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崔家三郎遇棄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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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大暴雨下了快兩個時辰,才算停歇。

    雨初停,火紅的日頭就迫不及待的從厚厚的雲層裏鑽了出來。

    縮在板車下麵的崔家大郎,崔平安看到日頭出來,也從板車下麵鑽了出來。

    他黝黑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意,這老天爺終於開了眼,下過雨還知道把他淋濕的柴給曬幹。

    “三郎,日頭已經出來,哥把柴找個地方晾晾再往那些老爺家裏送,你也快出來把身上的衣裳曬曬,省的得了病。”

    崔家三郎,崔平兆抱著胳膊蹲在車下隻要腦袋,“大哥,咱有仨月多沒淋過雨,我才不舍得把衣裳晾幹呢。”

    “嘿,瞧你個傻樣,咋看咋不像個考上童生的人。”

    崔平安已經抱起車上的濕柴,笑嗬嗬的看著依舊不打算出來的幼弟。

    大哥抱著幹柴去晾曬。

    崔平兆又心疼大哥走了十幾裏路拉著他和這車幹柴所受的辛苦,毫不猶豫的從車下鑽了出來,徑直去抱柴火。

    把幹柴豎起在巷子裏的矮牆一邊,剛好能讓日頭曬到,他轉了回來。

    全家十幾口子的人,就三郎出門有件體麵的衣裳,其他人哪個不是補丁摞補丁的。

    見這小子竟然抱起柴火,崔平安的臉都皺巴到一起,“三郎,你快放下,當心你的衣裳被柴火刮破,這點小活你還怕大哥做不來?”

    大哥的話讓崔平兆心酸,要不是今兒進城來找同窗借本書,他是咋地也不會穿這件衣裳,紅著臉笑著,“大哥,不礙事,我會輕拿輕放,保證不刮破一根線頭。”

    想是怕大哥再阻攔,崔平兆抱起柴火轉身朝巷子裏衝去。

    家裏人都勒緊褲腰供幼弟讀書,幼弟也沒讓他們失望,今年才十三歲就過了童生試,為了日子有個盼頭,能讓自家改換門庭,就是吃糠咽菜,全家人心裏都是甜的。

    默默的望著弟弟瘦弱的背影,崔平安眼圈泛紅,用手摸著脖子裏流的汗水,他又仰頭望天,盼著老天爺再多下幾次雨,那些幹枯的田還能種些雜糧豆子啥的,也不至於餓死人。

    半刻鍾過去,兄弟倆把一大車的幹柴都拿進了巷子裏。

    崔平兆用帕子把手臉擦拭一遍,輕聲囑咐大哥,“大哥,你先在這裏歇會,我去範子明家一趟,好久沒來,估計他要拖著我,一個時辰我定能出來,你可一定要在這裏等我啊。”

    幼弟的小心翼翼讓崔平安心裏很是穩帖,他寵膩的望著才到他肩頭的幼弟,哈哈笑著,“傻小子,快去吧,大哥咋舍的把你扔下回家呢。”

    知府後衙。

    下人們住的小屋子裏。

    抱著繈褓中的小小姐,月娘的眼已經哭成了倆大紅桃子。

    布滿血絲的雙眼依舊滿是憐惜的盯著小小姐安然的睡顏,像是要把這張皺巴巴的小臉印在心裏。

    知道老爺給她的時辰不多,她把孩子輕輕的放在床上。

    找出一條白色的帕子,咬破手指,含淚寫下收養感恩血書。

    然後俯身從床下翻出一個褪了色的小木匣子,顫抖著雙手把木匣子放在床上,然後把裏麵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這些都是夫人平素賞給她的首飾盒銀兩,找塊大的布料,把這些釵子、鐲子啥的一股腦,連著那份血書包了進去。

    “月娘,你哭夠了?沒老爺又催了好幾遍。”

    外麵傳來老爺的小廝容哥不耐煩的吆喝聲,月娘急忙把打包好的小包裹塞進了小小姐的繈褓裏,又出聲回應那個催命似的榮哥,“好了,奴婢這就出去。”

    抱著小小姐跟著小廝出了小院子,月娘頓時肝腸寸斷,大顆的眼淚滴落在鮮麗的繈褓上。

    容哥皺緊眉頭小聲勸解著月娘,“月娘,別在哭哭啼啼的,讓肖姨娘看到,可有你受的,要不是和你兒子好,我才不願說你呢。”

    “嗯,月娘謝過容哥兒,月娘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小小姐出……出了府說不定還有大造化呢……”

    月娘說著眼淚像決堤的海水,依然在臉頰上滾落。

    倆人走了沒多久,就到了後院的小角門。

    出了角門,是一條六、七尺寬的窄巷,能在知府衙門附近住的自然是懷慶府有錢又有勢力的人家,這條小巷素有人來。

    程遷怕月娘私心大,打發榮哥監視著要把那個妖孽送的距自家角門遠一些。

    他們走了約半刻鍾,快出了巷子,雨後日頭比往常還要炙熱,容哥抹抹額頭的汗,不耐的指著一戶角門外,已經幹枯了的不知名花叢,“月娘,這天熱的我實在難受,就把她丟在這裏,正好旁邊還有顆月桂樹,也曬不到。”

    眼瞅著快出巷子,月娘暗想,小小姐從落草到如今她隻是給喂了幾口紅沙糖水,要是能放到街麵上,會被人早些發現,也不至於會餓死。

    正在慶幸,卻聽到容哥的話,臉色一片黯然,罷了,老爺和肖姨娘沒把小小姐溺死已經是夫人在天之靈的佑護,她心再不舍也無能為力。

    把小小姐的臉從繈褓裏露出,月娘不舍的親親小臉頰,哆嗦著手把繈褓放在花叢上麵。

    越看越不舍,月娘癡癡的盯著小小姐熟睡的小臉。

    容哥看月娘遲遲不走,上前拖著她,“走吧,再看下去,會出事的,我可不要被你牽連。”

    被容哥拖拽著,月娘還是一步三回頭。

    在範府先和範子明在書房裏討論大半個時辰先生布置的課業,手裏拿著範子明借給他的兩本書,倆人才出範子明的院子,心裏還在慶幸今兒範子明那個纏人的妹妹沒在府裏。

    耳畔就聽到範紫璿那特有的大嗓門,“二哥我回來了!”

    崔平兆猛的一個激靈,“子明兄,我要先躲躲,你快把你妹妹給支開,我從後門走。”

    範子明一臉的嫌棄,“瞧你那出息,我妹妹又不是老虎會吃了你。”

    崔平兆快速的把書塞進懷裏,倆手朝範子明作揖,“拜托,拜托。”

    然後速度奇快的鑽進了院子花園的竹林裏。

    聽到範子明笑著把範紫璿帶回了院子,崔平兆才驚覺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浸透,暗自嘀咕,你妹妹比老虎還要讓人害怕。

    提著心,他疾步繞過園子熟門熟路的朝範家後角門走去。

    這時辰,角門也沒人看管,崔平兆利索的翻上牆,抱著牆外的那顆月桂樹滑了下去。

    雙腳剛落地,他眼角餘光瞥到了樹下有個紅色的包裹,心裏納悶,這是哪個這麽粗心,竟然把這麽貴重的東西忘到這裏。

    帶著好奇崔平兆走近些,才發現是個繈褓,裏麵竟然是有個娃娃,那娃娃正緊閉雙眼嚶嚶哭泣。

    那小嬰孩的眼淚已經把小小的鬢角浸濕,看著這一幕,他的心開始抽痛。

    左右四顧,巷子裏一個人也沒有,這誰好狠的心,把好好的孩子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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