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覺得不對勁，她敢跟瓏譽郡主對峙是因為她確實告知了，隻是為了能聽到一些談話––她並不認為跟公主直言相問能得到什麽消息。

    事實上，她一直聽到了一點，朱佩？她有幾分印象，憑空在宮中出現的，聽雲蘭解釋說公主從宮外帶回來的，她也見過朱佩，規矩姿態騙不了人，她可不是宮外的人。

    她有幾分納悶，卻也沒放在心上。

    聽道公主的話，才知道這朱佩不簡單，不僅讓公主為了她騙了自己，還騙了瓏譽郡主。

    朱佩哪裏死了？出宮前她看見到了呢。

    不對勁的地方，還有。

    如剛剛人稟報，府中家丁數位無故昏倒？聯想到自己一路前來沒見到任何人。

    周嬤嬤暗道不好。

    這架勢，多半中了柳妃的算計了。

    柳妃故意派人跟著自己，多半是想探到公主的消息，又為了不留痕跡，暗中除去自己，那個跟自己搭話的家丁多半是柳妃的人，怎麽可能尋得到？周圍沒有一個人也多半是柳妃的人做的手腳。

    真真是必殺的死局。

    柳妃為什麽會對自己下死局？自己是虞後娘娘的人，柳妃對虞後娘娘有不臣之心！

    周嬤嬤心裏震驚於這個事實。

    當初虞後娘娘讓柳妃撫養雍合公主時她就勸過，且把雍合公主的出身放一放，柳妃心機很深，有了雍合公主怕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虞後娘娘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點勸也聽不進去，執意如此。

    她也隻能盡心服侍明澤公主，這是她為虞後娘娘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今日之事，想必從自己說明來意的那一刻，柳妃就動了殺意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瞥到了公主。

    公主站姿極佳，優雅而大氣，一身氣度也是不凡，明媚的五官，唇角勾出一絲諷刺的笑。

    刺痛了周嬤嬤的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周嬤嬤的眼神，薑容收斂了笑容，轉眼間，她還是那個尊貴有禮的公主，而不是剛剛譏諷周嬤嬤的人。

    周嬤嬤張著嘴巴，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無話可說。

    薑容卻是開了口“洛娘，本宮可否借你的地，了卻點私事？”

    瓏譽點了點頭“小事而已，隻盼公主了卻後能給我一個說法。”

    “別忘了先前你答應我的事。”

    薑容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是自然，處理完本宮自會去尋你。”

    瓏譽帶著一眾人離開了院子，連雲蘭，薑容都讓她退出了院子外。

    等眾人都離去之後，薑容收斂那虛假的笑容，淡淡道“嬤嬤，地上涼，進屋說吧。”

    轉身，眸中一片冰冷。

    周嬤嬤哪怕意識到這是柳妃的殺局，她也沒有過多的去想自己。

    緊跟在公主後麵，小聲道“柳妃娘娘有不臣之心，還請公主轉告虞後，老奴愚笨上了柳妃的當，死而無憾。”

    薑容微微垂眸，好一個忠奴，未言，進了屋子，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捧著“嬤嬤聽到了什麽？不妨給本宮說說。”

    周嬤嬤臉一僵“公主明鑒，老奴隻是受了柳妃娘娘的算計，就算公主不保老奴，老奴也絕無怨言。”

    薑容笑了笑“絕無怨言？”

    周嬤嬤極為堅定的點頭。

    “倒是忠心。”薑容讚了一句，小口喝著熱茶，緩緩道，“嬤嬤不想死個明白？”

    薑容這麽一說，周嬤嬤才想來了碧霞這一遭，這原就是她今天的來意，隻是關心則亂，柳妃的事情幹係太大，她一心想著虞後娘娘，竟忘記碧霞！

    “還望公主看在老奴侍奉公主多年的份上，讓老奴死個明白。”周嬤嬤叩頭道。

    “做個糊塗人也挺好的。”薑容看著周嬤嬤現在的麵孔，與前世重疊起來，“嬤嬤侍奉了我數十年，我隻讓嬤嬤做一遭明白人，也當是報答。”

    周嬤嬤沒有注意，薑容話中是數十年，而不是十餘年。

    薑容屈著手指輕叩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音，但是對周嬤嬤來說，這聲音無異於死亡倒計時“柳妃從來沒有安分過，淮王妃的死是她的手筆。”

    薑容這開頭的一句，就讓周嬤嬤驚的不輕，淮王妃的死她也留心了一下，甚至還修書一封寄給了虞後娘娘，周嬤嬤隻是後宮婦人，實在無法想象柳妃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子。

    “淮王妃的事就讓本宮起了防範心，她算計你，也出乎了本宮的預料，不過你既然出現在這，估計同碧霞脫不了幹係。”薑容繼續道，“本宮實話告訴你吧，碧霞沒死，過得很好，以後，也會很好，你可安心？”

    碧霞當然會過的很好，她會比她的前世過得更好。

    說到底，周嬤嬤忠心的是虞後，愛護的是碧霞，沒她薑容什麽事。

    原本周嬤嬤要是一直盡到主仆職責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周嬤嬤不信任薑容，也從來沒對薑容上過心，她心心念念的，從始至終都隻有她的虞後娘娘，隻有薑容安好，虞後娘娘才安好，若有一日虞後不需要薑容了，周嬤嬤會向著誰很明顯了。

    越是親近的人，越是要警醒著點，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周嬤嬤連著叩了三次頭“老奴侍奉公主多年，有公主這句承諾，死也會在九泉之下祈禱公主平安一生。”

    話說的煽情，薑容卻不領情，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嬤嬤“嬤嬤還是給虞後娘娘祈禱吧。”

    是虞後娘娘，不是母後。

    “嬤嬤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朱佩……”周嬤嬤終還是問了出來。

    薑容態度冷了許多“這不是你該問的。”

    周嬤嬤直覺覺得這個朱佩有很大的問題，但是她卻沒機會去調查了，隻盼望……虞後娘娘，碧霞，一生順心。

    養育之恩，大於天。

    薑容前世一直謹記這句話。

    對周嬤嬤尊重，愛戴，仁慈。

    可是，前世薑容嫁去大郢，香料被人摻了東西，三年無子皆是拜周嬤嬤所賜。

    慈悲麵，毒蛇心。

    柳妃既然動手要除去這個禍患，薑容順水推舟，私闖府宅的罪足以要了周嬤嬤的命，卻也能比前世好些，至少留了個全屍。

    “你自己出去認罪吧，本宮乏了。”

    周嬤嬤，至死，都是個糊塗人。

    她不知道，為什麽柳妃會盯上她，為什麽重情的薑容突然這般涼薄，還有，朱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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