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有人搶走了神捕大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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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銀寨裏的人滿心歡喜地,盡管隻是表麵歡喜,內裏是道不盡的辛酸淚,他們終於送走了一尊女菩薩,玉麵蛇蠍心的女菩薩——瀟挽。

    又在女菩薩的撮合下,當然,這不能叫撮合,應該叫被逼無奈,單方麵地被“慈悲為懷”、“不打誑語”,“全靠自願”的女菩薩與另一個人簽了賣身契,那個人是令他們聞風喪膽的神捕大人——緒風。

    然後發生了一件跌破他們的眼界的事——好好的一個如花似玉美嬌娘變成了玉樹臨風,風姿卓越,越想越氣的大男人。

    用柯虎不大靈光的腦袋瓜子想想,這是病,得治,以後不要一見到嬌滴滴的女嬌娥就邁不開腿,走不動路,也許“她”是一個男人呢?

    臨春卻在仔細琢磨,暗自模仿,原來大哥喜歡這一款的。

    心思各異的土匪窩裏,還有個喜歡一邊摳腳一邊織毛衣的老媽媽,她睜著渾濁的雙眼,手上不停,她那缺了兩個門牙,說話漏風的嘴也憋出了四個字一路走好。

    想必今日之後,金銀寨裏又得是改換了天地。

    蒙絡的那門親事,除了她和葉驚闌以及雲岫之外再無第四人知曉。

    那江楓城呢?

    誰也不知那一條金玉銀絲纏綿的河流之中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

    清清冷冷的月華。

    渾渾遮掩的薄霧。

    疏離的淺淡星子。

    還有,官道上的六人行。

    鴉黃扮過了老太太,如今不扮也像一個老太太。她正躺在馬車裏捶揉著腰身,這幾日可苦了她了。

    蒙絡得了她的銀錢,蹲在她身前為她捶腿。

    為了讓自己的光潔的背不被瀟挽或是緒風刺上和“好漢饒命”一類字眼的蒙絡,花錢免災,將自己珍藏多年的一顆琥珀贈給了瀟挽。

    偏巧,女子多是喜歡這些個小物事,瀟挽便原諒了蒙絡的“無心”,管她有意無意,有心無心,敢於承認錯誤還是個乖娃子。

    在瀟挽嘴裏的乖娃子其實並不乖,她隻是怕緒風用當年收拾蒙歌的那一套法子對付她罷了。

    葉驚闌趕著車馬。

    緒風收束著韁繩,讓胯下之馬與馬車並行,滿腹的心事教他沒有心思聽車輿之中偶來的笑語之聲。

    江楓城的模糊輪廓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緒風把玩著他那隻銀色的小筆。

    夜色本深,萬籟俱寂。

    趁著夜色正好,在官道上趕路的,恐怕隻有他們這幾人了。

    在這條道上,除了緩緩流動的風,微微送來的桂花香,時時叫喚著的小蟲子,好像沒什麽特別的。

    他抬了抬眼。

    葉驚闌剛巧也是抬起了頭。

    “誰在那裏。”緒風的話聲是清朗的,但其中夾雜著刺骨的寒意。

    葉驚闌同緒風一樣,不喜歡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他放緩了馬車行進的速度。

    瀟挽將車簾撩出一條縫子,兩隻眼睛湊在縫子裏窺視著外邊的情景。

    在官道一側,把自己隱在黑暗之中的少年郎褪去了滿身灰黑,和蛇蛻皮沒什麽兩樣,無非就是一個站起來了,另一種軟體生物仍是在地麵蜿蜒而行。

    錦衣華服,整個人好似浸潤在月色之中的曼陀羅,帶毒。

    這個少年郎每一步都很輕盈,似跳躍,幾步便挪到了他們的幾尺之外。

    他眼珠子一轉,忽地笑起,笑得身子骨兒都在顫動。

    這種反常的表現使得兩人不得不多放了心思在他那裏。

    他就好像是聽了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一般,笑到捧腹,笑到直接倒地,手舞足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他突然就不笑了。

    他手中是像蛇一般的長鞭。

    “嗖。”

    曲折的影,直奔緒風座下的馬。

    抽到了馬腿。

    神駿的馬跪於地麵,失了它往日的神采。

    緒風早已在他的鞭子抽出時騰空而起,穩穩落地。

    “你是誰。”緒風沒有用疑問句,他討厭在他眼前裝模作樣的人。

    葉驚闌未動。

    那少年郎在他們眼前踱步,又不像踩著陣法的點,就那麽悠閑的,慢慢的,走動。

    他是極為安閑從容的。

    葉驚闌亦如是。

    “你怎麽不怕?”少年郎滯住了腳步,移形換影到了馬車前,摸了一把拉車的馬,馬的眼皮沉重起來,“一,二,三……”

    待到他數到“十”之後,馬睡著了,直挺挺地站著睡著了。

    “為何要怕?”葉驚闌攥緊了韁繩,他怕手一鬆,這匹拉車的馬就倒下了。

    那少年郎噘起嘴,手上的長鞭迎風一抖,軟趴趴的鞭子竟伸得筆直筆直,衝著葉驚闌的臉而來,“我又沒問你,多嘴。”

    葉驚闌手中的馬鞭淩空抽出一個漂亮的鞭花兒,倏然纏繞上了少年郎的鞭子。

    而那少年郎也是不急,倒著拉回,鞭子上迸出幾根尖刺,將葉驚闌的馬鞭絞碎了。

    “你這人,當真是多管閑事,這是我同緒風大人之間的事兒。”

    緒風冷嗤一聲,譏嘲道“無名無姓之輩,能與我之間有什麽事?就算是有,我也不會應的,街邊的阿貓阿狗隨意來我這啄一口,難不成我對每一隻都得問問名兒,再問問它們同我有無過節?”

    他就差直言那少年就是一畜生了。

    少年郎不怒反笑,他完全不在意別人將他比作貓貓狗狗。

    “緒風大人,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的。天天被貼在城牆上,我也是難受得緊,我今晚到此的目的便是求你把我收進監牢。”

    緒風目光一凜,暗中思忖,天天被貼在城牆上的……

    江楓城的城牆上有兩張懸賞告示,瀟挽和柳無色。

    總不能是瀟挽吧。

    他沉聲道“柳無色?”

    少年郎吸溜著鼻子,左手抓了張帕子,假模假式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痛聲說道“緒風大人竟然還記得我。”

    “……”

    緒風想到鎮南王府貼出的告示裏對柳無色是這般描述的——此人詭計多端,手法層出不窮,作案時間不定。

    簡而言之,這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擇一切手段,常常出乎他人意料。

    柳無色踢起腳邊一枚石子兒。

    帶尖的石子打中了車壁,彈到了車簾上,劃出了豁大一道口子。

    在他看來,車裏的人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有趣,不是他所想的那樣讓人充滿興奮之感。

    怎麽能不怕他呢……

    那麽鎮定自若,那麽的無所畏懼……

    他歎著氣。

    “柳無色,青寧城人氏。相關卷宗上僅八字而已。”葉驚闌娓娓道來的是柳無色這一生的記載,算不得記載,因為沒人摸透了柳無色的底。

    “卷宗?居然還有人願意給我列個名目。”柳無色這一驚一乍的,惹得葉驚闌微微蹙額。

    緒風被柳無色這一攪和,給自己平添了煩躁。

    葉驚闌背在身後的手,示意車輿中的幾名女子不要輕舉妄動。

    因了他對柳無色了解甚少,這種性情不定的人指不定能犯出什麽事來。

    突然之間,柳無色雙手並攏,往前一伸,“請緒風大人監禁我。”

    “……”

    緒風哪敢信他是真心實意來自認罪過的。

    其中定是有詐。

    容不得他細想,柳無色已是足尖輕點,躍起落下。最後到了他眼前,踮腳與他平視。

    “……”緒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般近距離接觸,必定是有詐!

    柳無色垂下的袖子被他撩了起來,那隻藏在衣袖裏的手捏了一把折扇,扇麵是絹絲的,絹絲上麵點綴著奇奇怪怪的小珠子,和伶人演折子戲時特地抓在手中勾人目光的花扇子相近。

    折扇一展。

    細粉微抖。

    彌散在空中。

    緒風還未來得及閉塞五官,便被柳無色強行將粉末灌入鼻腔。

    柳無色咧開嘴,白森森的牙齒在夜色裏格外紮眼。

    他扶住了往後倒的緒風,笑得花枝亂顫“緒風大人,你為何不聽我話,將我帶去監牢之中。現在可好,這下輪到我監禁你囉!”

    語畢,他一聲長吟,自丹田而起的嘯鳴音震撼山林。

    四周有回應,猛獸的喘息,蛇鼠的穿行,在萬籟無聲之時分外清晰。

    他矮身,扛起緒風,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還撂下一句“偷,我比不過你,搶,我倒是可以。”

    遠遠傳來的是他一連串張狂的笑聲。

    瀟挽一拳砸在車壁上。

    江湖味兒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她一腳將車壁踹出個大洞,不管自己的腳尖是否因踹出這一個大窟窿發痛,她惡狠狠地說道“他娘的,老子要讓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偷兒知道賊祖宗是不好惹的。”

    鴉黃的薄唇微動,“小姐,可要將花鈿喚到此處?”

    雲岫平緩著呼吸,她搖搖頭,“等到她趕到江楓城,恐怕事情已了,不過倒可以同她們傳信,我想,早些到這裏總歸是好的。”

    花鈿在追蹤上麵自有一套法子。

    點絳呢,通岐黃。

    再加上一個熱愛秘術的鴉黃。

    有三人傍身,總會好上許多。

    至於黛粉,便留在北疆同王府中人斡旋。

    死去的納蘭千凜,和活著的雲岫是不同的。而這種不同,是她暫且忽略的,她不想提起,更不想主動去思考,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麽不同。

    活在當下即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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