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四章 山中無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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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驚闌抬眼,似有意地瞧了一眼後堂。
他的聲音很輕,很淺,像從遠方傳來,有一種縹緲無著落的感覺。
“曾老板還怕解決不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曾停正了正財主帽,眼皮稍稍掀起了一條縫子,“你還未同我介紹這位是何方神聖。”
“曾老板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
“這不是……沒個準信兒嗎?”曾停反問道。
葉驚闌冷哼一聲,“欽天監監正,秦知年。據我所知,你有千萬種方法悄無聲息地解決一個人。”
曾停“嘿嘿”一笑,“我可不敢擅自動了那位的人。萬一上頭怪罪下來,小老兒就得為自己準備一副黃梨花木棺材囉!”
他指了指天。
元清洄的人。
“萬翎樓的人會怕一個不食五穀,不體察民情的女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天下的王,我們還指著在她的疆域裏苟延殘喘,怎能不怕?”
“曾老板說笑了。”
曾停起身。
他係好了腰上的布袋。
他在秦知年的身側站定,雙指並攏,連點在秦知年的後頸上。
“一生隻能用三次。”他下意識地對葉驚闌解釋道。
“不錯,已是用了一次了,還有兩次。”葉驚闌以一臂支著頭,饒有興味地盯著曾停,“曾老板若是將他的命留在此地,就連我,也脫不了幹係。”
“哪能呢。”曾停收了勢,氣沉丹田,“隻不過讓他暫且忘了剛才發生的事而已。”
“空缺的記憶當是如何填補?”
“以快樂。”曾停若有所思地看著秦知年的手指,“他連時辰都定好了。”
葉驚闌蹲身,溫柔地掰著秦知年的手指,將其虛虛地定在了另一個指節上,“有無幹淨的手絹兒?”
曾停雖是不解,但還是遞出一張沒有半點兒汙跡的絹子。
葉驚闌接過,小心地擦拭著秦知年的手指。
這人有一些小怪癖,得盡量順著他來,否則容易被發現破綻。
他自嘲地笑笑,竟有一日如此對待一男兒。
待到一切做好了之後,他仰麵問道“以快樂,是怎樣一種快樂法?”
曾停撇撇嘴,“骰子牌九鬥蛐蛐兒,你想玩哪一個?”
“這是許多人的快樂,卻不是我的快樂。”葉驚闌將秦知年扶到了木椅上靠坐著,“不知他的快樂是否能與曾老板準備的對上。”
曾停不語。
他引著葉驚闌到了後堂。
雲岫正和林霏綁在一塊兒。
兩人皆是暈了過去。
葉驚闌沉聲道“那隻鸚鵡說的話,是真是假?”
“什麽話?”
“命數將盡於冬月與臘月之間。”
曾停撫著不存在的胡須,神秘兮兮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也。”
“臘月。”葉驚闌輕吐二字。
曾停會意。
……
冬月底。
葉府。
府中的人正為主子的大婚而準備著。
金不換早就將院子灑掃好了。
他撐著一把笤帚,指揮“四象”忙裏忙外。
“山中無老虎。”蒙絡一咧嘴,對著金不換做了一個怪相。
金不換傲然地挺胸抬頭。
猴子稱王又如何,那叫猴王。
陵光旋身而起,將一張剪得極好的“喜”字貼上了窗格子。
回頭一望。
正巧能看見在小廚房裏忙碌的花鈿。
花鈿挽高了衣袖,正在揉麵。許是灶火帶起了燥熱,她時不時地抬手抹去額上滲出的汗珠子,她的鼻尖子不知什麽時候有了一抹白。
“花鈿。”雲岫推開院子。
因了看得太入神,陵光被這一聲呼喊嚇破了膽,摔在了冰冷的地上,身子順勢一滾,腦袋磕在了石階上,半個身子在泥地裏。
蒙絡“咯咯咯”地笑起來,“這屁股墩兒摔得可結實了。”
花鈿洗淨了手,出了小廚房,啞著聲音喚道“小姐。”
她飛快地瞧了一眼陵光,團團臉上乍起兩片紅霞。
她同雲岫知會了一聲,轉身進屋,抓了一卷白紗。
陵光在草藥糊上淌血的口子之時倒吸一口涼氣,“輕,輕點兒。”
蒙絡撲上了他的後背,雙臂圈起他的脖子,她還沒到那個年紀,就惦記上做紅娘了,她噘起嘴,招呼著花鈿,“這人不老實,讓你親親,還喚你鈿兒呢。”
她又一巴掌呼在了陵光的肩上,“對吧?親親就不痛了?”
花鈿用白紗將陵光磕破了的腦袋纏得十分緊實。
“我去烙餅了。”她撂下這話便走。
雲岫剛碰上小木鏟,花鈿趕忙兒奪了她手中的“武器”,就怕她一不小心毀了這間屋子。
“小姐來尋我是有何事?”
花鈿的手上不停,圓圓的酥軟的餅兒一個個地起鍋。她把葉驚闌的本事學了個五、六成,這些日子全是仰仗著她才沒讓那些人吃一鍋亂燉。
雲岫的手探向了剛出鍋的餅兒,花鈿手中的小木鏟一橫,“小姐,小心手上燙起了泡兒,明日做那新嫁娘的時候牽著花球多難看啊。”
雲岫訕訕地收回手。
“且不說成親這事。我也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種不安之感。”
花鈿放下了鍋與鏟,安慰道“可能是小姐還未想過如何做一個家中的主母吧。要是在去年冬月,我可想不出小姐出嫁是何種情形。現在啊,我巴不得你早些做這世間最美的新嫁娘。”
“你在葉府裏什麽都沒學著,光學著油嘴滑舌了。”
花鈿沒了之前的滿麵愁容,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顏,她笑了笑,說道“誰讓他們總說葉大人是天下第一美!那些人沒見過小姐脫下戎裝的模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定論。”
“淨瞎說。”
玄青色的袍角隨著微風揚起少許。
“我倒覺著花鈿姑娘說得不錯。”
雲岫嗔怪道“你怎麽也來瞎摻和。”
“摻和夫人的事,不叫瞎摻和。”他兩指一夾,將攤開的薄餅兒卷成了卷,“夫人是想來偷嚐花鈿姑娘的手藝?”
雲岫眼見著他唇齒相合,餅兒缺了一塊。
怎得往自己嘴裏塞了?
“味兒果然不錯,難怪勾了夫人的魂,悄悄跑出了我的臥房。”
偷聽牆角的“四象”齊刷刷地捂嘴笑。
從主上的臥房中偷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