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雪天門前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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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華錦和鳳若顏住的是這宅子的二進院子,鳳若顏住了正房,崔華錦就住在東廂房的兩間屋子。
鳳若顏知道崔華錦習慣了自己一人住,就讓翠奴住在靠近正房東側的耳房裏,後來的春娘住的是靠近廚房的一間雜物房,鳳若顏讓她把雜物都收拾到後院的雜物間,讓春娘住下,做飯也便利。
明兒要回村裏看三嫂和秀娘她們,崔華錦吃罷晚飯在院子裏轉了會就去屋子裏睡下。
誰知老天爺好像要和崔華錦作對,正月這上半旬都是大好晴天,一大早,崔華錦樂滋滋的從屋子裏開門出來,整個院子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如鵝毛的雪片還在緩緩的在她驚訝的眼神中飄舞著。
竟然下起了雪,今兒肯定是回不去村子,耀眼的白雪讓崔華錦有些失望。
下了雪,大頭哥正蓋著的房子肯定要停下來,不知他和三哥會不會又去後山打獵,崔華錦跨過門檻,踩上了門前厚厚的雪。
廂房門前有一株紅色的臘梅也被白雪籠罩著,前幾日見著臘梅花開的正好,她剪了好幾支插在瓶子裏,整個屋子裏都是梅花幽香。
怕這一樹的好梅被厚厚的雪壓壞,崔華錦瞥見廂房門前靠著掃把,就拿了起來,朝臘梅樹上揮去。
梅枝被崔華錦的掃把擊打著,撲簌、撲簌的雪團紛紛朝下落,仰著臉的崔華錦被飛濺的雪花弄的滿臉都是,有些竟然鑽進她的脖子裏,涼絲絲的讓她打個哆嗦。
廚房裏的春娘聽到院子裏咯吱的聲響,她探出頭來朝外望著,見是小姐穿的有些單薄正在和梅樹上的雪較勁,厚厚的雪已經把鞋子淹沒。
她還沒進府,就被夫人一再叮囑要照顧好小姐,源以為夫人一身冰冷小姐肯定也被養的刁蠻,可幾日相處下來,小姐不禁長的花容月貌,性子也是極好的,春娘緊提的心也安穩下來,也決心要真心實意的在這裏做事。
如今小姐在她眼皮底下凍壞,豈不是自己的罪過。
春娘眼皮子直跳,不禁大聲驚呼起來,“小姐,下著大雪,小姐咋玩起雪來,快回屋子裏去啊!”
看著被她擊打過的梅枝顯露出來,有好多含苞欲放的花朵,崔華錦也露出些許笑意,正要再接再厲,被春娘的大嗓門給打斷。
她轉過身子,春娘已經快到身前,崔華錦衝她笑著,“春娘,這雪下的好煩人,把好好的梅樹都給壓壞,錦兒要把梅枝上的雪給除去!”
眼前的小姐小臉凍的像嬌豔的蘋果,春娘忙把她手中的掃把拿過來丟在地上,“哎喲,奴婢的好小姐哦,你要做啥吩咐奴婢一聲就成,咋自己動起手來,瞧這小臉凍的都紅彤彤了,快隨奴婢進屋吧!”
大手握著崔華錦冰冷的小手,春娘嗔怪著,“小祖宗呦,你是想把奴婢給嚇死啊,瞧這手涼的!”
倆手都被春娘捂在她熱乎乎的腰腹上,崔華錦紅了臉,“春娘,錦兒不怕冷。”
“傻小姐,可別不愛惜自己的手,小姐是做繡活的,嬌嫩的手若凍壞了可咋拿繡針呢。”
說著話,春娘看她的小臉越發的紅了,真怕再凍出病來,忙拉著她去了廚房。
給崔華錦舀了大半盆的熱水,讓她把手放在熱水裏浸泡著。
春娘又發現這丫頭竟然穿了單薄的繡花鞋,剛才也被雪給浸透,又心疼的說教一番,親自用帕子給她擦了手臉,又拉著她回屋子裏換鞋子。
“小姐,你先在炭盆邊上把腳烤一下,奴婢去給小姐端熱水把腳泡泡再換鞋子。”
見春娘忙的團團轉,崔華錦嘻嘻笑著,“春娘,你不用再去端熱水,錦兒把腳烤熱再穿鞋子也一樣。”
這傻丫頭,女子的腳更金貴嬌弱,是不能受一點的寒氣,若不仔細會對以後生養有大礙的,作為過來人的春娘慈愛的笑著,“小姐,你就聽奴婢的話準沒錯,廚房裏好大一鍋熱水,奴婢馬上就端過來給小姐跑腳。”
感受到春娘眼裏的善意,崔華錦點點頭,心裏感慨不已,婆婆真是找對了人,這春娘的性子比秀花嬸子還要直爽,心思也細膩,待自己也極好。
想到她昨兒去看翠奴,總覺得翠奴心思重重,滿腹心事,許是受傷又想她的親人了吧。
可翠奴是婆婆在牙行裏買回來的,是奴婢之身,她就算有心要幫翠奴,也不敢去惹婆婆生氣,崔華錦自己也很是糾結。
春娘端來熱水伺候了崔華錦把雙腳都泡紅,才給她擦幹穿了新鞋襪。
崔華錦在屋子裏待著,很久都沒聽到正房的動靜,她有些好奇,婆婆從來就不睡懶覺,這會又不是在山上,婆婆也不是個能悶坐在屋子裏的人,咋沒見人影呢?
聽了春娘好一頓嘮叨,崔華錦這下也不敢再造次,取了披風披上,這才又出了自己的廂房。
她在屋子裏悶坐的一會工夫,春娘已經麻利的把通往各屋子的路清理出來,又進了廚房。
穿著鹿皮小靴踩在濕漉漉的青石路上,崔華錦抿嘴笑笑,這宅子比自家和山上的籬笆院都好,別說下雪,往後就是下了雨,也不怕腳底會沾上惹人生厭的泥巴團。
輕輕推開正廳的門,崔華錦緩緩踏進屋子,估計婆婆不會在屋子裏,她仍然小聲呼喚著,“婆婆,你起來沒?”
沒人應聲,她快走幾步掀開簾子徑直進了裏屋,床上的被褥疊的方正,哪裏有婆婆的影子。
崔華錦有些鬱悶,肯定是婆婆見昨夜就下了大雪,怕凍壞自己,她一人去了村子。
為了見證自己的推想,她又走出正房,朝後院的馬棚走去,果然後院馬棚裏已經沒了馬的蹤影,卸下來的馬車孤零零的在馬棚裏放著。
後院的花圃也被雪覆蓋著,凝望著潔白的雪片漫天飛舞,崔華錦的眼神飄向了高高的圍牆。
這裏距尚府好近,也不知思羽哥哥還在不在府城。
可能是婆婆的話真的傷了思羽哥哥的心,他這次連過年都沒去過自家,往後肯定也不會再往來了,心裏有些酸澀。
手輕輕的拂去飄落在眼睫上的雪片,她無奈的歎口氣,罷了,原本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何必去強求得不到的東西呢?
“小姐,你咋來後院了,怪不得奴婢找不到你呢,要吃飯了!”
見這次崔華錦披了披風,春娘提著的心放下,笑盈盈的過來拉著她,“哦,奴婢忘了和小姐說,夫人天剛亮就出了門,說到後晌就回來。”
回到屋子裏,見春娘已經把飯菜端過來,崔華錦也覺得有些饑腸轆轆,衝她笑笑,“吃罷飯錦兒要繡花,春娘也去吃飯吧。”
她還真怕小姐再在院子裏亂轉悠凍病,聽到這話也放了心。
果然,等她匆忙吃了飯。來收拾碗筷,瞧見崔華錦已經坐在炭盆邊專心繡花,微微笑笑走出了東廂房。
快到午時,崔華錦坐的腰酸就站起身子,把繡活放下。
她想起到現在還沒去看翠奴呢,出了屋子就去了翠奴的房子裏。
推開門,看到翠奴正安然的睡著,她沒進去又緩緩的把門給關上。
院子裏靜悄悄的,春娘這時分應該去買菜了吧。
橫豎婆婆也沒在家裏,翠奴又在養傷,不如到前麵院子裏轉轉,她也好歇歇眼,崔華錦沿著幹淨的青石小路朝前院走去。
“不要臉的賤婦!快放開老子!”
“不放,我求求你了,讓鶯兒回來吧,她也是你的骨肉啊,你不能把鶯兒朝火坑裏推啊。”
“娘,爹,鶯兒不要去那髒地方啊!”
“賤丫頭,老子給你找個吃香喝辣的地方,美不死你,再膩歪,惹榮媽媽的上了火,小心被打斷了腿!”
“娘,救救鶯兒啊!鶯兒死也不跟他們走!”
“嗷,老子的手,這死丫頭是屬狗的啊!”
“砰!”
“我的鶯兒啊,你咋那麽傻呢!”
才來到前院,崔華錦就聽到大門外一陣陣吵鬧和哭喊聲。
她皺皺眉頭,這麽冷的天,外麵竟然吵鬧成這樣子。
聽到女子淒慘的哭嚎,心軟的崔華錦很想出去看看,婆婆不在家她又怕惹上是非,畢竟這裏可不是村子裏,真出了事還有好心的幾個嬸子會護著自己。
終是沒忍耐住性子,崔華錦把風帽兜著頭,從衣襟裏摸出條帕子遮擋了臉,然後打開了大門。
怪不得外麵吵鬧的聲音能讓她聽得這樣清晰,距她家有一丈遠的地方圍攏了好大一群人。
既然別人能看,自己也過去湊個熱鬧也沒啥,崔華錦自己寬慰著跨出門檻,腳踏在門外的台階上。
“鶯兒,你死了,讓娘可咋活啊!”連月娘抱著額頭冒著鮮血的閨女哭的淒慘。
剛才被這死丫頭在手背上咬了一大塊肉的大個子男人正想朝她撒氣,還沒來及動手,就見那丫頭撞了牆,他也傻了眼。
眼見這撞了牆的小丫頭性子烈的很,雖然長的也不錯,可她還真不想白花花的銀子買了個隨時都要尋死的賤丫頭回去堵心,麗春院的容媽媽滿眼都是嫌棄的望著衝她點頭哈腰的趙大譏諷著,“趙大,你個狗東西,即做不了你婆娘的主,還逼迫的你閨女尋死覓活的,媽媽我想要啥樣的丫頭沒有,憑白在這大雪天的白跑一趟,真你他娘的晦氣!”
聽著人群裏議論著他們逼死了人,容媽媽臉皮子抽搐著,揚起手衝也傻了眼的趙大嗬斥著,“趙大,把老娘的銀子還給我,你家的丫頭老娘可沒閑工夫調教,這是她的賣身契,你還拿著吧!”
聽容媽媽朝他討要還沒暖熱的十兩銀子,趙大回過來神,狹長的眼眯成了兩條縫,“容媽媽,你說這話可就沒道理,人已經交給你,賣身契我也按了手印,這銀子自然也和你無關,我咋能還你!”
趙大竟然敢給她玩這手,她榮芝芳也不是個軟柿子,眼神一冷,“好你個趙大,老娘給你臉不要,容彪,把趙大身上的銀子給老娘掏出來!”
手被那死丫頭咬掉塊肉,正疼的鑽心,死丫頭生死未知,心裏的邪火沒出發泄,聽到主子的吩咐,榮彪走上前,抬起腳就把趙大踹翻在地,俯下身一把扯開趙大胸前的衣裳,把裏邊的荷包給掏了出來。
趙大被踹翻在地,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在疼,他還沒緩過來,見銀子又被拿走,立即嗷嗷叫著,“容媽媽,你咋不講理呢,人明明已經賣……”
“啪!”
容彪一大耳光打的趙大閉了嘴,他眼凶狠的瞪著趙大,“老子的手被你家那賤丫頭咬掉了肉,知道你也沒銀子賠,老子已經不計較,再唧唧歪歪,這就卸了你的胳膊腿!”
嘴角都被打出血的趙大看到容彪凶狠的瞪著他,手緊緊的抓著地上的雪,心裏才沒那麽害怕。
容媽媽把手裏的賣身契丟在趙大身上帶著容彪揚長而去。
站在外圍的崔華錦也聽明白了,原來這雪天裏的風波竟然是狠心的爹要賣閨女,才逼的閨女尋了死。她見那個一臉陰毒的婆子扭著腰身離開,看到被連月娘抱在懷裏的小丫頭額頭血一直往外冒。
她皺緊了眉頭朝裏邊擠過去,輕聲的催促著,“嬸子,你先別哭,好歹也把人送醫館裏看看再說啊。”
容媽媽走了,鄰裏街坊才有人敢接腔,紛紛勸著,“這小姐說的是,人已經傷成這樣,你再哭下去,說不準真的會沒命的。”
“對呀,說不定小丫頭命大不會死的,要盡快的送醫館才是正理。”
被閨女撞牆已經嚇暈了腦袋,聽到大夥的七言八語,她也從悲傷中醒過神,抱著閨女踉蹌著站起來。
趙大欠了賭債正尋思著把大閨女賣了好還帳,今兒偏被這死婆娘給攪合黃,自己還挨了打,他從地上爬起,瞪著猩紅的眼嗬斥著,“該死的蠢婆娘,你要去哪裏?”
連月娘回頭怒視著自己的男人,那雙眼裏恨的能噴出火焰,“趙大,你個畜牲,素常吃喝嫖賭也就罷了,今兒硬生生的逼的鶯兒尋死,你咋不怕天打雷劈呢!”
“老子的閨女,要她做啥管你個死婆娘屁事,這下好了,你抱著個死丫頭心裏舒坦了!”
越想心裏越氣惱的趙大,朝壞了他事的婆娘走過來,惡狠狠的咒罵著,揚手就要打。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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