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慷慨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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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談完正事,冬至匆忙來報,道:“小郎,我覺得於忠出問題了……”

    “哦?於忠怎麽了?”

    “之前情報顯示,皇鳥和鸞鳥召外侯官到洛陽集議,於忠隨素闕機同行北上。洛陽集議,皇鳥到底有沒有現身,我們沒有準確的情報,但鸞鳥確實曾短暫出現。後來,於忠回了平城……”

    “這不足為怪,於忠雖然主管江東白鷺,但他經常回平城,或許另有事情。”

    “我起初也是這樣想,可於忠到平城三日,突然失去了蹤跡,連霍覆海都找不到他的人……”

    “嗯?失蹤?”

    “對,失蹤!霍覆海又去探聽胡九離的口風,結果胡九離壓根不知道於忠回京。也就是說,截止目前,於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徐佑沉聲道:“於忠暴露了!”

    “應該是暴露了,江東白鷺尚未有任何大的變動,我讓文魚司進行嚴密監控,必要時可以先把人抓起來,以防萬一。”

    何濡笑道:“不用這麽小心翼翼,於忠投靠以來,正逢南北結盟,雙發沒有重大衝突,他也不曾出賣重要情報損害魏國的利益,鸞鳥手裏沒他的把柄,僅憑懷疑,頂多把於忠囚禁一段時日,傷不了他。”

    “其翼說的有理,於氏也是鮮卑八大姓之一,於忠身為滅蒙,再不受家族待見,這種時候總不會袖手旁觀。”

    徐佑問道:“霍覆海呢?”

    “還在平城!”

    “胡鬧!他一直單線和於忠聯絡,暴露風險增大,立刻把他撤回來。”

    “可訛獸計劃推進順利,霍覆海是中樞,離不開他……”

    “計劃失敗,還能從頭再來,人要是沒了,我們的損失豈不是更大?”徐佑果斷下令,道:“你去告訴魚道真,撤退行動由她負責,務必把霍覆海,還有其他可能暴露的人都安全撤回金陵。”

    “諾!”

    此時的平城剛過了倒春寒的季節,回暖的天氣連帶著路上的行人都多了起來。霍覆海從坊市買了酒,若無其事的繞了幾道街,遇到熟人還能開心的說兩句閑話,到了住處後,低頭鑽進氈帳,關上門,悄無聲息的閃到角落裏,神色變得無比凝重。

    有人跟蹤!

    他知道,不一定是於忠出賣,雖然兩人每次接頭都很小心,但平城畢竟是侯官曹的大本營,眼線太多,若是於忠被懷疑,內侯官順藤摸瓜,找到他頭上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暴露,首先要保證訛獸計劃的安全,霍覆海做事幹淨,以前的情報都沒有留下手尾,隻是這次剛有一份情報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如果被內侯官搜到,坐視了奸細的罪名,會引起嚴重連鎖反應,後果不堪設想。

    霍覆海沒有多想,把所有可能彰顯身份的東西堆積一起,拿起一直準備的兩大桶胡麻油,灑在氈帳和臥具各處,然後整了整衣冠,衝著南方跪地,叩首九拜,毅然而然的點燃了火。

    熊熊烈焰,吞噬了他,就如同無數為了國家和民族而死去的男兒一樣,他們留給世間的,隻有那慷概赴死的從容,和一曲無聲卻激蕩的悲歌!

    鸞鳥得知霍覆海被火燒死,竟罕見的大發雷霆,舉鞭抽打手下,道:“我讓你們暗中監視,你們就是這麽監視的?驚了魚兒不要緊,還把魚給弄死了,朝廷養著你們這些蠢貨有什麽用?”

    “鸞鳥!”

    元沐蘭從院子外快步走了進來,眉目透著清冷,道:“你把於忠關哪裏去了?”

    “你們下去!”

    鸞鳥斥退了手下,笑道:“你怎麽跑到侯官曹來了?上次你惹怒皇鳥,他可是下令,不許你再邁進侯官曹半步!”

    “你當我喜歡來這種地方?”

    元沐蘭拉著鸞鳥來到偏室,道:“於忠呢?你抓了人,可又不解釋為何抓人,現在於家人鬧的厲害,連主上都要彈壓不住……你究竟要幹嗎?”

    鸞鳥笑道:“於忠是你舉薦成為滅蒙,後執掌江東多年,他的事,你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元沐蘭皺眉道:“他到底怎麽了?今日東郊裏坊大火燒死了一個漢人,和於忠有沒有關係?”

    “好吧,如果你非要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於忠投靠了你那位有情郎,是秘府安插進侯官曹的耳目。”

    “什麽?”

    元沐蘭驚道:“絕無可能!”

    “我也覺得難以置信,於忠出身高門,年紀輕輕當上了侯官曹的滅蒙,前途不可限量,為何會投靠徐佑?胡人在南朝不可能真正被信任,徐佑能給他的,還未必有我給他的多……”

    “你有證據嗎?”

    “我沒有!”鸞鳥苦笑道:“我要是有證據,還會讓於家那群豬天天在外麵罵我?今天本來能夠找到點證據,可又被內侯官那群豬給搞砸了……”

    元沐蘭難以理解,道:“既然沒有證據,你怎麽確定於忠投敵?”

    “因為告訴我消息的那個人,沒有理由用這件事來騙我……秘府太難對付了,寧殺錯,不能放過,至少也得把於忠從侯官曹踢出去……”

    鸞鳥歎道:“我原想關於忠幾天,再順著他這條線抓幾條南麵的肥魚,然後就有把握和徐佑討價還價,交換幾個早年被秘府抓走的白鷺……我真沒想殺死霍覆海,他應該是訛獸計劃的核心人物,留著他的命,比殺了他更合算。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自己向徐佑請罪,不會連累你們兩人的感情……”

    元沐蘭懶得跟她鬥嘴,道:“我去見見於忠!”

    鸞鳥思考一會,道:“行,你是他的恩主,或許會聽你的勸也說不定!”

    於忠沒有受刑,他的身份讓鸞鳥投鼠忌器,隻是圈禁在後院的小樓裏,失去了人身自由,但比起霍覆海的結局,他無疑是幸運的。

    元沐蘭推門而進,於忠正在飲酒,抬頭一看,忙站起身,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沒受委屈吧?”

    於忠笑道:“鸞鳥還算留幾分顏麵,否則,侯官曹的刑具,我用的多,自個卻也受不住……”

    “我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投靠徐佑?”

    於忠正色道:“我為什麽投靠徐佑?我是漢人眼裏的胡人,過江之後,頂多封個虛銜,又不能掌兵,又不能掌權,還得時時提心吊膽被人刺殺,我又不是傻子……公主,你告訴鸞鳥,有證據就去主上麵前告我,沒證據趕緊放我出去,別當於氏好欺負……”

    元沐蘭突然道:“胡九離的布坊有個叫霍覆海的掌櫃,你認識嗎?”

    於忠道:“我認識啊,霍掌櫃的好酒量,我每次去找胡九離,都得找他拚酒……他怎麽了?”

    “他死了!”

    於忠聲音高了八度,道:“死了?鸞鳥殺了他?好,死就死吧,不過一奴才!可我把話挑明了,鸞鳥有本事把我認識的人都殺了,給我扣屎盆子,休想!”

    ……

    元沐蘭離開了小樓,看到樓前的池塘邊站著鸞鳥,走過去麵無表情的道:“聽見他罵你了?”

    “不聽也不行啊,罵就罵吧,又傷不到我一根頭發。沐蘭,你覺得於忠是不是奸細?”

    “是!”

    “嗯?”鸞鳥杏眼圓睜,道:“理由呢?”

    “於九郎通經知禮,素有‘江東萬事,皆在囊中’的雅稱,何曾聽過他口出詈言?今日之所以罵不絕口,並非惱怒,而是心虛之下的遮掩……”

    鸞鳥眸光亮起,道:“你有辦法撬開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