出來的時候,對方身上都被汗水打濕了。

    將軍府因為這一場突發事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而這一次禦翎的頭痛犯得也比之前每一次都嚴重,大夫施了針又開藥熬了喝下去後,禦翎的情況才有所緩解,隻不過因為體力透支得厲害,此刻陷入了沉睡中。

    等待是最為煎熬的。

    尤其是不知道等待過後迎接的是怎樣的結果。

    鄒承辟守在禦翎身邊很長時間,他細細端詳著女子的眉目,即使是睡著了也依舊美豔動人。

    阿翎,你是不是都記起來了?

    我們的婚禮還沒有準備好,你是不是要反悔了?

    這些內心獨白床上的女子通通聽不見,她好像是一個惡劣的玩家,將所有人的情緒掌握在股掌之中,給你希望後再給你無限的絕望。

    鄒承辟在對禦翎的事情上有一股難言的執拗,他固執地坐在這裏等著對方醒過來,等著對方給自己的審判。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原本閉著眼睛的女子睫毛微顫,似有醒來的征兆,而一直守在這裏的鄒承辟第一個發現對方的動靜。

    他趕緊站了起來,略微躬腰,“阿翎,阿翎?”

    男音對於剛剛才要醒過來的禦翎來說好像有些吵,她皺了皺眉,好半天才睜開眼睛。

    醒過來的第一眼就看到鄒承辟坐在身邊,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女子臉色有些複雜。

    她就這樣看了鄒承辟半晌,也沒出聲。

    還是對方率先打破了這令人壓抑的安靜,“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想起從前的事,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禦翎垂下了眼眸,模樣看上去有些冷,大概是因為太過虛弱的原因,倒沒有了以前的盛氣淩人。

    她雖然沒說話,可鄒承辟還是知道她恢複記憶了。

    那樣的眼神,是失憶後的禦翎不會有的。

    “看樣子鄒將軍這場遊戲玩得很開心。”

    聲音也是冷的。

    就在鄒承辟以為對方不會說話的時候,禦翎卻出聲了,隻不過語氣跟從前不同,完全沒有摻雜任何情緒,冷漠得像是一塊堅冰。

    這句話說完,女子倏而抬起頭看向男人,眼神中泛出濃濃的譏諷,“趁著我失憶,便誆騙於我,甚至還想同我……”

    成親這兩個字對於禦翎來說似乎是什麽汙穢的詞,她沒有說出來。

    然而聽到女子的話後,鄒承辟知道自己的最後一絲僥幸也沒有了。

    禦翎終究是禦翎,她是高貴的公主殿下,一旦恢複記憶,自己於他而言就什麽也不是。

    鄒承辟握緊了拳頭,聲音艱澀無比。

    “我沒有想誆騙你,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呢?隻不過是因為我想要得到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會使出這樣卑劣的法子。

    即使後來這件事被拆穿了,可他還是做過,沒得抵賴。

    所以鄒承辟說到後來,也說不出什麽。

    他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

    “隻不過你想得到我,是嗎?”

    鄒承辟沒有說出來的話,禦翎補充完整了。

    那張美麗的臉上帶著鄙夷的不屑與嘲諷,“我告訴你,即便是我死了,也絕不會和你在一起。”

    “從一開始就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帶我回來的,現在也不要在我麵前故作委屈,畢竟像你這樣垂涎本宮的人,我見得多了。”

    “這些年來想要求娶我的人即便不是王公貴族,也是滿腹經綸家學淵博之人,憑你這樣低賤的出身,也配?”

    尾音上揚,那種隨意和散漫像是一道響亮的巴掌狠狠拍在鄒承辟的臉上。

    他重新抬頭看過去,原本單純善良的臉和此刻高傲張揚的臉重疊,兩個人變成了同一個人,隻是一個愛他,一個不愛他。

    “你身體還很虛弱,先休息吧,等回頭我再來看你。”

    在那樣的視線之下,鄒承辟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失去了那個人。

    高傲而矜貴的公主殿下依舊如從前般,仿佛看他一眼都是在施舍。

    男人承受不了這樣的結局,所以他逃避了。

    有時候逃避也是一種方法,鄒承辟並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有什麽問題。

    直到跨出房門的那一刻,他才感覺那種被審視地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

    而等到鄒承辟離開後,床上的女子收起了臉上過於浮誇的表情,靜靜躺下去等著差不多已經將事情查探清楚的顧別到來。

    殘陽如血。

    日頭很快就黑了下去,這個時候顧別才姍姍來遲。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將軍府中收集信息,果然被他發現了這其中的貓膩,原來鄒承辟幼時曾是吳喜國三皇子佑輕的書童,因為對方被送到梁越國當人質,所以鄒承辟也就一起跟了過去。

    兩個孩子,又是在他國深宮,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而禦翎就是在這個時候幫了鄒承辟一把,所以才會被對方記到今天。

    隻是,還是有些不對。

    先不提這信息收集的過於容易,就說救命之恩這件事本身好像就有問題。

    其他人不清楚,可是跟在施苒身邊的顧別卻知道,幼年的禦翎雖然頗為皇上的寵愛,可進宮的次數並不頻繁,再加上對方的性格,更是不可能對一個小小的書童出手相救。

    最重要的,是顧別幾乎震驚的發現,當年公主殿下也幫助過一個小男孩。

    對比一下自己的記憶,那個小男孩的臉和鄒承辟的臉竟相差無幾,這不禁讓他浮現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那就是鄒承辟找錯了人,真正的救命恩人其實應該是他們公主殿下才對。

    麵對這個荒誕的事實真相,顧別久久無法言語。

    他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處理這件事,隻有等明日見過公主殿下後再行商量。

    由於終於查清了這件事情,顧別難得回了一趟禦翎的院子。

    他現在對禦翎的觀感已經改變了許多,對方比他年紀小,又單純,有時候兩人相處間顧別倒是不自覺會將對方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今晚聽說禦翎又頭痛了,顧別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對方的房間中,想看看她有沒有事。

    “你來了,顧別。”

    還是有些欣喜的聲音,但又有些細微差別。

    “我聽說你又頭痛了,所以來看看你。”

    “我沒事。”禦翎身上的外衣並沒有脫,見到顧別來了幹脆掀開被子站了起來,和以前一樣熟門熟路的給對方倒了一杯水。

    失憶後的女子做慣了這些舉動,顧別一時也沒察覺出不對勁來,於是接過那杯水喝了一口。

    “對了,明日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坐在對麵的女子久久沒有出聲,直到這個時候顧別才察覺出異常來。

    他抬起頭,就見女子臉上掛了一抹冷笑。

    怎麽回事?

    還不等顧別腦子轉過來,禦翎就已經出聲“怎麽,暗衛不怕我在水裏下毒嗎?”

    這樣的語氣,又是這樣的神情——

    “你恢複記憶了?”

    拿在手裏的杯子因為放在桌麵的動作過大,晃出了一些水。

    女子隻淡淡瞥了對方一眼,而後就站起身單手背在身後,倨傲的抬起頭,“真是沒想到,你膽子竟然這麽大,趁著我失憶蒙著我去做了許多事,實在是……讓我有些不高興啊。”

    “我……”

    “在本宮麵前稱我,這又是誰給你的膽子,禦苒嗎?”

    禦翎打斷了顧別原本的話,她挑了挑眉,語氣有些冷冽。

    任誰都能看出來女子在生氣。

    她的表現實在太明顯了,又冷又傲,嘴角的笑意更像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聽到禦翎提起公主殿下,顧別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他生怕對方又像以前那樣變著法子折磨公主。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顧別為了施苒卻可以跪在禦翎麵前。

    他垂下頭顱,恭敬無比地道“請主子恕罪,是屬下不敬。”

    說完還磕了一個響亮的頭。

    “主子生氣大可隨意處置屬下,還請您切勿動怒。”

    切勿動怒是假,切勿遷怒才是真。

    顧別跪在地上,連眼神都是恭敬地隻看著禦翎的腳尖。

    他在等著對方的羞辱。

    可是等了許久,禦翎都沒有什麽動靜。

    若是在對方失憶的時候,顧別倒敢說些什麽話,可他麵對的是沒有失憶的禦翎,是張揚跋扈喜怒不定的宮主,所以顧別連眼睛都沒有抬。

    “你出去吧。”

    冷淡的字眼從女子嘴裏吐出來的時候,顧別有著片刻的怔楞。

    怎麽……回事?

    他抬頭,就見到對方往床上走的背影。

    禦翎似乎真的沒有將他放在眼裏,甚至他還沒離開,女子就已經在自顧自的解開外套了。

    原本還跪在地上的暗衛見此趕緊站了起來,然後從飛身從窗戶處跳了出去。

    等漆黑的身影站在院子裏時,顧別又回過頭望向禦翎的房間,就在剛剛,臥房內亮著的燈也滅了。

    四周萬籟俱靜,而他卻疑惑於女子的舉動。

    為什麽這一次禦翎沒有處罰他,而是仿佛輕輕揭過去了。

    難道說,對方是在預謀些什麽?顧別一下子就想起了公主。

    可是不對,雖然禦翎性格讓人難以恭維,但他也清楚,如果對方真的要對付公主的話,肯定不會這樣若無其事地讓他離開,她巴不得看著自己一臉痛苦,然後跪在地上哀求她饒命。

    隻是禦翎沒有這樣做。

    難道說對方真的改性了嗎?

    想起失憶後的禦翎和失憶前的禦翎呈現的巨大反差,顧別有些拿不準。

    他的糾結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畢竟他現在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施苒身上,等天亮的差不多時,他就會重新混進牢房,和公主見一麵,然後再商議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而另一邊已經離開的鄒承辟回去後卻久久沒有入眠。

    他站在房間裏望著禦翎所在的方向,隔著院門根本看不到什麽,可男人就是這樣靜靜地坐了幾個時辰。

    鄒承辟看著手邊一個精美的盒子裏放的珠釵珍寶,這些都是他這段時間來為禦翎搜集到的,準備添置到彩禮中。

    明明應該是閃亮耀眼的珠寶,可此時卻黯然失色。

    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用不到了。

    禦翎今天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對方不會和自己在一起,甚至她仍然厭惡著他。

    可是怎麽辦,他最後的理智都已經徹底喪失在對方向自己求親的那一刻。

    鄒承辟拿起一隻流蘇簪,手心接觸到一陣淡淡的涼意。

    不,他還有機會的。

    當初明明是她主動求的親,隻要她沒有親口否認掉,就還有機會。

    就算……就算禦翎拒絕自己,可是她總有不能拒絕的東西。

    鄒承辟想到如今在天牢裏關押著的人,裏麵有禦翎的至親。

    卑劣也好,無恥也罷,隻要能得到她,隻要能得到她。

    更深露重,而坐在房間內的男人似陷入了某種魔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