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心境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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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驚闌沒有多想,帶著雲岫往後掠。
幻境怎麽會坍塌?
按理說這個陣裏將人心中的想望放大,在這個陣裏幻出真實的景與物。而這種心心念念的事成真之時,多數人是不會主動踏出這樣的幻境的。
“怎麽回事?”雲岫眉頭緊蹙。
她也想到了葉驚闌正在思考的問題。
極目遠眺。
落入眼底的是無盡的蒼穹。
沒有鴉黃。
葉驚闌答道“應該是她發現了不對勁。”
“嗯……”她在目光所及的地界裏尋找那個高顴骨的姑娘,未果。
不知鴉黃去哪裏了。
不遠處的樹木不再筆直地生長,它們像是變成了液體,時不時地輕微扭曲。雲岫再看之時,它們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
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雲岫想要靜下心來,但腦子裏就如有一個車馬不絕的驛站,來來往往的片段就像來來往往的人和馬似的途徑各條道路分散在腦海中的各個角落,偶爾還要聚在“驛站”中截斷思考。
“葉大人可知這個陣當如何解?”
葉驚闌一笑,“不知。”
“不知?你還敢貿然闖進,就不怕把命折在這裏了?”
葉驚闌觸及她的掌心,微微潤了,她在擔心。
他握緊了她的手,“怕。”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你在這裏。”
她沒有管顧葉驚闌的話,在這種情形下,談情說愛豈不是浪費時間?
葉驚闌卻不這麽想,他認為在這種情形下還不談情說愛,豈不是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一命歸西,還不如趁著苟活於世的時候去見想見的人,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而後在閉目長眠之前感歎一句不枉此生。
雲岫自是沒想這麽多,她自顧自地說道“我想,得找出鸚鵡。這個陣的陣眼是活的,應當是係在她的身上。要是找到了她,擊碎陣眼,應該能離開這個陣。”
“既然她在這陣中,自然知道你在想什麽,想要做什麽,要抓住她破陣談何容易?”
雲岫垂眸。
她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她並不了解鸚鵡,憑借一麵之緣,她隻覺這是一個性情不定的人,十分謹慎。要她露麵,實屬不易。
她將手從葉驚闌的手裏抽出。
順勢盤坐下來。
以一臂支著頭,細細考量。
眼前之景倏然轉入秋冬季節,萬物凋敝,天空裏的流雲也回了山間。
“我在想,這個陣法是由心催生了萬象,我在心裏想到的東西,會否被呈現在眼前?”
葉驚闌一怔,麵帶喜色。
若是這樣的話,說不定就能見到鸚鵡了。
所有的想望都會在這裏變成現實。
於是雲岫嚐試著去做。
尋不到源頭的香縈繞在她的身周,她總是想不起她曾在哪裏聞到過這股味道。
她摒棄了雜念,一心一意地念著鸚鵡的名兒,期待在下一次睜眼之際能見到那一身寬大的黑袍。
她的心猛地一顫,如同墜入了極寒之地的冰窟窿裏,在緩緩流動的冰水裏起起伏伏。
額頭上卻是掉落了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珠兒。
她在這一瞬間體會到了“如芒在背”,背後像是長出了刺,而刺尖尖是朝著她的肌膚的,她每動一次念頭,那細細的刺就往肉裏進一點。
呼吸越發急促。
她大口喘著氣,頓然睜眼,眼裏布滿了血絲。
頭頂的天空密布烏雲。
烏雲裏隱隱的閃光昭示著雷電將至。
就在她想著何時降下驚雷的同時,一道悶雷滾滾而過。
她平緩著呼吸。
葉驚闌捏著錦帕的一角,輕輕地擦拭著她額上的汗珠子,“你怎麽不想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這樣我領著你四處走走,散散步也不錯。”
雲岫慢慢地起身,仰起臉看著光亮從雲層之中滾過。
“這是鸚鵡的心境幻化出的。”
葉驚闌會意,雲岫試圖以這種方式見到鸚鵡,鸚鵡也趁機攪亂了她的心神。說到底,這個陣法還是係在鸚鵡身上,若能從源頭上將這個結解了,之後扭在一塊的疙瘩便會順理成章地散開來了。
他的手指蜷起,一收一放之間,帶起了淩厲的風聲。
肅殺的風卷起了地上的枯草與落葉,吹在臉上,像鋒利的刀在割肉。
“扶桑一族的禦風術?”
鸚鵡來了。
雲岫暗自勾了勾唇角,又是一個人被葉驚闌的“禦風術”騙了。
她偏過頭瞥見了葉驚闌自然而然垂下的那隻手。
鸚鵡在捕捉細碎的聲音。
“你怎麽會扶桑族的禦風術?”鸚鵡問道。
葉驚闌淡淡地說道“路過扶桑族時偷學的。”
“胡說八道,這等高深的術法豈是一兩次偷著學便能掌握的!”
“看來樓主大人對扶桑族很是了解。”葉驚闌打量著這個身穿黑袍的女子,她將自己隱藏的很好,高矮胖瘦,臉蛋兒俊俏還是醜陋,皆是無法判斷。
鸚鵡鎮靜自若地說“樓中姑娘有扶桑族的,我從她們那裏了解一些,算不得難事吧?”
“不夷潮澈。”葉驚闌上下唇分開後相合,一個名字從嘴裏蹦出。
鸚鵡想也不想,一口應下“是,潮澈姑娘是我座下一員猛將,能招攬到她,我很欣慰。”
她的雙手交握著,寬大的長袖稍微動了動,她的手指不安分地蜷起,她繼續說道“原來潮澈姑娘同葉大人是舊相識,早知如此,我便不派她出城了,讓她來和葉大人敘敘舊。”
葉驚闌輕笑一聲,“樓主大人當真是一個妙人兒,潮澈姑娘所做的事全是樓主下令,現如今樓主想要將潮澈姑娘撇到一旁,恐怕會寒了眾多姑娘的心。”
“萬翎樓的姑娘們一向是自由的,她們有許多想做的事,我不會幹涉她們處理私事。”
“如這般的自由自在……在下動了心,想要領一個鳥兒的名號,尋找一份歸屬感。”
麵對葉驚闌的調笑,鸚鵡不為所動,“等到葉大人下輩子變作女兒身,萬翎樓定當敞開大門迎葉大人進樓。”
那些鳥兒們全是姑娘。
葉驚闌不禁陷入沉思。
鸚鵡的話鋒一轉,“雲姑娘,你可是想好了選哪一個了?”
她給出的二選一,不論選哪一個,都不是雲岫所願。
“沒有。”雲岫不在意地說道,做出選擇的才是傻子。
丟命這種事,不管想多久,答案隻會是一個——不可能。
鸚鵡了然地笑起,“那我替你選一個如何?”
“不如何。”
鸚鵡聽得這答案,不怒反笑,“你既不做選擇,又不想接受選擇,你喚我到此來有何意義?”
“當然有。”
鸚鵡一怔,平靜地說道“願聞其詳。”
“我想同樓主大人打一個賭。”
“什麽賭?”
雲岫的唇囁嚅著,輕吐一句話。
鸚鵡大笑,笑裏滿是嘲弄和譏諷,笑過以後,她朗聲問道“你當真要同我賭?”
“當真。”
“你會輸的很慘。”
“樓主大人說笑了。”
鸚鵡冷冷地說道“好,我就同你賭上一場,你要是輸了,我允許你在花朝城中擇一處做長眠之地。”
“可要是樓主大人輸了呢?”雲岫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張年畫娃娃麵具。
其實她沒有把握,但她知曉,一旦自己露怯,後果不堪設想。這個陣,唯二的解法——殺了鸚鵡或是讓鸚鵡放了他們。
因故,雲岫決定賭上一把。
鸚鵡輕聲歎息道“我從未想過我會輸,哪怕我輸了,我也是贏得盆滿缽滿。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樓主大人沒想過自己會輸,何不賭一個大的?”
雲岫的話極盡蠱惑之意。
這樣的話對鸚鵡很適用。畢竟她的骨子裏還是淩人的傲氣,壓根就不擔心自己會輸掉這一局。
“你想要什麽。”鸚鵡沒有想太多。
雲岫的唇角上揚到完美的弧度,“暫且沒想好,不如等到我贏了的那一刻再……”
“那也得你贏了之後再說了。”鸚鵡低低地笑了一聲,“要是我現在殺了你,輸贏不就毫無意義了?”
話音剛落。
鸚鵡捏起一個訣。
風雲大作,滿地亂走的疾風繞在雲岫的腳邊。
突然翻臉的鸚鵡這一招讓雲岫招架不及。
鸚鵡輕蔑地笑起,“你狼狽的樣子真美。”
葉驚闌眯起雙眼。
他在感知風的流動。
與雲岫四目相對。
他的手順著風的流動輕擺,以內力硬生生地拽住了奔走的狂風。
這下子鸚鵡發了愣,她看向葉驚闌,“這不是禦風術。”
她還想說些什麽,被一語打斷。
“但這是雲輕劍。”雲岫大喝道。
鸚鵡連連往後退,腳尖點地,身形後移。
她一揮袍袖,驚雷劈下,擊中了雲岫手中的雲輕劍,她喘了口氣說道“你的劍不是在……”
“在析墨那裏。”雲岫替她補了後半句。
鸚鵡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般,她問道“你怎會有了劍?”
“心中有,手上便會有。”
雲岫以橫掃之勢帶起一道劍光,裂了鸚鵡的黑袍,一道長長的口子乍現。
“原來是這樣……”鸚鵡往一個方向一指,“出口在那裏。”
說罷,她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葉驚闌鬆了口氣,“她同意了。”
“我想,真正的局,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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