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娜蘭柔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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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夜晚,娜蘭柔若如往常一樣在忘憂河的空天之間布灑著星星。
天空的星星飛動著,急劇旋轉,旋轉成一個巨大的環,將娜蘭柔若環繞著。娜蘭柔若突然隻覺眼前一黑,頭暈使她無力把控所有的,包括自己,她從半空向下急墜,如雨花兒似得滴落,落入忘憂河。
星星散亂,隨風而逝,一切又回複到幾萬年來的那種虛無茫然中……
梵香站在沙灘上,急切中,無法作出有效的反應,一瞬之間,娜蘭柔若便隨著飛流的忘憂河水直下三千尺,往山腳墜去。
是的,災難,往往突然而來,總出乎你意料,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生命的下一刻,奪命的鐮刀與陽光的溫暖,哪一個更先到來!
千鈞一發之際,忘憂河的飛瀑中,嘩啦啦一聲響,冒出一朵如磐的浪花,翻滾著,托著娜蘭柔若虛弱的身子,徐徐升騰而上,隨後,一個約二十餘歲的青年男子從水中升起,踏著水花走了過來。那男子高大英挺,著一襲藍衫,衣袂翩然,腳踏五色水花,神態閑雅瀟灑。
梵香躍起身來,踩一道青煙,飛過去將那朵浪花接至岸邊,將娜蘭輕輕放在柔軟的沙地上,輕柔地將她額上的水珠抹去,眼裏是關切,是擔心。他半跪著,小心的,輕柔的,將她抱進懷中,他看著她,一滴淚水不自禁地滑過他的臉,落在她的臉上。
娜蘭柔若緩緩睜開了眼,想要坐起來,卻深感無力。
他在她的額頭輕輕撫摸著,柔聲說,“別動,躺著就好,你好好的就好。”淚水泫然欲滴。
“嗯,這是怎麽啦……,我這些日子來,老是頭暈呢。”娜蘭將頭枕在梵香的臂彎中,柔弱的,很是無力。
他回頭看著那個青年男子,感激的說,“侍川師兄,謝謝你啦!”
“不用。我也應該感謝你和師妹,謝謝你們把我的這道河流變得那麽的美,……這麽多年來,我巡查天地間每條河道的時候,還沒有人讓我的河如此美麗過呢!”那叫侍川的男子看著娜蘭,很是關切,“希望師妹不會有事的,她這或許是血糖低吧。……哦,梵香師弟,你前幾日跟大師兄及幾個師弟去山下救治異界人間正泛濫的瘟疫,聽說效果不是很好,我今日在南天天河當值時,聽天庭的老友說,是北宮天庭使得壞,他們不知有何目的,每36000年便禍害異世界一次,采用的方式要麽是掀動洪水,要麽是發動地震,要麽是隕石撞擊,要麽是散布瘟疫等,而這次異界人間廣泛流行的瘟疫,我聽說南天的太上老君剛煉好的夢靈金丹應該可以治的,所以特來告訴你們,隻是……”
“是這樣嗎?那怎麽才能拿到?”梵香脫下外套,團成一團,枕在娜蘭頭下,站起身來,看著侍川師兄異常英俊的臉,急切的問道。
侍川隨手將衣擺的皺處撫平,拍了拍衣擺,有些作難的說,“隻是這金丹,……不太好拿到。是的,太上老君的金丹是專為西王母配置的妙藥,集天地之精華,想來,應該是可以治目前流行異界人間的瘟疫的,不過,金丹從來都是王母娘娘的內部專供品,或者玉帝主持的蟠桃會上的特贈品,……一般的神職族員拿不到的,……”臉上流露出惋惜之情。
“是嗎?那……謝謝你告訴我,師兄!”梵香平靜地看著侍川,眼中晶亮的光彩一閃而過。
“不用。誰叫我是你們師兄呢。隻是,我身為南天天庭的值守河神,神職在身,不能與你們一起去異世界的人世間造福蒼生,說來,真是有愧於師父的教導之恩呐。”侍川抬手拍了拍梵香的肩頭,有些慚愧地說,“有勞你及各位師兄弟了。”
“嗬嗬,這是應該的,師父閉關未出,我們做弟子的應該更加勤勉,方對得起師父往日的訓導。師兄,今天多虧您了。”
“嗯,師弟也不必跟我客氣了,今天就這樣吧,我還得回天河值守,這就得馬上回去了
,……師妹這病,看上去應該沒什麽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別擔心,……好吧,梵香師弟,我們後會有期。”侍川左手在梵香肩上輕輕拍了拍,“你們保重!”
侍川腳踏水花,飄然而去。
梵香蹲下身去,將娜蘭柔若輕輕抱在懷裏,看著她蒼白的臉,心裏又是愛憐,又是疼惜,說道:“你這是什麽病呢,怎麽老是頭暈呢,是不是做這些星星太累了,……我們以後不做星星了,好嗎?師姐。”
娜蘭柔若看著梵香,抬起手來,輕輕撫摸梵香的臉,“師父說我前生是觀音姐姐蓮葉上的一滴露水,今生化作青蓮,天性柔弱,生來如此,是無藥可治的。傻師弟,你不要擔心哈。我以後會陪著你的,直到你找到那個真正屬於你的那個女子。”
“你又胡說什麽呐。”梵香有些生氣的說道。
“嗯,師弟,你真是一個傻子呢!”
“師姐,……”
梵香惶恐了,突然害怕前生是如此的定義。那麽,我的前生又該是如何的呢?那麽,如果連你也不在了後,那接下的日子,我又該是如何呢?……他實在不敢去想這令人悲痛欲絕的將來。
他輕輕用手心摩挲著娜蘭柔若的臉,告訴她,“我經常做一個夢,夢境裏常看見自己走在漫漫黃沙之中,黃沙之間有一條河,河水油黑如漆,平靜無波。河上橫亙著一道窄窄的木橋,有很多人依次慢慢地走在木橋上,去到對岸。河兩岸盛開著火紅的曼殊沙華,荼蘼而妖嬈。有一個女子站在遠遠的對岸,著一襲素雅的流紗的裙子,裙子上有突兀顏色的流紋,流紋是青花瓷的顏色。那個女子,時常站在一處清寒的宮的大殿裏,輕柔地揮舞著白色流蘇條紋的衣袖,遮住了臉孔,我看不見她的樣子。我每一次都想要涉過那河流,去到對岸,但我總是無法靠近那流水無波的河,即便如此,我依然可以感覺到她光著腳丫踮起腳尖,翹首仰望宮外的期待。記得這夢中,她每次轉過頭來的眼神,熱切,渴望,期盼。偶爾低眉的溫柔裏,是風情萬種地等待。身後大殿是荒蕪的黑暗,黑暗的還有每次醒來都越加寂寞孤獨的心。她隻有在黑暗中抱緊自己,試圖給自己一點溫暖,可是,冰涼的肌膚觸感,讓她找不到絲毫可以聚焦的熱度,她的世界在一片蒼涼中,落拓得不知所措。而沉寂的荒蕪中,她告訴我,她很多時候無法有效地呼吸,淩亂的不規則的心跳,是唯一可以證明她存在的印記。”
娜蘭柔若看著梵香,不言語,靜靜地聽他的說話。
梵香接著說,“我不知道夢裏的我,那是怎樣的感覺,但我深信是你在跳舞,因為那是你的舞蹈,……但你的舞蹈孤獨而淒美,不知道,是否有某個原因,迫使你與我分離。我不願與你分離,我要打破這個夢境。”
他不自覺的把懷中的娜蘭柔若抱得緊緊的,神情淒絕而篤定。
“梵香師弟,你抱疼我了,……”娜蘭柔若輕輕地掙了掙身子。
她有些恍惚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我怎麽會被迫離開你呢,如果非得分離,那我不如死。她用手輕輕摩挲著梵香的臉龐,愛憐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些的少年男子。不,我的心不會死的,如果真有這麽一天,那我寧願用我們五千年的感情,去換取那生死不休等待的宿命。
娜蘭柔若看著梵香的眼睛,說,“你的摯愛不會背棄你的,你想多了,傻師弟!夢與現實是相反的。”
梵香想,對於將來,娜蘭這丫頭也是不會知道的。
娜蘭告訴他,有些夢是可以解的,可是他並不相信,他總是覺得娜蘭是在寬慰他。因為,夢嗬,誰說得準呢?他感到莫名的恐慌。他害怕等待的宿命,害怕,這樣的輪回無休無止的糾纏。
這些日子來,做了太多次同樣的夢,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做夢,還是他在恐懼。他問著自己。內心不安分的躁動著,他期待不要有那樣一場生離
死別的愛情。
愛情,並不都是美麗的,因為生離,或者,死別,都是一場災難。
娜蘭柔若撫摸著梵香的臉頰,柔聲說道:“不要刻意去知道。以後一切該來的都會來的。如果命中注定,世界都將會變回世界原來的樣子。我們不去想了,好麽?傻師弟!”
娜蘭柔若輕輕喘了口氣,氣色好了許多。
梵香看著娜蘭柔若的臉色漸漸有了些血色,心裏漸漸安定下來。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臉,心裏漸轉寧靜,是的,你笑一次,我就可以高興好幾天;可看你疼一次,我就會難過了好幾年。
娜蘭柔若看著忘憂河上的夜空,她所做的那些星星已經散亂,並且漸漸的又將消失了。她的眼中不自禁地滿含了淚水,說:“唉,我們的星星又消失了,真是可惜呢。”
梵香柔聲說道:“不會的,它們不會消失的,……我這就去讓它們回來,你等著我,我這就去讓它們回來。”
他站起身來,悄悄將眼角的淚水擦掉。
梵香不再說話,踩上煙雲,跳去忘憂河之上的半空,將身形飛旋起來。飛旋的身影裏,綻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刹那噴薄出去,旋轉而升騰,擴展出去,便如一道金色的環,圍繞著一個引力點旋轉,在那深邃遼遠的寶石藍的夜空裏,綻出了熾烈耀眼的星光,劃出一條圓弧形的亮麗軌道,將忘憂河麵恢弘地渲染成閃閃亮著的,金色的,平鋪開的,宛如一麵金色的地毯,拖曳著一條條燦爛的光束,猶如一片片美麗的金色長翎,向著無窮的廣袤裏悠然而逝,讓恢恢天宇上的無數星鬥為之嫉妒與喧嘩,或者沉默……。
星星匯聚,比任何時候都要多,亮的、晶瑩的、像玉蘭色的,它們就像那些金色的精靈,眨著眼,閃爍著;恬靜的,溫暖的,就像一群充滿了感情的頑皮的孩子,稚氣的,執著的,調皮的,閃動著的,用每一顆星星明亮的眸子講述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星星把娜蘭柔若擁護在中間,閃亮著的光彩,映著這個女子的清麗柔美。
星星在懷中,在娜蘭柔若的懷中,一閃一閃的,便似一顆顆晶瑩的小珍珠,又似一個個眼睛會說話的孩子。
“師姐,我把這個世界所有的星星送給你!”
娜蘭師姐,我們是星星,沒有月亮的皎潔,卻有華美的柔軟。
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個星星的世界都是你的。最美的愛情,是將全世界都送給你,而我的全世界,是我愛你!
這個少年,回到這個少女身邊,傻傻地看著這個美麗的少女,被這閃爍著燦爛金色沙塵的旋轉星環所縈繞,那是一環環旋轉的星星。在咫尺的距離,可以看著她,和她說話,所以,他覺得很幸福,可以這樣在觸手可及的距離看著她,聽著她細微的呼吸,在咫尺之間貼近她的溫暖,他覺得他的世界很充實,所以,他覺得他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少年。
每一個夜晚,她都會來,他也會來,然後,他們會並肩坐在忘憂河畔,靜靜看那些在半天裏旋轉飛翔的星星,漆黑寂寞的忘憂河就會顯現出別樣的風景,在水天之間如節日般快樂。
天上的星星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掛在天空放光明
好象千萬小眼睛
星星眨著小眼睛
閃閃爍爍到天明
……
原來,幸福就是這麽簡單,在觸手可及的距離,我陪著你,就好!
如果日子永遠如此輕快而簡單,該有多好!
時間終是會過去了的,就像一把鋒快的鐮刀,將每一個生命中那些美麗的花與蔓雜的草一並刪,不著痕跡。時間過去了,什麽都沒留下,正如一個騙局,裏麵裝滿了世間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