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宋三娘將婆婆夾給她的菜都吃了。從椅子上下來的時候，還是扶著靠背滑下來的。

    摸了摸有些發緊的衣服，看著她們都在看自己，不由得臉越來越燙，“是……是衣服小了……”聲音糯糯小小，覺得忒丟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王氏實在是忍不住了，轉頭用手帕擋著嘴大笑起來，站在一旁的老奴也低頭忍笑，雙肩卻不停的顫動。

    “給婆婆請安！”

    “給婆婆請安！”

    兩聲尖銳的女聲，突兀的響起，打破了屋內其樂融融的溫暖氛圍。

    “嗯！”宋王氏收了笑容，淡淡的點了點頭。

    她本就不喜吳氏，對於她生出來的這兩個東西，自然也是不喜的。

    一群人陸陸續續的來撤桌，又陸陸續續的走，動作輕巧，無半點兒雜音。

    不多時，付嬤嬤從外麵帶來了十幾個小丫頭，排成一排，站在了宋王氏的麵前……

    “大娘挑一個，三娘……”宋王氏想了想，“你看著挑吧！”

    “那我先挑！”

    “我也要挑！”

    大娘、二娘相互看了一眼，對彼此都非常討厭。

    自從搬了院子，兩人屋裏的婢女，就從十多個，降到了一個，讓已經習慣前呼後擁的她們，非常的不適應！

    大娘的婢女還被三娘發賣了出去，這段時間，因為婢女不夠用，經常吵鬧，甚至大打出手。

    吳氏不得不將身邊的婢女撥給她們，看著她們不省心的樣子，看著宋城毅每次來不經意流露出厭煩的樣子……

    她屁股上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可卻染上了頭痛，針紮的一般，時而還暈，隻得再床上繼續養著。

    “沒規矩！”宋王氏瞪了她們一眼，“再敢吵鬧，都給我到祠堂跪著去！”

    見她們兩人閉嘴，眼中卻依舊不忿，臉色更加陰沉。

    “婆婆，前段時間是我發賣了大娘的婢女，想來這段時間她們過的不是很方便，所以態度急切了些，還望婆婆多多包涵！”宋三娘雙手交疊，躬身行禮，見她麵色好看些，轉身看向大娘。

    “大娘，是我致使你有諸多不便，如今付嬤嬤帶了人來，不如就你先挑選吧！”宋三娘微微皺了皺眉，“還望大娘這次選的人，是個懂規矩、知進退的丫頭，莫要丟了我宋家的臉麵才好！”

    “你……”大娘剛想反駁，發現婆婆的臉上陰雲密布，不得不咬牙忍了下去。

    “婆婆，我也要挑下人！”二娘懶得理會大娘的憤怒，一心隻想著能再多幾個人伺候，一個婢女，根本就不夠用！

    “按照規製，你貼身婢女隻有一個，站到一旁，莫要鬧了！”宋王氏跺了跺拐杖，指了指大娘，“你先選吧！”

    大娘自以為偷偷的瞪了一眼三娘，轉身趾高氣昂的在那一排丫頭麵前巡視了兩圈兒……

    “就你了！”她指了個眉目清秀的丫頭，“從今天起，你就來伺候我吧！”

    宋王氏看著大娘選的人，不由得皺了皺眉，“你可想好了？”

    畢竟，還是她的孫女，不想看著她未來吃虧！

    “婆婆，我想好了！”她看了，這裏麵隻有這個長的還湊合，其他的，不是個子太矮，就是體格太壯。

    這批送來的婢女，比以往的差多了！

    “那你們便下去吧！”宋王氏揮揮手，一臉不耐的打發她們。

    “是！”

    “是！”

    大娘還算滿意的出去了，身後的小丫頭不緊不慢的跟著她，二娘頗為不甘的跺了下腳，噘著嘴、氣哼哼的跑出去了。

    “三娘，你來為你和你阿娘選幾個人吧！”宋王氏再次細看這些丫頭，撇撇嘴，“若覺得沒有合適的，可以等等下一批……”

    也難怪大娘會選那麽個貨色，在這一群人的襯托下，她看起來確實是最好的！

    “是，婆婆！”宋三娘恭敬的應聲，轉身便背起了小手，胸脯挺的高高的，一派天真可愛，雖然內心已經彈幕滿屏，槽點多多。

    “你們分別介紹一下自己吧！”她見一群小丫頭懵懂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歎氣，“說一下，你們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來自哪裏？為什麽會被賣？都會什麽……”

    “我叫王丫，今年十歲，來自越州，因為家裏生了雙子，我要幫忙賺錢養家，以後好供弟弟們讀書……”

    “我叫田能巧，今年十一，來自梓州，因為家裏那邊鬧水災，我們一家逃難到汴梁，我認識幾個字……”

    ……

    宋王氏滿意的看著三娘，選進自己屋裏的人，問的多詳細，都不過分。

    “我叫黑蛋兒！”

    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屋裏的人身上都是一僵，軟塌上的六郎也被驚醒，哼哼唧唧的要哭……

    宋三娘快步跑到弟弟身邊，小心翼翼的拍著，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他才翻了個身，撅著屁股又睡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的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他不滿的扭了扭，決定不和姐姐一般見識。

    黒壯、黒壯的丫頭，立馬停住了，有些惶恐的看著上首的老夫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牙子說如果這家再不行，就要把她送到郊外的莊子裏種田了。

    種田其實也無所謂，可是，能給阿娘看病的大夫在城裏，如果每天奔波，怕娘的病……

    “你可以接著說，但聲音放低些，我聽得見！”宋三娘來到他們麵前，又是那一副小大人兒的樣子，衝淡了屋內頗為緊張的氛圍。

    “我……我……”黑蛋兒試了試音量，抬眼看了一下軟塌上的小郎君，見他沒有被吵醒的樣子，便放心的繼續說“我今年十歲，土生土長的汴梁人，因為阿娘在比賽的時候受傷了，我賣了自己，給她賺治病的錢……”

    她撓頭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自己會的那些，對這深宅大院的夫人小姐能有什麽用？

    “我……我會打架！”

    這一句，說的最小聲！

    如果不是宋三娘距離近，怕是要錯過了。

    “打架？”她重複了一句，感覺不是非常理解，什麽樣的人家會把自己女兒培養成一個會打架的人？

    看黑蛋兒這身板兒，如果不是充分信任付嬤嬤，她幾乎會以為這是來做小廝的！

    “我……什麽都能做……我……”黑蛋兒一急，聲音又往上飆升，瞟見小郎君似乎要醒，又急忙捂住嘴，連呼吸都屏住了。

    宋三娘回頭，見弟弟安穩，便又問“你阿娘參加的是什麽比賽？”

    “相撲比賽！”黑蛋兒臉上流露出驕傲的笑容，“阿娘號‘黑四娘’，在女相撲裏麵是鼎鼎有名的……”她似想到了什麽，臉色隨即暗淡，“阿娘這次比賽吃了暗虧，即便好了，也不能再參賽了。”

    “你阿娘……病的重嗎？”宋三娘的聲音沉了沉，“你的賣身錢，夠她的醫藥費嗎？”

    “大夫說，最少要二十兩銀，才能保住右手。”黑蛋兒眼眶一紅，裏麵的淚水盈盈泛光，“人牙子跟我說，我賣不到二十兩……”

    “唉！”宋三娘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想到了前世病重的阿娘，想到了無所依的自己，“這裏是三十兩，你先拿去給你阿娘看病吧！

    等你阿娘身體好些了，幫我問問，她願不願意來宋府做工，在我阿娘身邊保護她……

    若不願意，也沒關係！

    這些銀子，可以從你日後的工錢裏慢慢扣……”

    黑蛋兒看著麵前的銀子，一時不敢伸手，有些無助的看著宋三娘，偷偷看了眼她背後的夫人們，自以為用最小聲的音量，在她耳邊說“這些銀子給了我，你會挨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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