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歡是第一頭突破了十級的喪屍，在華城中，它得到了最為崇高的地位。

    而人類與喪屍，都發現了它的轉變，有目共睹。它是難得強大的女性喪屍，手段狠辣，便是喪屍，見了它，也心生懼意。

    更遑論人類了。

    它身上的氣質越來越低迷，沉寂，趨向於沉鬱的死氣。

    它不再一整日的將自己關在實驗室中，它開始出沒於華城之外，明日基地之前的防禦線，血腥的屠殺一旦開始，便是一整日。

    這一日，慕歡滿身是血的回來了。

    它第一次這樣狼狽的回來，無神的雙眼裏，掙紮著痛苦。

    慕安嚇壞了“姐姐，你，你怎麽了……誰打傷了你？”

    慕歡勾唇，刺目的冷笑浮現在臉龐。

    它摸了摸慕安的頭，聲音盡量柔和，卻依舊僵硬沙啞“遇見了故人，與它打了一架。”

    慕歡在防禦線的東南角，遇見了司景殊。

    他也下了防禦線，加入了保衛之戰中。

    慕歡和它交了手，不同於多日前那一場還未開始就已結束的打鬥，這一場打得酣暢淋漓。

    這段時間慕歡所做的一切，早已讓司景殊心冷。

    它手下不留情，司景殊同樣毫不留情。

    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慕歡被他重傷，同樣，它也咬傷了司景殊。但慕歡知道，得益於曾經在s城注射的抗體，司景殊並不會感染屍毒。

    這其實也是麻煩事，因為當初跟隨司景殊來到明日基地的人，都是在s城中注射過屍毒抗體的人。其中一部分人，如今仍然在防禦線上堅守，是如今明日基地最強大的力量——他們曾在風雨飄搖中的s城中堅守到了最後，如今，自然也沒有理由退縮。

    慕安覺得如今的慕歡很陌生，它訥訥道“姐姐，我，我給你包紮……”

    慕歡垂手看了眼自己滿是鮮血的手掌，輕聲說“你的頭發上，都是血。去洗一洗吧。”

    慕安咬了咬唇，看了慕歡一眼，跑開了。

    慕歡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流點血對它來說，不算什麽，痛苦能夠讓它保持清醒。

    它癱在沙發上，瘦小的一團。

    真討厭呐……

    慕歡一麵開心司景殊終於不會再對它手下留情，又一麵失望司景殊對它不手下留情。

    似乎昏昏欲睡的過去了沒多久，有人開始敲門，在一邊趴著的二狗屁顛屁顛的過去開門。

    顧驍走了進來。

    見它如此狼狽，顧驍抿了抿唇“去洗澡。”

    它緩緩的抬起染血的臉“不去。”

    “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顧驍沉著臉把它從沙發裏拉起來，但剛一鬆手，慕歡又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慕歡煩躁的說“你少管點我！不想動……很疼……”

    最後兩個字，它的聲音很輕。

    顧驍半蹲在小姑娘麵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今天的事，我聽說了。是因為他嗎？”

    “你放心，我是喪屍。從前那些愚蠢的事，我不會再做了。”慕歡冷聲道“我不想像李維一樣，付出生命的代價。”

    “既然如此，你這樣的作態，又是為什麽？”顧驍的眼神沉了沉，站起身，居高臨下“那就站起來，我們一起，踏平眼前的土地。”

    慕歡低低的說道“很快就要決戰了吧……”

    “是。這場末世之戰，很快將要迎來決戰，但勝利者，必然是我們！”顧驍的聲音篤定。

    “不要小瞧人類。”慕歡的聲音冷淡而冷靜“最近的戰況，我們也並沒有占上風。”

    上天賦予了喪屍強健的體魄，卻給予了人類更強大的異能。

    顧驍一字一句，眼神堅定“但也不要小瞧我們。”

    慕歡沒有再說話。

    ——

    明日基地。

    司景殊獨自在房間中，處理著今日新添的傷口。

    他著上半身，小麥色的皮膚，肌肉線條完美，充斥著力量的美感。但身上卻有多處傷口，最為駭人的，便是肩胛骨處，那兩個深深的牙印。那是喪屍的獠牙所傷。

    司景殊粗糙的指腹撫過那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神情怔然。

    慕歡，慕歡……

    嘖。

    耳邊傳來敲門聲，拉回了司景殊已經不知飄向了何處的思緒。

    司景殊拿過一邊的衣服套上，門外站著邵軻。

    邵軻進門，在司景殊對麵坐了下來。

    “傷口處理過了？”他的鼻翼間隱約嗅到了血腥味，有些擔心司景殊。

    司景殊“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麽。

    邵軻的手中浮現了瑩綠色的異能，籠罩著司景殊，幫助他療傷。他隨意的問道“今天的事，我都聽說了，你遇到慕歡了。”

    “是。它很厲害。”司景殊淡聲道“無論是人類還是喪屍，它都是第一個擁有十級異能的。十級的空間異能，的確不同凡響。”交手時，他明顯的感受到慕歡在使用異能時，空間都開始扭曲。

    同顧驍一樣，司景殊也卡在了九級，無法突破。

    “是那日，那頭喪屍的自爆，讓它突破了十級。”邵軻溫聲說道“那對它打擊很大。”

    “你說，倘若當時，我們順其自然，沒有這樣強行橫插一腳，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司景殊微微斂眸，透出一絲苦澀“它現在……很不好。”

    邵軻抿了抿唇“不會持續太久了，很快，就會結束了。”

    “是啊。很快就要決戰了。”

    屆時，他與慕歡之中，必然會死一個。

    人類與喪屍不能共存，唯有勝利的那一方，才會在世界上長久的活下去，活下去……

    邵軻低聲道“景殊，從前，我說過，我無法預知慕歡的未來。但近日……很奇怪。”

    “什麽意思？”

    “它的過去與未來，都消失了。”邵軻的語氣，透著疑惑“這種情況很奇怪，就像它不曾存在過一樣。”

    司景殊沉默的看向窗外，良久“老邵，你說世界的未來是什麽樣子？”

    “我不知道。”邵軻的眼睛裏，有淡淡的憧憬“但求歲月悠長，再無殺戮。”

    ——

    轉眼間，便到達了決戰前夕，風雨欲來。

    無論是人類還是喪屍，氣氛均緊張咯起來。

    那一天，慕歡哪也沒有去，它梳洗幹淨，換上了一件漂亮的白色長裙，披散著長發，純潔無害。

    顧沉璧來找了它。

    慕歡看著那一輪圓月。

    中秋了呀。

    或許是它過的最後一個生日。

    這是末世的第四年，也是末世的最後一年。

    在這一年，慕歡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它會死，換句話說，會真正的消失。這種預感，在最近開始，越來越強烈。

    強烈到讓它無法忽視。

    顧沉璧在它旁邊坐下，從空間中拿出一個小蛋糕“生日快樂。”

    “有事快說。”這是這麽久以來，兩人第一次碰麵，顧沉璧忽然找上門來，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顧沉璧聳聳肩“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不然呢？”慕歡想享受片刻的安靜，有些不耐煩“如果不說，就永遠不要說。”

    顧沉璧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你還記得，我曾經問過，你知道空間異能有什麽用麽？”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怎麽會記得。”慕歡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能不能長點心，一路走來，我也幫了你不少吧？你怎麽就一點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呢？”

    慕歡淡聲反問“顧沉璧，你是不是存心挑事兒？”

    “空間異能除卻那些可以稱之為雞肋的作用，最大的力量——便是撕裂空間，穿越時空。”最後八個字，顧沉璧說的聲音很輕。

    慕歡波瀾不驚，甚至還反問“你怎麽知道，明明才八級。”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隻有你，隻想著鍛煉自己的身手，從來沒想過去研究我們的異能。”

    慕歡不說話了。

    顧沉璧道“我曾嚐試過，撕裂空間，穿越時空。我想回到過去……報仇雪恨！但是，我的等級不夠……”

    “但是你可以。你擁有十級的空間異能，力量足以讓我回到過去。”

    “慕歡，幫我。”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目的，是麽？”慕歡問。

    顧沉璧重重的點頭“我無法容忍，自己死得那樣憋屈。”

    “哦。改天再說吧。明天……等明天過了，我就幫你。”

    “不行！萬一你明天死在末世之戰了怎麽辦？就今晚。”

    慕歡“……我懷疑，你在咒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顧沉璧“……”

    “你記得要在明天之前回來。”慕歡淡聲道。

    “你得跟我一起去，不然我怎麽回來。”

    “你為什麽這麽麻煩？”

    雖然之前兩人的關係疏遠了很多，但顧沉璧的這個忙，慕歡還是要幫的，因為顧沉璧曾經也的確幫了它很多。

    慕歡站起身，顧沉璧連忙說“我們得換上我那個時代的衣裳。”

    “哦。”

    顧沉璧重新穿上了它那身風流倜儻的白衣，悠悠的搖著折扇，當真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公子哥。

    涼國時代久遠，女子衣物的款式也較為簡單，顧沉璧給它準備的，同樣是一條白色的流仙裙。它一頭長發挽起幾縷，配以飄飄欲仙的白色絲帶。

    清靈又飄逸。

    使用異能這一回事，自然是無師自通的，慕歡雙手結印，無色的空間異能縈繞在它白皙的手掌之上，其中蘊含著的洶湧澎湃的力量，不言而喻。

    是足以撕裂空間的力量。

    顧沉璧的呼吸微沉，有些難以抑製自己內心的激動之情。

    踏入撕裂的空間中，周遭都是空洞的黑色，過去的一幕幕，飛快的從眼前略過。

    慕歡微怔。

    那曾經熟悉的過去便飛快的消失了。

    顧沉璧緊緊的盯著那一幕幕畫麵，許久，它沉聲道“就是這裏！”

    慕歡從善如流的停下。

    白光一閃，兩人憑空出現在了過去的一千多年的時空中。

    走出狹窄的胡同，看著眼前豁然開朗的繁華景色，顧沉璧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激動“這是涼國的國度，燕京！”

    它曾生活了那樣悠長歲月的城池啊，在一千多年的漫漫時光中，它終於還是回到了這裏。

    慕歡忽然一把拉住了顧沉璧，問“這是哪一年？”

    顧沉璧目光微閃“永和十五年。”

    “哦。”

    顧沉璧摸出了一個錢袋子，裏麵裝著沉甸甸的銀錠子“你好好逛逛，我處理完就來找你。”

    慕歡不忘叮囑“快一點。”

    顧沉璧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它離開後，慕歡怎麽想，怎麽覺得顧沉璧怪怪的。它的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慕歡隨意的拉了一個路人“請問，現在是哪一年？”

    路人莫名其妙“永和十二年啊。”

    慕歡麵色驟變。

    它該帶顧沉璧來的，是永和十五年，而非永和十二年！

    永和十二年，這一年，這裏的顧沉璧……還沒有死！

    慕歡這時候，隻有一個想法——曆史決不能被改變，它不能成為改變曆史的罪人！

    丞相府坐落在最繁華的街道，慕歡輕而易舉的就打聽到了。

    慕歡記得，顧沉璧體內的毒是日積月累的，他的小未婚妻將慢性毒藥摻在每日給顧沉璧送的吃食中……

    顧沉璧，究竟是打算做什麽？

    清幽雅致的房間，白衣翩翩佳公子看著眼前的麵具男人，公子的臉色蒼白，但在服用了男人給他的藥後，已經有了減緩的趨勢。

    麵具男人目光冰冷的看著那一桌都是自己曾經喜歡的吃食上。

    按照曆史進程，吃下這一頓飯，顧沉璧體內毒素將會達到一個飽和，然後，要了他的命。

    可笑，它曾經還以為，自己當真是為奸人所害。殊不知，那奸人，就是自己曾一心愛慕的女子。

    顧沉璧剛想說話，人類顧沉璧就被一個手刀劈暈了。

    “你做什麽？！”顧沉璧緊張的去查看人類顧沉璧。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是你要做什麽？！”

    顧沉璧咬著牙說“我要活著！”

    “但曆史上，你已經死了！”慕歡冷冷的看著它“曆史不能被改變，顧沉璧，你不能改變曆史，隻能遵循著曆史的軌跡走。”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答應幫我？”

    “史書上記載，你於永和十五年平反，真相大白。我以為，你是要在永和十五年為自己平反——那便不算是改變曆史。可我沒想到，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可以選擇活著，為什麽要變成以後不人不鬼的樣子？”

    “你沒得選！”慕歡指著昏睡的人類顧沉璧“現在，殺了他。”

    “你讓我殺了自己？”顧沉璧瞪大了眼睛。

    “這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與讓步。”慕歡冷冷的看著它。

    顧沉璧的手，都在發抖。殺了自己……殺了自己？那它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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