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仙觀的清晨，鳥兒嘰嘰喳喳，風吹的輕輕柔柔，宋青嶸在鳥語花香中醒來，環顧四周，沒有阿姐、沒有黑蛋兒、沒有原香……什麽人都沒有！

    他嚇的急忙起身，連鞋都顧不得穿的往外跑，剛開門就被一隻圓圓胖胖的身影擋住了。

    “幹什麽去？”懷囝捋著胡子，低頭看著一臉驚慌的小娃娃，不由的撇撇嘴，都是一母同胞，怎麽那丫頭跟個人精兒似的，能吃苦、敢拚命、舍得利……

    昨日的拜師禮，他很滿意！

    宋三娘承諾可以為五仙觀免費運送物資，且物資費用均是成本價格……這可解決了五仙觀很大的問題！

    他為什麽每三年都要回來一次？

    當然是為送錢來啊！

    五仙觀在外人看來，高山遠誌、不可近觀，隻有他們心裏清楚，距離人群太遠，山門又太高，阻了一部分善信前來燒香請願。

    且道士又不是和尚，隻有驅魔衛道，沒有化緣積福這一說啊！

    來的人少，香火便不旺，他們自然也是經常羅鍋上山——錢緊！

    平日裏吃菜都多是鹹菜疙瘩，青菜都是自己種的。米更是稀少，都做粥，不敢做米飯。

    從來都沒有人敢往‘五仙觀沒錢’這方麵想，隻有宋三娘看到了，且還敢在這上麵做文章。

    這也是他一直對宋三娘耿耿於懷的原因……這小妖精兒，實在是太會看人心了！

    道士就不要麵子的嗎？

    她提出的拜師禮，為五仙觀解決的最大的財務問題，以後即便他連續幾年不回，五仙觀也不會因為沒錢關門大吉。

    “我要我阿姐……”宋青嶸癟著嘴，可憐巴巴的看著懷囝。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阿姐，突然看不到她……他心裏難受……特別難受！

    “你可以下山去找你阿姐，但出了山門，我就不會認你這個徒弟了。”懷囝想了想，補充道“你阿姐答應我的拜師禮，卻是不能賴掉的！”

    “憑什麽？”宋青嶸大聲反駁，隨即又小小聲的抱怨，“你又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收我為徒的。”

    全是阿姐用銀子砸出來的名額！

    阿姐賺錢不瞞他，賺錢的過程自然也是不瞞他的。

    一個女子經商，有多難？

    很難！

    那一個小女孩經商，有多難？

    更難！

    憑什麽這臭道士不收他為徒，還要霸著阿姐的銀子？

    不要臉！

    “憑什麽？”懷囝嗤笑了一聲，“我為你上的第一課，就是永遠不要問憑什麽？”

    他拉著宋青嶸回到床榻上，彎腰為他穿上鞋，見他有些羞澀的縮腳趾，不由得笑中帶了幾分真心。

    “人……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軌跡，而每個人的生活軌跡，都由自身的性格決定。

    論人最難改變的是什麽？

    是性格！

    你問我憑什麽？

    我可以給你講出一堆道理，可沒有一個會讓你心服口服。

    因為你心裏已經認定了一個道理，別人說的，在你耳朵裏，不過是說辭、是借口。

    你覺得，我是因為你阿姐的錢，才收你為徒？

    這是一部分的事實！”

    “那你為什麽不拒絕？”宋青嶸抱著雙腿，看著麵前的老人，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和氣，而且還很奸詐。

    不喜歡，就不要給阿姐希望嘛！

    這樣……阿姐也不會又舍銀子、又跪樓梯的……

    “因為我沒錢……”懷囝對他擺擺手，讓他聽下去，“我沒錢、你阿姐有……你以為，這是為什麽收你為徒的全部理由？

    你想的未免太過簡單了！

    若沒有你阿姐這幾年來對五仙觀的照拂；若沒有你阿姐從山下一路磕到山門的誠心；若沒有你阿姐承諾會繼續照拂五仙觀……

    你確實無法拜我為師！

    這幾樣加在一起，才是全部的理由。

    不然，汴梁城裏有錢人那麽多，我想收錢、收徒弟，真是不要太簡單！”

    “說穿了，你還是不喜歡我，覺得我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徒弟！”宋青嶸對於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他知道自己天姿不高是一回事兒，被人明確的嫌棄天姿不高，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唉！”懷囝歎了口氣，那精明的三娘，怎麽養出了個這麽軸的熊孩子？

    可他又不能放著不管……宋府、宋計相、那些個朝廷大臣……他都不會放在眼裏……

    可這小家夥兒的阿姐——宋三娘，他卻真不敢得罪的太狠！

    如果今天不把她弟弟說通了，真讓他回去了。

    未來幾年，宋三娘都會按照承諾來照拂五仙觀，但她也絕對有本事，讓五仙觀沒有半個善信上門，最後連成本都付不起。

    那個時候就不是她不守承諾，而是五仙觀付不起錢，傳播出去，更丟人！

    從來都是別人求著他來拜師，現在可好，他還得哄著小家夥兒別走……風水輪流轉啊！

    今年到我家啊~~~

    “你覺得，自己天姿如何？”他是拿不住小家夥兒的姐姐，可麵前這個熊孩子……

    嗬嗬！

    再拿不住，他就回五仙觀種田！

    “我……我……”宋青嶸梗著脖子，想喊一句我很不錯！

    “不高！”他拉不下來那個厚臉皮，滿臉憋的通紅，覺得自己不行，還鬧別人。

    “真人……我錯了！”他規規矩矩的跪到了懷囝麵前，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響頭，“我……算了！

    我不找借口！

    真人若覺得我還可以教上一教，您便留我下來；若真人覺得我不合適，我這便下山去。

    到阿姐那裏，我也會告知，是我不行，與真人無關的。”

    “呃……”懷囝看著麵前真摯的麵容和真誠的話語，心中甚是妥帖，“再磕兩個頭吧！”

    這是個好孩子！

    隻是太小，還太天真！

    你說……你不行……你阿姐能信？

    難道不就是因為天姿不高，本身也不太行……才要送到他門下的嗎？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跪拜！”宋青嶸實實在在的磕了兩個頭，看著麵前的老人，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將他一身絕學都學到手，以後讓阿姐不那麽辛苦。

    “好孩子！”懷囝拿出一個香囊，遞給他，“入我門下一共有五位弟子，其中排行再四的人，由於心術不正，便被我逐出了師門。

    我不盼你天姿卓越，隻望你能修得一顆善良又正直的心……”

    “謹遵師父教誨！”宋青嶸雙手接過香囊，從裏麵到出一塊兒玉佩，入手溫潤，一看便是上品。

    “望你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懷囝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收拾、收拾……我們該走了！”

    “是，師父！”

    此後，山高水遠，阿姐……你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