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零章 瞞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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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微風。
因了女帝下令,全城宵禁,長街上的人早早的就歸家了。
此刻,空無一人。
一豆燈火從遠處緩緩地移了過來。
挑燈的是一個個子不高的衙役。
今兒個輪著他值夜了。
他的手掌覆在唇上,嗬欠連連。
他滿心隻想著早些巡完街回去陪小娘子,鴛鴦被裏翻紅浪,豈不美哉?
他連眼角的汙穢之物都懶得擦。
天空中又飄起了細雪。
今年的天很怪。
往年這會兒還沒將過冬的棉衣翻找出來呢。
他裹緊了衣袍,挑著燈籠慢慢地走在街上,時不時地走向角落,用燈籠的光照照,查探一下有無異常。
“好冷啊……”一陣勁風吹過,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上下牙齒相碰,嗑出了些許微響。
他停下了腳步,望向長街的盡頭。
那裏……
好像有人。
還是一個女人。
他眯起眼睛,猥瑣地笑了。
玲瓏有致的身段,要是被他欺在身下,會是個什麽樣的滋味呢。
往常巡街的弟兄會說起這條街上有豔鬼,每每聽到這些,他明麵上都是一副嗤之以鼻不願多聽的高傲姿態,實際上內心是渴望能遇上一個能夠共度的豔鬼。
男人嘛,想的無非就是那點兒下半身的事。
那女人向著他走來。
薄薄的水藍色衣裙,腰身處更是半遮半掩,極具風情。
滿頭的烏發上別了一朵朱紅的小花。
挑燈的衙役仔細辨認著那朵小花的形狀,不禁感慨襯著花的葉子好像鳥羽。
這女鬼,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美,不但美,而且豔,不僅豔,還有渾然天成的媚。這是別的姑娘怎樣都模仿不了的,哪怕是盛京城中最出名的花娘也比不得這女子的半分。
他借著頭頂的月亮灑下的微光,癡癡凝望那張臉。
“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好生熟悉的麵龐。
不過他一時想不起來他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張臉。
“你對每一個漂亮的女人都這麽說?”
點了朱紅蔻丹的纖細手指搭上了他的肩,他感受著指甲輕輕地劃過喉,這樣酥麻的觸感帶起了一陣戰栗。
他已經沒空思考這張臉是在何處出現過了。
林霏的下頜抵在了他的肩頭,稍稍別過臉,對著他的耳根子吹了一口氣。
那麽輕柔,那麽緩慢。
衙役已然丟了魂。
她是人,不是鬼。衙役篤定地想著。
若是鬼,為何能吹出熱氣呢?
還有,她的指尖是溫熱的。
如果說銀月賭坊裏那個最漂亮的老板娘是尤物,那麽身邊這個“豔鬼”肯定是尤物中的尤物。
瞧瞧這小嘴兒紅得……
這雙眼睛一眨便勾起了情絲……
他沒辦法將銀月賭坊的老板娘和眼前的人聯係在一塊,老板娘怎會像這樣勾引男人呢?她往那兒一站,就有無數男人想要搔首弄姿求她一笑。
他一直相信,這世上是存在一種讓男人一見就受不了的女人,隻不過一直沒遇上,眼下這個憑空出現的“豔鬼”,無疑就是那讓人一見就會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女人。
身體的某個部位正在發生醜陋的變化。
“官人啊……一刻啊……你覺得值不值?”
衙役手裏的燈籠猛然掉落。
他點頭如小雞啄米,“值當的,值當的。”
“可我覺著不值。”林霏的一指戳在了他的胸膛。
他伸手去攬林霏,但指頭連林霏的衣角都沒有觸到。
他急了眼,“小娘子,你要怎樣才會覺得值?”
“要是我說,得拿你的命來換呢?你會不會答應?”
林霏的眼底劃過一道精光,這不是偶然來的殺意,是處心積慮的等待。
那日去過銀月賭坊的衙役都得死!
林霏雙頰上的梨渦證實了她在笑,可梨渦裏裝得是不是毒藥,沒人知曉。
衙役一個不穩,往後倒了。
林霏適時地探出手去拉了他一把。
衙役的心頭湧上一股子奇怪的情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的命,你拿去好了。”
色眯眯的眼神看得林霏渾身不舒服。
林霏不著痕跡地拉了拉胸前的衣料。
衙役看得癡了。
“小娘子,一刻值千金。切莫辜負了良辰美景。”
林霏微笑著,看著那身子骨都軟了的衙役。
他恨不得將自己化作一池水,再把這女人緊緊地包圍。
“小娘子?”他又是一聲喚。
她笑得可真甜,甜到了他的心坎裏。
她笑的時候,眼尾上掛著嫵媚勾得他心神蕩漾。她那烏發之間的朱紅小花輕輕一顫,鳥羽般的葉子舒展開來。
真好看。
這是他意識渙散之前產生的念頭。
衙役重重地倒在了冰涼的地麵。
他的手從指端開始發黑。
林霏早就丟開了他的手。
她撣撣指間,蔻丹上多了一抹血色。
身後有人沒有帶一絲情緒地喚著她“芊芊……”
林霏沒有回頭。
“芊芊,你殺人了。”
那人的聲音沉如深潭之水,沒有起伏的波瀾。
林霏長舒一口氣,這才轉過身子,麵朝來者。
“他該死。”
“僅是你自己認為的罷了。”
“烏鴉。”林霏的嘴角一彎,“多管閑事是沒有好下場的。”
潮澈拂去了落在肩頭的細雪,“我想提醒你,別擅自做主,惹了主上不痛快。”
“主上隻托你給我帶話,沒有讓你插手我的私事。你這人真是……”林霏柔聲說道,這樣平緩的語氣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個女子在嬌嗔,可潮澈卻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
潮澈麵若冰霜,她瞥了林霏一眼,“芊芊,主上不喜歡別人忤逆她。”
林霏的十指相扣,“烏鴉,你可知為何我沒有一個鳥兒的名字嗎?”
“不知。”潮澈也覺著奇怪,暮涯交代的時候便隻說了“芊芊”,並未說任何鳥兒的名字。
林霏抿唇一笑,啟口說道“因為我不屬於萬翎樓。所以我不用聽從她的命令。我應下她的事是情分,而非本分。”
她在死去的衙役身邊丟下了一個木雕娃娃之後揚長而去,留潮澈一人在長街上。
夜色暗昧。
有一男子的腳步沉重,卻沒發出聲響。
他靜靜地立在角落,似笑非笑。
蒙歌試著牽扯唇角,笑著笑著,喉頭湧上了酸楚的味道。
原來,那日衙役沒有找錯地方,而且林霏和萬翎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待到他再回首之際,長街上沒了潮澈的身影。
蒙歌的身形連閃,飛快地拾起了木雕娃娃,藏在了長袖之中。
平生不知喜歡是何種感覺,才知喜歡,便覺情之一字,太難。他寧願今晚沒有偷偷出府跟著林霏走過這一遭。
半夜,蒙歌躡手躡腳地潛進了葉驚闌的屋子,想要同他說今晚發生的事。
他看著空空如也的床榻,乍起一種可怕的想法——瞞下來。
既然葉驚闌不在,那就說明這是天注定,他得遵從老天爺的安排。
蒙歌將木雕娃娃揣進了懷中,又躡手躡腳地出了屋子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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