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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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結實的繩子縛住點絳的手腳,由花鈿看守。
這是大家商議後的結果,既然有嫌疑,就應該回避現場,總不能隔空操控人自殺吧?
昔日好友,在今夜,一個成了牢頭,一個成了階下囚。
兩人在後院清冷的月光下,相視而笑。
苦笑。
老驢在馬廄裏啃食糙麵。粗重的鼻息,槽中的粗麵被噴薄出的熱氣吹起些許,糊在了它的鼻頭上。
“花鈿,你可信我?”點絳聲音顫抖,不知是夜晚的風太涼了,還是心上已然覆了冰霜。
花鈿沒有正麵回答,她別過臉,沉聲說道“姐姐,我一直都喚你一聲姐姐,我們五人發過誓的……你可莫要忘了!”
她的話如利劍刺進點絳的胸膛,正中了那顆跳動的心。
“從不敢忘。”點絳吸溜著鼻子,好像有些過了風,“自胭脂死後,我日日夜夜都叮囑自己一定要效忠於小姐,與你們三人擰成一條繩,再也不分離……如今,恐怕我要先去了。”
“小姐自有定奪。”
點絳自諷地笑笑,她問花鈿不如問問自己,這丫頭曆來都是向著小姐的。若是黛粉在這裏,會否能幫助自己早些洗清嫌疑?
她自然是相信小姐的,可事實擺在了眼前,現在束手束腳,也無從辯駁,隻能等到時間。等到小姐一切都查清楚了,水落石出之時她定要手刃凶手。
可是拖得越長……
相顧無言。
各自有了心思。
……
徐清慧房中。
窗邊燭火搖曳。
析墨拿起小剪子,有模有樣地剪了一截燈芯,再罩上了燈罩。
燈火昏黃,映襯在他臉上。
他垂眸,輕聲說道“今晚,輪流值夜吧。”
雲岫點點頭,“也好,便由我先守著徐小姐吧,你們倆可以稍作歇息。”
棧渡摸摸自己的下巴,“雲姑娘可真是個小機靈,給自己找了個輕鬆的活。這樣也好,女人身子骨差,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先值夜的那人不用守下夜,這女子可精著呢。自己今晚不能養顏了,這未老先衰的賬應該算在雲岫的頭上,至於什麽時候討回來,得是他說了算。棧渡再歎一口氣。
“你說誰身子骨差?”雲岫撩起半截袖子,露出皓腕,手握成拳,“我看你這瘦弱的身板受不住我這一拳。”
“我體弱,我多病,我風一吹就飛,拳一碰就倒……女俠饒命。”
嘴上是求饒,人卻是微抬下頜,他眼底的傲氣與初見時候的雲岫如出一轍。
他打了個哈欠,眼裏蘊集起水霧。
析墨正想出聲,又被棧渡的話給堵了回去。
“我們去樓下分出個勝負如何?”棧渡問道。
析墨擔憂地看了雲岫一眼,雲岫衝他搖搖頭,“不礙事的。”
“扶疏公子請。”
“棧渡公子請。”
“你先請。”
“你先請。”
他們倆互相禮讓著。
雲岫用腿風橫掃二人,喝道“滾。”
大堂裏一燈如豆。
掌櫃的早早的歇下了,說是怕睡晚了見著不幹淨的東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正睡著,或許在床鋪上輾轉反側?畢竟死人還在他頭頂上躺著呢。
壯小二倒是樂嗬嗬地撫摸了一會兒驢子才回了屋子,他仿若天生就是個樂天派,萬事臨頭也就當撓癢癢了。
而棧渡和析墨兩人,在棋盤上廝殺。
其實兩人棋技不相伯仲,彼此又都是很有涵養的人。
不管是誰殺了誰一個措手不及,或是誰又給了誰一個下馬威,兩人俱是絲毫不動半點聲色,一盤棋下得無聲無息,即便棋盤上金戈鐵馬,氣吞山河,依舊神色自若。
隻有易棹,人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他可不一樣。
“哎,公子,我覺著走這一步更好。”易棹的手在棋盤上撥弄下,自作主張地給析墨放了一顆黑子。
棧渡還在琢磨在哪一處放子能將析墨的城池給圍攻下來,易棹又伸手放了一顆白子。
“公子,不用思考太久,就這裏最合適。”
“……”是析墨輕咳兩聲。
“……”這是棧渡在懶懶地叩擊著棋桌。
“我還是為二位公子撫琴一曲吧。”執茶還未離去,她已習慣每夜為棧渡彈琴。她見易棹總是插手他們的對弈,不由得站出來解圍。
易棹識趣地去擺好琴桌,焚上了香。
執茶已經跪坐在琴桌前,手指一撥弄,一曲《廣陵散》鋪開了局,由淺至深。
析墨嗅著彌漫開來的香味,清冽,幽寂,稍稍偏過頭向易棹問道“這是什麽香,好生熟悉。”
易棹答道“須彌子。”
“扶桑所製的須彌子?”
“正是。”
析墨含笑著點頭,“扶桑族除了術法聞名天下,製香技術也是出神入化。”
琴音繞梁,別於雲岫胡亂彈奏的技法,這是真正的行雲流水,嫋嫋不絕。
“須彌子清香淡雅,宜安神。”執茶悠悠地說道,她挑著琴弦,如聲聲慨歎。
“隻是這安神香……”棧渡用指腹揉揉太陽穴,再晃晃腦袋,“味道還是過重了些。”
他們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每一步都要思慮很久,才能落下棋子。
棋簍子終於在棧渡袍袖拂過的時候,摔在地上。
《廣陵散》戛然而止。
滿地散落的白子,被踩在了執茶的腳下。
紅色紗麗在她行走的過程中,翩翩而起。
執茶俯身挑起棧渡的下頜,對著他的迷蒙的雙眼輕吹一口氣,嗔怪道“可惜了這張臉,長在了不太靈光的腦袋上,我倒想用柳葉小刀將這張臉皮剔下,覆在另一個聽話的人臉上。”
易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粗繩,將析墨和棧渡捆起,分別係在了兩根屋柱子上,再連點幾處大穴,讓他們無法掙紮。
軟底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執茶姿態優雅,緩緩地走在樓梯上。
她提著紗麗,步步輕盈,好似走向王座一般,那種傲視一切的自信。
今夜有些困頓的雲岫,就著燭火胡亂翻了兩頁書,打著盹兒,手還不忘在易棹送上來的紙袋子裏拈起一顆黏著糖稀的果兒。
房門“咿呀”一聲——
及腳踝的紗麗飄起些許,一隻腳踏在了地板上,是執茶邁過門檻。
雲岫猛地抬頭,頭一晃,清醒了許多。
“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