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別墅，因為慕歡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顯得有些沉寂，空氣中彌漫著無言的尷尬。慕歡習以為常，因為她之前為數不多過來的幾次，這裏都是這個鬼樣子的。

    反正她也來不了幾次了，隨便唄。

    慕歡對這個曾經生活了六年之久的地方，除了憎惡之外，沒有絲毫的留戀。

    慕夫人照例是坐在沙發上，撥弄著做了紅色美甲的指尖，眉宇間破天荒的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沉靜。

    挺好的。

    慕歡想著，直接抬腳上樓去找韓鳳至了。

    慕夫人不搭理她，她也不會沒事找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針鋒相對的二人間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和平。

    大概慕夫人是真的看開了。

    但她約莫是永遠都不會和慕夫人有化冰的那一天，曾經不愉快的記憶是不可能被遺忘的。所以，各自無視才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慕夫人淡淡的抬眸，她冷如霜的眼睛裏倒映著女子清瘦的背影，待她從樓梯口消失，慕夫人才收回目光。

    慕辭進來後，正好看見慕夫人在淡淡的瞥著慕歡的背影。

    他走過去，喊了一聲“媽”。

    “嗯。”慕夫人點了點頭，看慕辭也打算上樓，忽然開口問“你今天回來這麽早，就是為了去找那丫頭？”

    “他請求我去的。”慕辭口裏的“他”，自然就是慕承安。

    提起慕承安，慕夫人眼睛裏閃過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冷聲道“等過完這個年，我們就去青城，找你外公外婆。”

    如果可以，慕夫人恨不得現在就離開。隻不過現在是冬季，又常常下雪路上都是積雪，遠行會很危險。

    她想，是老天有眼，那對狗男女會有曹穎的。她不必執念太深，為了她自己，為了兩個孩子。這不，報應就來了啊。

    她倒是要看看，韓鳳至要是真的生出一個怪物來，慕承安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對韓鳳至視若珍寶。

    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隻可惜她不能親眼看見。

    因為那時候她大概已經在青城了。

    ——

    韓鳳至並沒有住在醫院裏，因為她肚子裏的胎兒除了出現了變異情況外，母體的身體指標一切正常，這說明變異的胎兒並沒有影響到她。

    但韓鳳至的精神仍然很差，雙眼紅腫，眼下的烏青很嚴重。其實，換了誰知道自己肚子裏可能會是個怪物，都會寢食難安、夜不能寐的吧。

    慕歡敲了敲門，就聽見了韓鳳至有氣無力的聲音“誰呀？是承安嗎？進來吧。”

    慕歡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平躺在床上，精神不濟的女人。似乎也沒過幾天，這個原本看起來年輕美麗的女人，竟是一瞬間老了好幾歲一樣，這件事對她的打擊，真的很大啊。

    這個懨懨的女人，原本是滿目絕望的躺在床上的，但在看見慕歡的那一刻，灰暗的眸子裏忽然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歡歡，你終於來了，你，你是來幫我的嗎？你幫幫我，幫幫你的親弟弟吧……”這段時間，韓鳳至想了很多。

    她終於後知後覺的的知道了一個事實，就是這個已經與她離心的女兒，很厲害，真的很厲害。無論是在s城，還是在權貴雲集的京都，慕歡都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韓鳳至後悔自己沒能對慕歡好一點，讓慕歡能待她一如往常，至少，要把她當做她的媽媽呀。

    隻是韓鳳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已經造成過的傷害，無論再怎麽想彌補，也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口。

    況且，韓鳳至根本就沒有做出過彌補。

    她知道自己錯了，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她隻能求助慕歡，讓她幫一幫自己，哪怕她知道慕歡已經不想再管她了。

    但韓鳳至明白，隻要她說，她哭，她求，慕歡依舊會心軟，今天她會來，就是證明。

    這個女兒，看似冰冷尖銳，但有的時候，也有一顆無比柔軟的心髒。

    不得不說，她們的確是母女。韓鳳至在這一點上，還是頗為了解慕歡的。

    慕歡聽了韓鳳至的請求，沉默了很長時間，長到韓鳳至都要沉不住氣了，她才緩緩開口“慕承安想我來勸你。”

    韓鳳至緊抿著唇。

    “勸你把孩子打掉。”慕歡接著說道。

    她似乎還有要說，但韓鳳至的情緒陡然間激動了起來，孕期的女人，本就大多喜怒無常，韓鳳至也不例外。比如說現在，她才剛想過，後悔沒能對慕歡好一點，下一刻辱罵就已出了口。

    韓鳳至從床上爬起來，她挺著大肚子，每一個動作都是沉重而笨拙的。

    “慕歡，我肚子裏的是你的親弟弟啊！你怎麽能說出讓我打掉他的話來？”韓鳳至激動的說道“你沒有心！你狼心狗肺！你想殺了你自己的親弟弟！你，你是不是還想殺了我？！”

    慕歡“……”她忍，來，多說幾句，最好猜到她的底線，讓她控製不住自己。

    “這個孩子如果沒有了，我也不活了。”韓鳳至在激動之時，也不忘軟硬並使，罵完了慕歡之後，就軟和了語氣，開始抹起眼淚來了“你知道的，我盼了這個孩子多久。歡歡，你是我的女兒啊，血濃於水，我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但你怎麽也能勸我打掉他呢……”

    “這個孩子要是沒有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慕歡吃軟不吃硬，但韓鳳至軟和後的話，卻像是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壓在她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那是慕承安的意思，我隻是轉達給你罷了。”慕歡看韓鳳至不住的哭著，淡聲說“你如果還想讓我繼續說下去，就不要哭了。”

    哭得她頭疼。

    慕歡自己都好久沒掉過眼淚了呢。

    韓鳳至哭聲一滯。

    慕歡這才接著說道“我可以幫你看看，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什麽情況，再下定論。”

    韓鳳至這時候就狐疑的問“你……真的懂這方麵的事嗎？”

    “我就納悶兒了，你不相信我的話，又為什麽要求我幫你？”慕歡反問。

    韓鳳至不說話了。

    慕歡隔空把喳喳召喚了過來，韓鳳至看著，覺得十分的新奇，她盯著被慕歡握在手裏的異能球，異能球裏，有一尾小小的紅色錦鯉，正在悠閑的遊動著。

    晶瑩剔透的異能球，悠閑遊動的那一抹紅色，那異能球就像是一顆漂亮的珠子似的，看著十分討人喜歡。

    慕歡捏著軟乎乎的胖錦鯉，說“你用木係異能，看看她肚子裏是什麽情況。”

    “主人，這個時候你倒是想起我來了？有本事你就把我丟在隻那條大黑狗的家裏啊，我不在乎。我喳喳一個魚也能活得好好的。”

    “別廢話。之後給你啃晶核。”

    “好嘞金主。”

    這好處就絮絮叨叨不肯做事的喪屍魚，她遲早燒了它。

    喳喳不知道慕歡心中所想，隻凝聚異能，驅動異能球，朝著韓鳳至腹部掠去，停留在距離韓鳳至腹部半指處。瑩綠色的光芒自處於異能球中紅色錦鯉的身上散發而出，籠罩在韓鳳至的腹部。

    韓鳳至原本十分驚奇，慕歡竟然在和一條魚對話，更讓人驚訝的是，這條魚她眼看著嘴上下的動，但就是沒聽到聲音，而慕歡卻像是能聽見一樣，還回應它？

    驚奇的時候，那錦鯉就朝著她飛了過來。被瑩綠色光芒籠罩的時候，韓鳳至隻覺仿佛有一股暖流匯入四肢百骸，似乎多日的倦怠與憂鬱都被一掃而空，她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慕歡在一邊看著，似乎是過了挺長的時間，喳喳自發飛到她脖子上掛著。

    “怎麽樣？”慕歡問。

    喳喳說“主人，這個，那個，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我們回去說。”慕歡打斷它的話，然後又對韓鳳至道“你的事我會想辦法，今天就先走了。”

    “歡歡，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裏說吧，然後，你把這顆珠子和這條魚先留在我這兒。”韓鳳至柔聲說，臉上帶了笑意“它的木係異能挺有用的，我人都舒服了不少。”

    “別啊主人，剛剛我的異能都差點耗完了。你把我留在這兒，我被榨幹了怎麽辦啊！”喳喳不等慕歡說話，就急急忙忙的說道。

    它才不要待在這裏麵對韓鳳至呢！

    喳喳不說，慕歡也不會同意的。

    “明天我會再來。”慕歡沒有正麵回答韓鳳至的問題，扔下一句話就抬腳出去了。但顯而易見的，這是拒絕的態度。

    韓鳳至沒想到，這種小要求，慕歡就直接置之不理了。

    ……不孝女。又不是要她的命。

    ——

    慕歡下樓的時候，正好就是飯點。別墅的傭人已經做好了食物，熱騰騰的香氣從餐廳飄了出來。

    她在樓下沒有看見慕辭，依舊是隻有慕夫人。至於慕瑤，可能還在賴床。畢竟這麽冷的天氣，要不是有事，慕歡自己也是不想出門的。

    慕歡目不斜視的打算出門，卻不想，慕夫人忽然破天荒的叫住了她。

    “慕歡。”平靜的聲音沒有起伏。

    慕歡腳步頓住，用同樣平靜的聲音回道“您有事？”

    “慕承安今天中午會回來。”慕夫人淡淡道“你可以留下來吃午飯。”

    “哦，不需要。”慕歡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慕夫人挑眉，似笑非笑“也行，反正以後你們一家三口……四口，聚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多了去了，不在乎這一次。”

    慕歡冰冷平靜的眼睛，冷幽幽的看著她“您不必如此嘲諷，就算您將來帶著辭哥慕瑤離開，這裏，也不會有我。”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慕夫人並不懼怕她冷幽幽的眼睛。

    慕歡的狐狸眼一眯，泄出鋒芒畢露的諷笑“是啊，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世上變數如此之大，又是在遙遠的青城，希望您能一直揣著高高在上的心態。”

    慕夫人也笑，寒涼如霜“等過完年天氣轉暖我就離開這裏，既然你這麽堅定，那麽我希望，在這期間，我希望你能不要再來這裏。因為我不喜歡看見你。”

    “怎麽辦呢，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呢。”慕歡說話時尾音上挑，意味深長。

    慕夫人冷道“果真是沒教養的野丫頭，趕緊走。”

    慕歡果真轉身就走。

    “離阿辭遠一點。”

    慕夫人冰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果然，慕夫人忽然和她說話，就是因為慕辭。不過這種和她吵一通最後才說事的習慣，還真是討厭。

    慕辭原本是估算了時間的，等著慕歡下樓吃午飯的時候他也下樓，卻沒想到，他剛下樓，就得知了慕歡早就走了的消息。

    慕辭不由得搖搖頭，這丫頭，說是蹭飯，結果看個人就又跑了。

    “阿辭。”慕夫人看著慕辭，認真的說“瑤瑤才是你的妹妹，你未免太把慕歡當妹妹了。”

    慕辭沉默的聽著，他知道慕夫人一向不喜歡慕歡，也不喜歡自己和慕歡有接觸。從前，慕歡還小的時候，就是這樣。

    慕夫人看他不說話，隻能歎了口氣，說“好了，你去叫瑤瑤下來吃午飯。”

    這丫頭也是，這麽大人了，還賴床賴到現在都不起。

    慕辭上樓去敲妹妹的門，敲了半天都沒反應，他正想直接推開門的時候，慕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哥，我在這兒呢。我們下去吃飯吧。”慕瑤這個時候已經穿戴整齊了。

    “你什麽時候起的？”慕辭與她一起走下樓，隨意的問道。

    “哦，剛起沒多久。”慕瑤說著話，還打了個嗬欠“好困哦。”

    “記得睡午覺。”慕辭說著冷笑話“畢竟你還在長二十一歲的身體。”

    慕瑤笑了笑，忽然說“哥，你說那個女人肚子裏的那塊肉，到底會怎麽樣啊？”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

    “我不擔心呀，就是好奇嘛。”慕瑤唇角微勾，想起慕歡雖然依舊背脊一涼，但正主不在，慕瑤也就沒那麽怕了“慕歡像是什麽事都能做什麽事都會做的樣子，如果幫不了自己的母親，那也就太可笑了。”

    慕辭“……”

    “還是說，她根本就不想幫忙呢？”慕瑤喃喃“如果傳了出去，一個本來就凶名在外的人，又多了一個不孝的名聲，嘖嘖……”

    “瑤瑤！”慕辭嗬斥。

    “好嘛，我不說就是啦。”慕瑤一笑，語調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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