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九碗狗血: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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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堯之所以能夠憑借禦翎的一句“陵哥哥”確定對方的身份,是因為皇子身份向來尊貴,尋常人家的女子是不可能直呼對方為哥哥的。
能夠這樣叫封取陵哥哥的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皇室公主,他們的親妹妹,另一種,則是朝緣。
對方因為年歲小,又時常和他們玩到一處,久而久之,也就這樣喊了。
不僅僅是五皇子,其他皇子她都可以叫上一聲哥哥,隻是後來隨著他們漸漸長大,朝緣也就沒有這樣喊了。
這聲被埋藏在歲月中的稱呼,令封堯大夢初醒。
這世間再不會有那麽多的巧合了。
平日裏舉止行動那麽像朝緣,又能夠讓封取陵認同對方叫他哥哥的,隻有朝緣一個人。
“緣……緣緣。”
封堯的聲音是顫抖著的,裏麵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他甚至不敢再向前多走一步。
三年前她曾經為自己拋下一切,走上戰場,而三年後她卻在別人的懷裏。
至於他,連走上前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之間仿佛隔了數座大山,誰也都回不去了。
封堯的變化被朝驚看在眼裏,她清楚的聽到了對方剛才說了什麽。
緣緣。
朝緣。
他的未婚夫看著禦翎,念出了朝緣的名字。
心中那個一開始顯得荒誕的念頭又一次跳了出來。
她轉過頭,看向了被五皇子輕擁在懷裏的少女。
封取陵不知道自己這樣抱著禦翎有多長時間,重複了多少遍那兩句話,才慢慢感受到禦翎僵硬的身體逐漸軟了下來,恢複正常。
“我扶你坐下來,好不好?”
五皇子凝神注意著禦翎有沒有什麽不適的情況,整個過程都十足小心,沒有讓對方再看到地下的鮮血和自己受傷的肩膀。
而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的封青招也緊跟其後,連忙去將那些昏迷的手下和大夫弄醒,然後處理完這些在船上七零八落的屍體。
“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已經自我調整好的禦翎看著封取陵還是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輕輕扯了扯嘴角,想到對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又搖了搖頭。
隻是她方才發生了那樣激烈的反應,盡管現在說著沒事的話,旁人也放心不下。
封取陵的肩膀上還流著血,口中因為想要驅散迷藥的緣故也被他咬破了,滿腔都是鐵鏽味。
此時他坐在禦翎身邊,依舊牽著對方的手沒有鬆開。
這是不合時宜的。
五皇子殿下比任何人都更加直觀的感受到了禦翎那一瞬間的驚懼。
所以他保持著這樣顯得過於親密的姿勢。
如果能夠給她一點安全感的話,那麽就這樣吧。
並且,他有著屬於自己的私心,他不想就這樣放開她的手。
有什麽一直以來被忽視的感情終於破土萌芽。
活了二十三年都不懂得男女之情的封取陵就這樣開竅了,可是懂得的時候他並沒有感到驚訝,似乎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隻是這樣的親昵看在封堯眼中,又是一股難言的刺痛。
如果說在沒有認出少女身份之前的他看到兩人這般,頂多會勾起他的一些感慨和代入感,他依舊可以安慰自己,禦翎不是朝緣。
因為不是朝緣,所以不管她的眼中有誰,她心儀的對象是誰,都與他無關。
可是現在,他明確的知道了禦翎就是朝緣。
因為是朝緣,所以當她的眼中有了其他人,甚至她心儀的對象也可能會變成其他人,都會令他感到痛苦。
明明先變心的是他。
明明他都已經做好下地獄的準備。
為什麽還會這樣?
沒有任何時刻能夠讓封堯感受到自己是一個如此自私透頂的人。
就算他不敢再向前邁進一步,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在明知道朝緣回來的時候視而不見,他不能明知道對方就是朝緣還要故作坦然的假裝不知道,他不能在朝緣麵前還和其他人在一起。
因為,這些會令緣緣受傷。
封堯多了解朝緣啊。
她那樣膽小,那樣一心一意愛戀著自己。
他無法想象對方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重新回到丞相府,也無法想象她是怎樣接受自己和其他人在一起,並且那個人還是她名義上的妹妹。
這太荒謬了。
置身其中,隻要稍微想一想,他就覺得痛得無法呼吸。
可是禦翎在見到他的時候是那樣平淡,好像他們真的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人。
隻是,如果她沒死的話,現在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了。
他們會成親,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
這些假設,最後都因為她為了他而死以結束。
封堯看著禦翎,自問自己做不出那樣問心有愧的事情。
所以哪怕不敢,哪怕想要逃避,三皇子殿下還是向前邁出了一步。
“你是緣緣,對不對?”
堂堂男子,向來有淚不輕彈。
然而在麵對禦翎的時候,封堯剛問完了這句話,眼淚就倏而滾落。
他的那些悲痛與內疚,像是一把焚燒的烈火,烤的他痛苦難當。
封堯隻覺得整個人都不受自己控製,他靈魂空蕩的走近了禦翎,一眨不眨的盯著對方。
他甚至都不需要禦翎的肯定,便跪了下來。
膝蓋落地的聲音極重。
“對不起,緣緣對不起。”他不斷說著對不起,眼淚一直沒有停止的趨勢,無數的愧疚將他整個人都擊垮了,向來都是尊貴非凡的皇子此刻狼狽不堪,“我沒有想過你會……對不起,是我違背了承諾……”
他哭得那樣大聲,好像要把所有的自責,所有失去的傷痛都哭出來。
可是有什麽用呢。
一切都變了。
他們身處一個荒謬不已的局麵當中。
而在他跪下來的時候,朝驚坐在一旁也已淚流滿麵。
她知道,自己那個荒唐的念頭變成了事實。
可是怎麽就這樣了呢?
為什麽會是這樣?
他們三個人都沒有做錯,那麽,究竟是哪裏錯了?
朝驚根本說不出話來,她太痛了。
極致的痛苦之下人類喪失所有言語,他們甚至連呼吸都不會了。
“你起來吧。”
禦翎一直沒有抽開被封取陵握著的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封堯的舉動產生任何變化。
就像初見時一樣。
她於他們而言是陌生的。
少女看過來的視線那樣平淡,漆黑的瞳孔裏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那雙眼睛裏即使看見了封堯,也沒有他。
她不再愛他了。
那些熾熱的情感,似乎都隨著三年前一起消散了。
封堯和對方對視著,心中有一個越來越大的聲音這樣告訴他。
緊接著,在燭火的映照下,他們就看到少女摘下了自己的麵紗。
暴露在空氣中的那張臉是那樣熟悉,熟悉到令封堯又一次感到眼眶酸澀。
而朝驚看著禦翎,終於知道自己一直長得相像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她的確和對方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眼睛。
兩人的眼睛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可就是這樣的相似才更加令她感到心痛。
朝驚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然而當真正的朝緣出現的時候,她才知道她其實還是介意的。
介意自己一心一意喜歡上的人內心深處一直都有一個無法替代的身影。
介意自己長得和朝緣有些相像。
可是愛情啊,它就要讓你遍體鱗傷。
“三皇子,你認錯人了,朝緣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禦翎的聲音是那樣輕而溫柔。
隻是她的話又是那樣淩厲。
即使她有著和朝緣一模一樣的麵孔,她也不是朝緣。
她是,禦翎。
是樸雲道長的外室弟子,是丞相府的義女。
她同朝緣沒有半分關係,同封堯之間也沒有任何關係。
在少女的眼中,三皇子殿下清楚的看到了這些信息。
可不是的,她就是朝緣。
她是他應當好好保護,好好珍視的朝緣。
哪怕是恨他,怨他,也比現在這樣好。
他不想看到朝緣變成這樣,朝緣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累了,可以送我回房間休息嗎?”
對上封取陵的時候,禦翎的聲音軟上了些許。
可對方還是能夠看出少女眼底的疲憊。
她是真的累了。
並沒有再管仍舊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封堯,五皇子帶著禦翎送她回了房間。
路上的時候,封取陵總算想起了剛才打鬥時的變故。
“剛才那群黑衣人是怎麽回事?”
直覺告訴他,這事和禦翎之間有關係。
果然少女聽了後,眯著眼睛笑了笑。
她雖然是疲倦的,可並不是心理上的疲倦,而是生理上的疲倦。
禦翎並沒有因為封堯的事情傷神。
五皇子感受到了這一點,心中知道從前她說朝緣已經死了的話,是真的代表她已經完全放下了,於是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其實原本有些擔心禦翎會因為封堯而傷心,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
“之前告訴過你了啊,我是身負氣運的人。”
身負氣運四個字好像能解決無數問題。
隻要說出這四個字,一切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封取陵還是不懂,為什麽禦翎會有這樣的能力。
然而少女已經不準備再繼續開口了。
等他將對方送回了房間,正準備離開時,手中就被塞了一瓶藥。
“陵哥哥,這瓶藥是我特意從家中帶來的,對外傷極為有效,你快回房間將肩膀包紮一下吧。”
握緊了手中的藥,封取陵看著禦翎已經沒有任何遮擋的臉,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好。”
他本就是溫文爾雅的人,哪怕受了傷,麵上失了血色,也沒有妨礙對方出色的相貌。
等到封取陵走出房間,並帶上房門後,少女眼底哪還有什麽疲倦。
她的瞳孔在燭火之下熠熠生輝,掌心處還有一團淡白色的光芒閃動。
過不久,這些光芒就漸漸隱匿其中,不見任何蹤影。
隻一晚的功夫,足夠另外三個人消化禦翎的身份。
由於少女昨晚的態度,封堯並沒有再糾纏不清。
而朝驚也沒有因為禦翎是朝緣,朝緣是封堯曾經喜歡過的人,就抱以敵意。
她對待少女仍舊如同前幾日般,隻是到底還是多了些不自然。
不過封青招跟兩人不同。
他沒有愧對禦翎的地方,甚至在得知了禦翎的真實身份後,更是化身成牛皮糖一樣黏著禦翎。
幾乎已經到了禦翎到哪他到哪的地步。
整日裏船上都能聽到少年人喊著“緣姐姐”的聲音。
對比禦翎對封堯的態度,她對封青招可是和藹了不少。
甚至讓封堯有時恍惚以為,他們之間沒有經曆過那麽多不可挽回,一切還是同從前一樣。
然而真正跟禦翎有過接觸的封青招卻明白,不會和從前一樣了。
就算禦翎對他的態度跟以前很像,可還是有了變化。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滿足了。
去江南的船行了數日,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然而在到達目的地前,又發生了一件事。
這件事隻有封堯和朝驚兩個人知道。
因為這些天以來一直飽受精神折磨,三皇子殿下終於承受不住,開始喝起酒來。
酒精能夠使認得到短暫的寧靜,至少在夜晚的時候,他可以憑借此安然入睡。
在封堯喝完今晚的第二瓶酒時,房間裏多出了一個人。
他本來是可以認出對方的,可是酒意實在太大了,大到令他的神經麻木,眼神迷離。
他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你是誰?嗬,我知道了,你是緣……是緣緣,對不對?”
喝醉酒的人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眨著眼睛走到了“朝緣”的麵前。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笑著的,可是到了後來,他就開始哭了起來。
一麵哭,一麵又道起了歉。
這已經是這些天的常態了,不過由於之前封堯喝醉酒以後,朝驚都沒有過來,所以也就沒有出現對方認錯人又哭又道歉的事情來。
朝驚看著封堯這副樣子,心中酸澀不已。
她今天來本來是想和對方說清楚的。
如果封堯放不下朝緣的話,那麽她會退出,等回去的時候,就求皇上收回兩個人的賜婚。
這場愛情如果要一直這麽痛苦的話,那麽她願意成全封堯和朝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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