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建開和宋青嶸與宋三娘她們一起回汴梁，卻分出了涇渭分明的兩個車隊。

    無論是前麵的他們，還是後麵的她們，彼此都沉默著，搞得這些士兵不明白，他們究竟護送的是人，還是棺材？

    花建開頻頻的掀開馬車的後窗簾，後來幹脆將窗簾打了個結，時時盯著後麵，想要看看衣衣是不是偶爾也會像他一樣掀開來往外看看？

    可他無論做這個動作多少次，那麵的車簾都少有掀開的時候，即便有，也是黑蛋兒出來張羅吃的，再送回馬車中。

    需要駐紮野外的時候，他也隻能遠遠的看衣衣幾眼，隻要他靠近，她就會直接躲回馬車上。

    為了能讓衣衣在外麵多活動，他總是距離她遠一些的地方，隱晦的看著她在火光中撫摸肚子的樣子……特別美好！

    到有客棧的地方，她也和三娘她們在一起，行進了幾個月，眼看就要到汴梁了，她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都沒有……

    來時的熱鬧與回時的冷寂，讓他從心裏冒出了陣陣冷風。

    “大表哥以為，衣衣姐為何是阿姐的好朋友？”宋青嶸冷笑了一聲，“因為她們骨子裏都有相同的驕傲，甚至可以說是高傲！

    她們心中容不得半點兒欺騙，半點兒隱瞞……而且還是有預謀的隱瞞和欺騙！”

    他也隨著大表哥的動作往外看，每每對上阿姐的眼眸，都是他先躲開的。

    他見不得那裏的冰山雪海，白的嚇人，冷的凍人……他傷害了阿姐！

    他明明不想的……他也想保護阿姐！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哼！”花建開心情不好，說話也極為尖銳，“你現在又知道了？早幹嘛了呢？”

    事後諸葛，最是討厭！

    “花建開！”宋青嶸氣得直呼其名，“不就是因為你……我才知道這些的嗎？

    不要太得意了！

    阿姐的性子，沒人比我更懂，而外祖母什麽性子，隻怕我們都看的明白！

    惹的阿姐煩了，花家大房這一支……所有人都不會好過的！

    你最好能確保青一能活著回來，不然，阿姐……會讓整個瑞寧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官家以為自己的就是瑞寧的天，說什麽，下麵就得給辦什麽，是破爛兒的時候賞給你……你修整成了黃金屋，他又不要臉的往回要……真當阿姐是任人揉圓搓扁的老百姓？

    “哼！”花建開不屑的哼了一聲，“瑞寧幾百年的基業……三娘以為這是她家的後花園？”

    他認同三娘的本事，但他不認同三娘口中的狂言！

    下毒這種事，不僅要毒好，下毒的手段更要好。

    毒倒幾個人，他信；像之前對付遼兵，密集度那麽高的軍隊，他信；毒翻一個國家的人……這牛皮吹的有些大了！

    “你等著吧！”宋青嶸抱著肩膀，“事情根本就沒有結束！”

    等他們路過五仙觀的時候，馬車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他們喊車夫無人應，喊軍將無人應，彼此對望了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遇上歹人了’

    花建開突然想到後麵的馬車，急忙掀開簾子跳下來，正好看見外麵所有人躺在地上，麵目扭曲、眼神驚恐，身上冒著煙、吐著黃色的泡泡，‘嘶啦啦’一點點的融化……

    宋青嶸站在馬車上看到這一幕，腿軟的坐在了馬夫的位置，轉頭看向山腳下的阿姐……她這是要幹什麽？

    已經失去了楚州，她還要跟官家對著幹嗎？

    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國之君？

    她真的瘋了嗎？

    和大表哥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給阿姐長臉，讓他們想做什麽欺負她的事，能有點兒顧忌。

    阿姐可好……就這麽暴力的將這塊兒遮羞布掀開了？

    激怒官家……阿姐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花建開，麻煩回去告訴官家我已經平安回來了！

    我就住在上麵的懸空寺，有什麽要問的、要說的……讓他自己來！”

    宋三娘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卻讓花建開狠狠的打了個冷顫，不敢相信這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三娘！

    “那是官家！”他怒目上前一步，踩進了一片血水侵染的土地上，急忙撤回了腳，抬起腿就把鞋子甩扔了。

    發現鞋子沒有腐蝕的跡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你不覺得……你太殘暴了嗎？這些士兵辛苦護送了我們一路……他們有什麽錯？”

    更加重要的是，他要怎麽回去跟官家交差？

    這些將士多半都是汴梁城裏各大家族的庶子，自己怎麽擠兌教訓都行，外人碰一根毛毛都能打上門兒啊！

    三娘一次殺了幾百了，相當於將汴梁貴族圈兒得罪了個遍，她倒是很光棍兒，花家怎麽辦啊？

    “殘暴嗎？”宋三娘歪頭笑了一下，可她眼中卻是一片冰封世界，“青一那條船上，走的時候有一百多人，回來的時候可能帶了更多人……他們哪裏錯了？他們就該死嗎？”

    她指了指地上的消失無蹤的屍體，“這些……是我送給官家的見麵禮！

    如果他想看到更多，告訴他，想辦法殺了我！”

    “阿姐！！！”宋青嶸急的跳下馬車，跑到阿姐麵前，“阿姐，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

    她這樣講……他做過的一切又算什麽呢？

    阿姐……阿姐是不想活了嗎？

    “宋青嶸……”宋三娘的笑容更大，似要將嘴角機械性的往後拉到最大，“放心！不要叫我阿姐！我聽著惡心！”

    人總會死的，有那麽多人會陪著她，熱熱鬧鬧的怕什麽？

    她的小青青，看到這麽多人去陪他，一定是非常開心的！

    “三娘，我要走了！”蘇萌衣隔著大大的肚子擁抱了一下瘦骨嶙溧的三娘，“我可能……不能來看你了！我相信青一還在……你要為他……愛惜自己！”

    “衣衣，看著我！”宋三娘努力的想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她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你隻要記住……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你無關！”她的手輕輕摸了摸衣衣滾圓的肚子，“與這個孩子也無關！”

    “嗯！”蘇萌衣再次擁抱三娘，緩緩的往花建開的方向靠近，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冰冷……與他們娘倆無關嗎？

    三娘就是太傻了！

    傻成這樣……怎麽可能不被人騙？

    她是騙子、強盜的妻子，她的孩子……是騙子、強盜的孩子……

    這是原罪！

    從源頭……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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