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大膽？”宋三娘輕輕推開麵前的浮塵，淡笑的看著懷囝真人，“小女不是很明白真人的意思！”

    收了她的好處，現在不僅要反悔，還要倒打一耙……真是奸猾的很啊！

    “不明白？”懷囝捋著胡子，半眯縫著眼睛看她，“你趁我觀物資緊缺，以此為利誘，威脅小秦，得我之信息……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五仙觀乃是修道清淨地，豈容一個小丫頭拿捏至此？

    “哦~~~”宋三娘點點頭，“多謝真人指點迷津！隻是，小女有一點不明，還望真人不吝賜教！”

    “你說！”

    一個小丫頭片子，他還不信被她拿捏住了。

    “小女找上秦觀主確實有所求，且當初並沒有任何隱瞞，固不存在威脅之說……若秦觀主不願意，自然可以拒絕！”

    嗬嗬！

    沒聽說乞丐快餓死了，上前給個饅頭，讓對方打聽點兒事情……叫威脅？叫大膽？

    “呃……”懷囝拉胡子的手一用力，薅掉了兩根，為了不損害自己仙人的形象，生生忍著疼，臉蛋子都抽搐了好幾下。

    “哼！”他一甩袖子，轉身背對著他們，搓著下巴，疼的齜牙咧嘴。

    “懷囝真人，如此煞費苦心的想要知道您的消息，隻是想請您看看舍弟……是否有資格成為您的入室弟子？”宋三娘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讓他放鬆寫，不要太緊張。

    “哦？”懷囝一挑眉毛，回頭斜看了一眼她旁邊的矮豆丁，一臉的短命相，但臉上蓋了一層厚厚的福澤……別人的福澤！

    他目光轉向宋三娘，見她眉眼之間有一團灰氣，印堂黯淡無光，是被人抽了福澤之相。

    這對兒姐弟……倒是有趣！

    “你想讓我收他為徒？”這些年，想拜他為師的人太多，好孩子也不少。隻是他比較懶……懶得教導一個孩子長大成人！

    “是！”宋三娘一揖到地，“還望真人成全！”

    她不能保證弟弟跟著懷囝一定過的好，但她至少可以保證，弟弟跟著懷囝可以見識到更大的世界、更多的人間冷暖。

    見識……比知識更重要！

    它決定了一個人的眼光長短，而一個人的眼光長短決定了一個人未來的路能看多遠，能走多長？

    “我若是不成全呢？”懷囝回身，抱著肩膀，一隻腳外八字的伸出去，顛啊顛的，整個身子的肉都跟著顫動。

    “那真人如何才願意成全呢？”宋三娘直起身子，明白這是他故意刁難，可卻也不得不應承下來。

    有條件，就還有一絲希望！

    “從山下一步一跪一磕頭的爬上來，我考慮收你弟弟為徒！”懷囝晃了晃腦袋，黑豆兒一樣的眼睛壞笑的眯了起來，強調了一句“考慮啊！隻是考慮……”

    “你……”宋青嶸剛要開口，就被阿姐堵上了嘴巴，‘嗚嗚’的想說話，卻沒有一個字說清楚的。

    “多謝真人給此機會！”宋三娘將弟弟交給黑蛋兒，“看著六郎，不得讓他下山一步！”

    宋三娘一行人走回到山門，此刻日頭高照，已經有不少人來此參拜、許願、求保佑。

    她剛剛坐上步攆，就被一隻胖乎乎的手攔住了。

    “你坐這個下去？”懷囝吹胡子瞪眼的看著她，“你這是作弊！還有沒有點兒誠心了？”

    “真人，莫怪！”宋三娘笑眯眯的扒開他的手，“您隻說從山下一路磕頭磕上來，並沒有要求我如何下山啊？

    如果您要我走下去，再磕上來，便能收下舍弟，三娘自是願意的！”

    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啊！

    能省下點兒力氣，為什麽還要費力走下去？

    “哼！”懷囝再次甩袖，走到小秦身邊，頗為埋怨的看著他，“都是你的錯！”

    “是，老祖！”秦觀主好脾氣的應了下來，“都是弟子的錯！”

    “哼！”懷囝抱著肩膀，很是不爽，這麽快承認錯誤，讓他怎麽發火？不發火，又怎麽宣泄自己一肚子的憋屈？

    這麽大年紀，連個小丫頭都拿捏不住，丟人，真丟人！

    宋三娘一路搖晃著下了山，在山腳往上看，上麵的人化成了手指大小，看不清表情也不知他們在談論什麽？

    她正了正衣裙，隱晦的將下裙往上提了提，才向上邁步、跪下、磕頭、邁步、跪下、磕頭……

    願弟弟能順利收入懷囝門下……願弟弟能吃飽、睡好、長高高……願弟弟讀書用心、長本事……願弟弟此一去山高水遠、自由自在……

    宋三娘沒有數自己爬了多少階，隻是一遍又一遍，虔誠又卑微的許下心中的願望。

    時間似乎已經模糊掉了四周的景色，隻留下小女孩一步一跪一磕頭的清晰景象。

    起先周圍人還嗤笑的看著，覺得這孩子也太作，真的想求什麽，直接到大殿內燒香叩拜就好，何至於弄這麽大陣仗？

    後來見她手腳並用爬到中間，身子顫抖搖晃，額頭上已經見血，流下來糊了眼睛，染了麵巾，可那虔誠又真摯的眼神感染了很多人。

    好多婦人都勸她放棄或者歇會兒，都被她搖頭拒絕了。

    她不能休息！

    一旦歇下來，她一定爬不到上麵，這個機會她絕不會放棄！

    距離弟弟越來越近，她身體卻越來越緊繃……

    她的手很疼、腳也很痛，她的頭更痛……可她不能停！

    她已經站不起來了，用手扒著台階往上挪，膝蓋已經磨破了，跪在地上火辣辣的疼……可她不能停！

    還有十階……

    還有八階……

    還有五階……

    還有一階……

    爬上了最後一階，麵對著一臉震驚的懷囝，宋三娘勾了勾嘴角，跪在了地上，頭不受控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腦子裏’嗡嗡’的作響，頭發四處飄散。

    “真人，我做到了！您考慮的怎麽樣？”

    宋三娘不知，她此刻的聲音嘶啞如同破封箱被堵住了一般，呼呼啦啦的艱澀難聽，磨的人耳疼。

    “我……”懷囝剛說一個字，發現麵前的女娃向旁邊軟軟的倒去，耳邊傳來宋青嶸尖叫哭喊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感覺自己這次真是惹了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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