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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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煌到京時,皇帝壽辰尚有半個月才到。此時正是眾人走動相互拜訪的好時機。自兮煌從宮中歸府,不知為何那日皇帝對兮煌另眼相待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不出兩日,晉王府便接到數封拜帖,皆是後院女眷賞花茶話以及品畫作詩的小聚會。
晉王府占著皇城外最好的位置,但主家十幾年不在京中,每次入朝朝拜也不多住,漸漸人事便有些鬆散。現任王府管家乃是上任大管家因獲罪被罰出府後才被提上來的。因著在晉王麵前有些麵子,故此對主家並無懼意。此番聞悉兮煌郡主進京,雖是指揮了下人打掃了王府,但要說盡職盡責卻是差得遠的。在接到拜帖後,隻派了個人來送給兮煌,自己並未出現。
落蕊落英雖在餘州晉王府不算什麽,但如今在京中王府,這兩個丫頭可說得上與管家一般的人物了。看到這管家如此怠慢自己主子,素來膽小文靜的落蕊竟也被氣著了“郡主,這管家當真忘了本分了,主家多年不在京中。難不成他是把自己當成這王府的主人了?上次便敷衍怠慢,如今竟連請安匯報也不來了。刁奴該打。”
覺得異常疲累的兮煌躺在搖椅上翻著被管家送來的拜帖,心不在焉的聽著她說話“嗯。”了一聲,扔下拜帖,躺在搖椅上沉思了會,道“秉德,你待會親自去告訴管家,讓他照規矩給這幾位回帖,就說我病了,多謝盛情。落英你這兩日帶幾個人去山上父王送我的那處莊子上,讓莊子上的人把莊子打掃幹淨,兩日後本郡主去梵山寺進香後就去莊子上養病。落蕊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日後若無必要,便不會下山了。”
“是。”三人早已習慣了兮煌時不時看似無理的命令,沒有疑問便分頭去做事,隻留下收攏衣衫打算曬著陽光眯一會的兮煌。
“郡主真是一如往昔的懶散呢。”冷不丁在自己院中聽到個男人聲音的兮煌全身炸毛,冷漠地看著眼前逆光俯身對自己笑得禍國殃民的男人,挑了挑眉,冷笑著說“世人皆傳,鎮國侯風度翩翩,溫潤如玉,乃是當世無雙的王侯君子。如今這情形,卻不知是兮煌孤陋寡聞還是侯爺豔冠天下,竟讓世人為美色迷失本心而胡言亂語。”
看著眼前清麗秀雅的小女子冷淡慍怒的模樣,雲修君不僅不因她話語中的侮辱而氣憤,反而饒有興致地拿折扇敲敲手心,而後輕佻地賠禮道歉“郡主息怒,臣隻是一時情急,這才擅自闖了進來。”
“息怒?雲侯,若有人擅自闖入鎮國侯府後院,你再來跟本郡主談息怒吧。”
“臣確實打擾了殿下,但臣可是得了殿下的同意才入府的。”
“我什麽時候同意讓你入府了?再說,就算同意讓你入府,我什麽時候同意讓你入內院?”
“貴府管家帶臣進來的。臣以為是郡主的意思。擅闖內院確實是臣的錯,郡主息怒。”雲修君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不甚有誠意的說著道歉的話。
聽到雲修君的話,兮煌看著跟隨雲修君而來的管家,平日總是冷漠的雙眸裏盛滿了笑意“好好,好得很。”
“秉德,帶你的人,將他給我推出王府正門,當街杖殺。”她指著管家,冷聲道。
不待餘卿時有什麽動作,婉管家冷笑一聲,輕蔑地看著兮煌說道“郡主三思,奴雖是個管家,卻也是能當得您一聲舅舅的。婉妃娘娘特意囑咐過奴,要在京中為您擇一門好婚事,奴看雲侯就很好嘛,不過是想讓您與侯爺培養培養感情,怎麽還是我的錯了?”他趾高氣揚地指點“兮煌啊,不是當舅舅的說你,你如今年歲也大了,再不出嫁可就不好出手了。你莫像你母妃一樣,讓王爺操心。不孝嘛這不是。”
“哈哈。”雲修君笑了兩聲,頗有看好戲的意思“貴府實在有趣,郡主也實在是有位好舅舅呢。正如這位管家所說,郡主不妨考慮考慮本侯。”
兮煌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著餘卿時冷聲喝道“秉德,你既奉我為主,就需得知道我最厭惡什麽,還不動手!”
“殿下,管家確實僭越,但杖殺是否不妥?更何況陛下壽辰將近,不宜見血。”
“你以為本郡主因何殺他。我再說一遍,拖出去,杖殺!”她是宓兮煌,是晉王府的兮煌郡主,亦是大衍朝的寧安郡主。龍子鳳孫,威嚴赫赫。
餘卿時跪地臣服道“遵郡主令。”
“你敢!宓兮煌,你敢!我是婉妃兄長,就是晉王兄長。我外甥可是未來的晉王,你敢殺我,我妹妹必不饒你!”嘈雜的呼喊聲漸漸低弱。
冷著臉的兮煌不高興的看著一旁的男人“侯爺免費看了場好戲,還不走。是想讓本郡主追究侯爺擅闖王府內院之罪?”
戲雖好看,雲修君卻不是為此而來。這會子,這男人又突然文質彬彬,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了“郡主初來京中,人生地不熟。本侯得了郡主您兄長的旨意,特來為郡主向導,以便郡主早日熟悉京城。畢竟郡主日後可是要長住京中的。”
“既是長住,那就來日方長。嫁了人與夫君一起看,豈不更有情趣?就不勞煩侯爺了,請吧。”清茶一杯,業已見底。
“恕臣愚鈍,郡主可算臣的救命恩人。歸京途中也相處的很好。如今卻對臣百般抵觸,難不成是臣拒了殿下的要求,郡主便如此不待見臣了?”
兮煌看著眼前無賴至極的男人,頗為頭痛,開口諷刺“你既知自己愚鈍,便不該將這問題提出來。本殿下沒有義務為你解惑。”她起身打算離開,卻又聽見身後的男人開口說道“殿下莫生氣。臣此番前來,是為了還殿下的救命之恩。殿下久不在京中,大約也不知這晉王府的管家可說得上是京中一霸了。仗著自己與晉王府側妃有親,行事便無所顧忌。晉王府的臉麵都讓他給丟盡了。如此尚不算可惡,他不知哪裏來的膽子,竟汙蔑郡主生性懶惰,掌摑側妃,不敬長輩。女子名聲何其重要,哪裏經得起如此汙蔑。郡主尚未出過門,因此也大約沒聽過百姓如何議論。臣今日此來,一是為阻止郡主出門,二是為郡主除去這混賬小人。卻不想郡主殺伐果斷,為著王府顏麵,將他杖殺了。雲某甚是佩服殿下。”
雲修君的一番話信息量巨大,卻也顯得很真誠。背對著他的兮煌笑了笑,轉過身對雲修君說道“侯爺錯了,本郡主殺他是因為當年就是他將母親推進湖中的。為人子者,報仇雪恨,天經地義。”少女眉目清冷,站在微風吹拂的柳樹下,笑得溫婉譏諷。雲修君收起了笑容,沉默良久而後拱手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晉王府外,肅穆歸整的寬闊街道上,一輛寬大豪華的馬車正等在街口。雲修君自府內而出,腳步不停地踏出府門。目不斜視地從餘卿時身邊走過。監刑的餘卿時抱劍而立,目送他上了馬車,掃了眼馬車上的紋飾,轉身回了府中。
“如何?”
“易怒,戒備心強。剛愎自用但也善惡分明,有仇必報。可用但不好拿捏。”
“如此計劃可行?”
“是,越早越好。而且不能露出一丁點破綻。她極聰慧。”
“著手安排吧。”
雲修君答“是。”
王府內院,兮煌看著雲修君轉身離去的背影,眸色深深。輕撫衣袖,轉身又躺在了搖椅上閉目養神,完全沒有剛才被激怒而憤恨不已的模樣。
“殿下,行刑已畢。雲侯出府後便上了一輛馬車,並非鎮國侯府所有,規製超格,觀其紋飾,有虎騰其上,花開其間。”餘卿時一如既往的冷靜守禮,好似剛才在外人麵前折損了主人麵子的人不是他。
聽到餘卿時的話,兮煌沉思了一會,自言自語道“看來得快點了,皇帝沒有多少耐心了。”
“落蕊,東西收拾好沒?”
“稟郡主,都收拾好了。”
“好,今日我們就去山上,避開這些事。”
“秉德,你去叫人備車馬,護衛隊留十人在府中,其餘人都跟去山上,章老也去。”
“是。”
宓兮煌明白,當今天子削藩心切,然晉王經營餘州數十年,並不是那麽好處理的。隻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身為皇帝心腹的雲修君為何三番四次上門拜訪。即便是打著救命之恩的幌子,他的行為也太過反常。更何況如今看來,那次救命之恩到底是何情況也還不好說呢。
寧安郡主當街杖殺晉王府管家王府側妃兄長的消息不脛而走,傳便了大半個京城。百姓無非議論這管家犯了何事讓這位郡主生這麽大的氣或者感慨這小郡主倒是心狠手辣。而得到消息的朝中大臣勳貴宗室卻反應各異。
大衍立國之初並未實行分封。各皇子封王也不過空有封號,享有親王祿。然武帝時,諸皇子各有建樹,也各有勢力支持。武帝壯年時自然能壓製,但晚年因寵愛晉王,且當時王朝邊疆不穩。尤其是大衍以武起家,憂心手握軍隊的將軍生出反心謀朝篡位,因此冊封諸位皇子為王並令其各自鎮守邊疆,或為將軍或為監軍。晉王因酷類武帝,最得帝心。若非當年後院起火,寵妾滅妻。致使程氏王妃及腹中胎兒身隕,惹怒了程老太師,如今龍椅上的恐怕便不是當今了。
所以說,渣男不能做,遲早報應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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