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霜一直是一個固執且逆反心理極強的人，具體表現在顧驍不想讓她見慕歡，徐如霜那顆想看看慕歡究竟是何方神聖的心就越發強烈。

    顧驍走後，她讓喪屍小弟四處查探到了顧驍現在的住處，然後，徐如霜便毫不猶豫的朝著那座四合院走過去。

    它掐的時間又巧又準，以至於剛剛看到四合院的大門，就見一米色長裙的嬌小女子走了出來。女人的步履緩慢而優雅，腳下的細跟涼鞋噠噠作響，仿佛一段流暢的輕音樂。

    沒想到顧驍成了喪屍後，口味還是人類女人啊……不對。

    徐如霜仔細的感知了一番女人的氣息，適才發現，那是頭喪屍。

    還真是奇怪啊。

    徐如霜暗自思索，那女人分明就是一頭喪屍，可是她全身上下的腐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丁點屬於喪屍的氣息。若非喪屍天然就有感知同類的能力，徐如霜還真要將她當做一個人類女子了。

    會出現在顧驍家的女喪屍，除了慕歡，徐如霜想不出來還會有誰了。

    這滿身的人類的惡臭，除了那個喪屍叛徒慕歡，別無他人。

    徐如霜冷冷一笑，很好，如此輕易的就犯到它手裏來了……它倒是要看看，這個慕歡，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徐如霜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顧忌顧驍的，它看四合院裏隻出來了一個慕歡，就猜到了她是自己出來的。徐如霜想了想，抬腳就跟上了慕歡。

    在徐如霜的背影即將消失在轉角處時，顧沉璧眼尖的看到了徐如霜的身影。

    徐城主怎麽會在這裏？

    顧沉璧直覺覺得有熱鬧看，還是慕歡的熱鬧——畢竟徐如霜是不可能去找它大哥的，而徐如霜在涼城的時候就對慕歡有好奇之心了。所以，慕歡大概是被徐如霜給盯上了。

    嘖嘖，它就說，慕歡一出門就得遇事。

    ——

    慕歡走了沒兩步，就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目光緊隨。她對別人的眼神向來敏感，隻是轉過頭去看，身後除了腐爛的在啃食人肉的喪屍，什麽都沒有。

    她手指微微彎曲，在虛空中無意識的輕輕敲動，她在思考。片刻後，慕歡的手垂在了身側，就當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著她一般，依舊步履從容的往前走。

    慕歡暫時將身後的人忽略，隻看著四周的景色。縱然薛清歌等人帶著基地居民撤退及時，然而，眼前的景象依舊慘烈得讓人不忍直視。

    有被啃食了四肢的人類在地上艱難蠕動，尚存的意識在呼喊著“救命”“救救我”；也有在氣息奄奄時屍化成了喪屍的人，它們沒有意識，睜著白茫茫的混濁雙眼啃食著就近的屍體；更有四肢全無、五髒六腑露出大半的喪屍，在滿是血液的土地上發出絕望的嘶吼。

    慕歡慢慢的移開了目光，她不敢想象，眼前如此慘烈的景象，還是在有應對之策的情況下不得已發生的，那涼城，那個滿城盡數覆滅的城市，當時又該是何等的人間煉獄？

    慕歡有些不敢想。

    曙光基地，這時候已經毀了。那麽她……不，他們，能保住望和基地嗎？

    曙光失去了希望隻剩絕望，那望和，最終又真的能夠和平嗎？

    慕歡的心情沉重。

    她胡亂的在街道上走著，忽然，一頭渾身都是腐肉的喪屍擋在了她的麵前，似乎是在踟躕著該不該攻擊。

    前些日子顧驍的逼迫已經讓她身上多了屬於喪屍的血腥味，雖淡但也真實存在，顯然，眼前的這頭喪屍，是在疑慮她到底十是個人還是喪屍。

    打扮精致的女人微微張開嘴，一對泛著森森冷光的獠牙醒目至極，她唇瓣鮮紅如血，白與紅，有極大的視覺衝擊力。

    “滾！”她淡淡的吐出一個字，釋放身上屬於六級喪屍的威壓。

    那喪屍的等級才兩級，還隻是勉強有了靈智，在慕歡的威壓之下，適才知道，眼前的屍它惹不起，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忽然釋放出來，屬於高階喪屍的威壓，讓周圍原本疑慮慕歡蠢蠢欲動的喪屍，都安靜了下來。隨著慕歡走過，它們不約而同的避讓了一條空曠的路出來。

    弱肉強食，以實力定尊卑。這一點，在喪屍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徐如霜跟在她身後，原本還疑心她會去找人類，或者弄出什麽幺蛾子出來，但是它看慕歡始終隻是安靜的走在街道上，看著周圍的死人與喪屍，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動作，頓時，就疑惑了。

    忽然，它看慕歡的腳步頓住了，那雙冷幽幽的眸子，定在了某一處。

    徐如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類女人，氣息奄奄，命不久矣。

    這個人類內應是不是太弱了點？

    慕歡穿的鞋子不方便蹲下來，她隻是微微彎腰，看著眼前命不久矣的女人。

    她的腹部被喪屍掏了一個大洞，鮮紅的腸子從肚子裏流了出來，掉在地上，顯得十分的淒慘可怖。

    大概，她堅持不到屍化就要死了。

    “是你啊。”慕歡輕聲說道，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裏看見楊柳。

    楊柳也是她末世之初的熟人了啊，還在s城的時候為趙清做過偽證。後來，慕歡倒是沒有去追究楊柳，一來沒心情，二來沒時間。

    楊柳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和慕歡遇見。她像一攤爛泥一樣跌坐在地上，垂死掙紮；慕歡穿著光鮮亮麗，優雅美麗，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她的死態。

    世事總是不公，當初在s城，那樣的情況，慕歡都能化險為夷，毫發無傷，而她，她卻為鍾立地所厭棄，再次孤身一人淪為基地最底層，踽踽獨行，艱難求存。

    她好不容易活著出了s城，帶著希望的曙光向往著以後的生活，卻不想也是在曙光基地，她失去了希望，很快，就要死去。

    分明都是在末世求存的女子，為什麽偏偏，就是她在路上隨便遇見的一個人，此時如此光鮮亮麗的站在她的麵前。

    嫉妒，不甘，又一次填滿了她的心，讓楊柳甚至無暇思考慕歡這時候為什麽會在喪屍堆中毫發無傷的站在她的麵前。

    “慕、歡……”慕歡的名字伴隨著痛苦而破碎的呻吟聲響起，楊柳幽幽的看著她，眼睛裏全是怨懟。

    慕歡和楊柳的關係應該是極差的，但人之將死，慕歡對楊柳的惡意還沒有那樣大，於是她平靜的說“有遺言要交代？”

    楊柳“……”

    半晌，楊柳掙紮著睜大眼睛，讓自己能夠一直看見慕歡臉上的每一抹神情。

    “為什麽……”她低低的聲音充滿了哀慟“為什麽命運對我如此不公？你……為什麽你……”

    為什麽你會比我好，你憑什麽比我好。

    楊柳不用說完，慕歡就能猜到她想要說什麽。

    俯瞰著她實在是太累，慕歡索性撩了撩裙擺，也不管蹲下不方便，她半蹲在了楊柳的麵前，與之平視。這個角度，楊柳也不必費力的伸長了脖子。

    慕歡的聲音甜軟，似乎有春天明媚的溫柔，細聽，語氣仍是一成不變的冷淡。

    “或許是當第一頭喪屍撲向你時，你選擇了屈於人下，而非反抗；又或許是當每個人都擁有了異能後，你因為膽怯與恐懼，拒絕了改變的機會，選擇了曾經的生活。”

    楊柳混濁的眼睛裏似乎有晶亮的淚水“我也不想啊……可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所以她反抗了，拚了命的反抗，否則，到現在，她要麽是早就死了，要麽是做了一株懦弱的菟絲花。

    楊柳執著於自己的觀念“命運是眷顧你的……我終究是和你不一樣……太不公平了啊……”

    慕歡不欲多說，在楊柳的腦海中，有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她說什麽都沒有人。況且，楊柳也活不了多久了，慕歡也沒有必要浪費口舌。

    身後一直跟著的人，似乎是覺得慕歡和楊柳說話，聽得不夠清楚，在不斷的上前。它神長了耳朵，想打探出慕歡再次背叛的言語。

    徐如霜用她對於人類情緒漠然的腦子，仔細的思索著慕歡說的每一句話。縱然徐如霜曾經是一個人，但現在它是喪屍，有很多人類的情感，是現在的它不能理解的。

    所以，它聽了大半天，得出結論——慕歡想活著。

    既然想活著，為什麽又要做喪屍族群的叛徒呢？

    徐如霜冷笑，叛徒是最不能容忍的，尤其是一頭喪屍，違背了自己的天性，去幫助自己的食物。慕歡是不可饒恕的！

    徐如霜正在認真的冷笑，乍一抬眼，就看見了慕歡已經站在了它的麵前。

    徐如霜愣了愣，下意識的去看了眼楊柳。楊柳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慕歡為她合上了一雙睜大了的雙眸。

    慕歡不認得眼前的女人，卻能憑借女人身上的腐臭與血腥味，感知到這和她一樣，是頭女喪屍。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女喪屍的等級提升困難的原因，慕歡末世以來這麽久，是第一次看見可以化形的女喪屍。

    她覺得有些新奇，卻也知道眼前的女喪屍來者不善。

    “你是誰？”她淡聲問道。

    靠近了，徐如霜才覺得眼前的女人音色甜軟。她有一副動聽的好嗓子。

    而且，她長得也很好看，打扮得也很精致，舉手投足間都美麗得不可方物，讓人移不開眼睛。

    再看看它自己……

    徐如霜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穿著的半新不舊的t恤牛仔褲，覺得同樣都是女喪屍，為什麽它堂堂城主和區區叛徒的差距會這麽大？

    “徐如霜。”徐如霜道。

    慕歡也在看眼前的女喪屍，若是換身衣裳，應該會是清秀冷豔的禦姐，它的個子高，足有一米七多，高了她十厘米還不止。同時，女喪屍的氣場也是十足。

    隻不過，慕歡閑庭信步的模樣，同樣讓徐如霜心生警惕。

    慕歡不認得徐如霜，但她知道，這是涼城城主的名字。沒想到，她會忽然遇見一個喪屍頭頭。

    慕歡的長相是極具欺騙性的，她彎唇笑時，臉頰處有一對淺淺的酒窩，流淌著春光。看起來，便是十足的乖巧。

    此時，她便衝著徐如霜微笑，看起來毫無鋒芒“徐姐姐好呀。”

    徐如霜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眼前的女子看著又乖又漂亮，真的是個叛徒嗎……還是有什麽誤會或者難言之隱？

    “我是慕歡。”她冷幽幽的眼睛稍霽，露出無限溫柔的春光“很高興認識姐姐。”

    徐如霜聽出什麽來了“你之前就聽說過我？”

    “是呀，涼城城主，如雷貫耳。”她說得十分恭敬。

    縱然她感知到眼前的女喪屍，比自己還要低了一個等級，但她同樣還感知到了，女喪屍身上洶湧澎湃的力量，令她忌憚。

    徐如霜深深的看了慕歡一眼，她笑得很乖，幾乎就要讓徐如霜覺得自己是誤會了她，但是，它又想起了從前聽聞的慕歡的所作所為……

    “你的名字，我也是如雷貫耳。”徐如霜冷聲說道，骨節分明的手指捏得咯吱作響“在h國，我們喪屍界誰不知道，出了個幫著人類的……叛徒。”

    “那麽徐姐姐，是想做什麽呢？”慕歡覺得，自己的處境還真是糟糕啊。

    徐如霜扯了扯往上縮的t恤下擺，而後說“打一架吧。”

    慕歡“……什麽？”

    “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三頭六臂，否則，哪來的那麽大的本事做出那麽多危害我們的事。”徐如霜道“但我信奉的是力量至上，所以，我要跟你打一架，看看，究竟是更厲害。”

    “如今高等級的女喪屍數量稀少，既然我遇見了你，那麽，就必然是要分出個高下的。”

    慕歡“……”

    “徐姐姐，我是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

    徐如霜皺眉“少廢話，你打不打？”

    慕歡磨蹭的站在原地。

    徐如霜拍了拍手，周圍的喪屍便是在顧忌慕歡的等級，也不得不上前。因為讓它們俯首稱臣的人，是徐如霜。

    “這裏是我的地盤，由不得你拒絕。”

    慕歡看了一眼周圍蠢蠢欲動的喪屍，又看了眼麵前躍躍欲試的徐如霜，沉默了。

    她今天的裝束，真的不適合打架啊……

    而且，眼前的女喪屍，身上那一股對於她來說，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力量，讓慕歡不敢與之正麵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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