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薑容笑的溫和，也掩飾不住話中的強硬。

    慈衍方丈這才睜開眼睛，他上了年紀，眼睛已經有些渾濁，盯著薑容看了一會，緩緩開口“公主請講。”

    薑容被他盯著，沒有絲毫的難受，慈衍方丈此舉已經是有些越矩了，薑容混不在意，信口胡說“這趣道名曰王道，與方丈的佛道截然相反，此道背負的東西遠遠超於別的道。”

    “無憂是為佛道最高境界，這王道的最高境界為謀略二字。”

    “佛曰眾生皆苦，王卻曰，眾生皆苦，你非眾生，又豈知眾生不是樂在苦中？”

    “是以，眾生皆苦，不過是各司其職，維持世間安定罷了。”

    薑容真的是隨口胡說，也不管是對是錯，能駁慈衍方丈，就好。

    慈衍方丈含笑聽完，於他而言，這簡直就是謬論，虧得他修養好。

    樂在苦中，滿口胡言。

    “公主侃侃而談，於老衲而言皆是無用。”慈衍方丈道，“公主可知何為道？”

    “佛為道，王為道。”薑容回道。

    慈衍方丈搖頭“錯了，建立在錯誤基礎上的話，也都是錯的。”

    薑容坦然“本宮未曾研習過佛道，方丈有何見教？”

    “是佛教。”慈衍方丈糾正道，“道之一路，便要談談輪回了。”

    薑容聽到輪回，心有些緊張，也顧不上鬥嘴了，聽的認真。

    “眾生永遠處於生死循環狀態，循環的線路有六條，在哪條道上循環取決於活著時所做的善事和惡事。做了惡事，死後下地獄受刑，刑滿後投胎變動物，動物死後的循環，再取決於它活著時作的‘業’。”

    “所謂輪回，實際上是上下浮沉的生死流轉，並不真的像輪子一般地機械循環。”

    “接下來老衲所說的便是道了，輪回的範圍共有六大種類，佛教稱為六道，那就是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惡鬼道、地獄道，這都是由於五戒十善及十惡五逆而分別，五戒十善分為上中下三品，感生天、人、阿修羅三道，十惡五逆分為下中上三品，感生地獄、餓鬼、畜生三道。作善業，生於上三道，作惡業，生於下三道。”

    薑容細細聽完，並沒有因為自己之前的妄語而有絲毫的不對，笑了笑“如本宮，前世定作了許多善業。”

    那柳妃呢，虞後呢，蘇疏呢，他們作惡多端是否皆會入了那畜生道？

    慈衍方丈並沒否認，隻道“六道輪回，因果輪回，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

    接下來慈衍方丈的話，卻讓薑容臉色大變“公主以為，公主前世種的因，今世會得什麽樣的果？”

    前世，今生，字字扣在薑容心中。

    薑容臉色略僵，卻還是嘴硬“方丈見過本宮的前世？”

    慈衍方丈搖頭，說出來的話更是意味深長“公主前世，應當比老衲更為清楚。”

    薑容故作輕鬆“方丈懂得這麽多，不知方丈的前世是什麽？”

    慈衍方丈無奈“公主所言的王道未必沒有可取之處。”

    “比如公主的多心。”

    “公主，不若一起同老衲跪在佛前，靜靜心。”

    薑容依言而跪，慈衍方丈敲著木魚道“公主前世想必是個嫉惡如仇的女子吧。”

    薑容見慈衍方丈這般坦然，再否認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半真半假的話薑容說的順溜“如方丈所料，本宮前世步步艱辛，被算計而死，本宮沒有做錯事情，卻得了那樣的結局，方丈憑什麽讓本宮信服你的六道輪回？”

    慈衍方丈道“就憑公主此刻能安然坐在這，與老衲談經論道。”

    “這就是本宮結的善果？”薑容問道。

    慈衍方丈點頭。

    薑容已經緩解了最初的慌張，平慈衍方丈的話對她來說無疑是最鋒利的劍，直擊薑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薑容平靜道“你就不怕本宮殺了你嗎？”

    慈衍方丈毫無反應“善因得富果，惡因得惡果，公主不會。”

    “你就這麽確定本宮相信所謂的六道輪回？”薑容挑眉。

    慈衍方丈又笑了“公主已經信了，不是嗎？”

    薑容也笑了“多謝方丈指教。”

    “公主為儲君，老衲解掉公主疑惑，也是積德積福的事情。”慈衍方丈坦然道。

    薑容起身，整理了裙擺，香楠之前稟報的事若屬實，那慈衍方丈便是有預謀的想要麵見薑容了。

    索要錢財隻是為了引薑容過來。

    前世……沒有這件事的發生，從來沒有。

    好一個前世今生，好一個因果輪回。

    如慈衍所言，前世種的善因，薑容才有重生這個善果。

    可是，平心而論，薑容並沒有做什麽善事。

    甚至，還做了不少惡事。

    薑容最初確實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最厭惡權勢爭鬥，所以她舍棄儲君身份嫁於蘇疏為世子妃。

    可還是難逃爭鬥的命運，她為夫君步步謀劃，與蘇疏裏應外合奪得了西灃皇位。

    萬裏江山，傾世美人，蘇疏擁入懷中。

    如意郎君，權勢地位，薑容亦是如此。

    可惜，一切美滿的事情都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

    所有悲劇的開始，都是源於薑姿一封信。

    心中薑姿身為大郢女帝，萬分內疚，說是薑容根本不是大郢皇室一員，薑容母親戚妃是北夷的小公主，父親是戚妃為了懷上孩子不知道從哪裏尋來的男人。

    這樣半真半假的話可信度極高。

    況且，蘇疏早有除去薑容之心，缺的隻是一個理由罷了，薑姿的這封信為他送去了這個理由。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廢後，拔出薑容羽翼，下獄。

    短短月餘，薑容嬌顏不在，最終病逝在獄中。

    要說善事，找不出幾樁，可惡事……薑容垂眸，看著冰冷的地麵，西灃不少忠君清廉的官員礙到了蘇疏的路，薑容都替蘇疏一一拔去，還有那些薑容的敵人，薑容甚至親自給他們上過刑。

    愛戴薑容的讚美薑容有傾城之姿，傾世之貌，厭惡薑容的稱薑容蛇蠍美人，妖孽禍水。

    不管是仙子也好，妖孽也罷，都是紅顏薄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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