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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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無序的色塊互相交疊,現實模糊後,錯亂的數字取代了空白處,因為存在未知,所以需要解析。
    夏王羿落地後說的話語鈴木友紀沒聽清,她的耳畔盡是刺耳的鳴叫聲,來自遠古之前的神明在歡唱著生命誕生的奇跡。那是神明的咒語……鈴木友紀略微理解了女媧的目的。
    脆弱的人類在祂眼中一閉一睜就過去了數代,掌控生命力權柄的女媧可以自由創造出新生命。在女媧眼裏,人類不過是一種會叫喚的猴子罷了,人類敬仰神明,女媧賜予恩惠,不聽話就直接全部消滅掉,換下一批“新人類”。
    正因為掌控生命力,無論生還是死都能取悅女媧,無論是微小的細菌還是巨大的魔獸,女媧眼中都是一份生命,擴大範圍,女媧甚至連石頭泥土的生命也能任意奪取贈與。
    祂是最為古老的自然之神。而人類仰望那位神明,隻能用無限去度量祂的永恒與偉大。
    “本王不是告訴你了!弱者,你們無法度量的長度,本王現在親自度量!哪有什麽無限!祂真的無限於人類,本王還能交戰這麽長時間存活到現在嗎!”
    夏王羿原本沒必要跟鈴木友紀爭執無意義的定義問題。如渡河一般,矮個子水沒過頭頂,渡河不能,而高個子水隻到腰間甚至巨人隻會到腳踝,他們眼裏“河是可以渡過的”。
    鈴木友紀意識中的混沌色塊逐漸平息,天空還是那個色彩,巨大的半人半蛇神明女媧鳥俯大地,依舊是完美的,看不到任何損傷,仿佛戰鬥未曾發生過。
    但她循著聲音看到前方爬出土坑,再次站起來的夏王羿,看到了對方遍體鱗傷的身軀,已經生命力被剝離的異常色彩。失去全部九鼎,夏王羿站在地上或保持不動,都會被持續吸取生命力。
    “不是能不能丈量的問題,是配合女媧的能力,不可能……”鈴木友紀想說不可能擊敗對方,但話未說出口,就看到了羿舉弓匯聚力量的動作。
    “本王不懂你的判斷邏輯,也不愛看什麽數據情報分析。鈴木友紀,一直都不向本王降服的你,為何要判斷本王贏不了祂?明白了……這正是聖皇太一陛下需要本王從你身上學習的方麵。守護人理是你的使命,而守護大夏仙境便是本王的使命,絕無退讓可能!”
    對著天空射出箭矢,雷光貫穿了女媧即將成型的仙術,在後者脖頸與頭部留下開裂傷口。或許已經足夠了,夏王羿從鈴木友紀剛才錯視的幻覺中找到了擊敗女媧的途徑。
    對於一個會不斷恢複的強敵,一次性將對方徹底殺死就好了。很簡單的,羿也懶得想什麽複雜方法。
    看到夏王羿決然的神色,鈴木友紀想起了曾麵對ncer迦爾納與avenger黑死病兩體從者圍攻的archer後羿。並非依靠了什麽特別方法,單純迎著太陽射出最強一箭貫穿所有,兩者此刻的身影莫名重合起來。
    遊離的意識仍呼喚著鈴木友紀倒下睡去,她還是堅持住了,再次仰視天空中巨大的女媧本體。摒除之前的錯視與雜念,眼中神明真身比之前降落在地上時更具衝擊力,難以將其整體盡收眼底。不斷吸取生命力,發出歡快的鳴叫聲,那便是女媧。
    夏王羿之前所有的進攻都沒能給女媧造成持續影響,如果夏王羿覺得自己仍有微弱的勝算,能擊敗女媧的方法會是什麽?想到這,鈴木友紀也得出了一個荒唐的答案。從結果上倒推,唯有所謂硬碰硬的方式,一次性擊敗女媧,免去對方恢複傷勢的機會。
    能做到嗎?鈴木友紀不敢想象,但她現在願意幫助羿靠近那個無法想象的可能性。她看不到但羿堅持自己看到了,也許曾跟鈴木友紀一路走來的從者們也是如此,看不到贏的可能,但還是堅定地站在鈴木友紀身邊,盡力給予支援。
    魔術不行的當下,鈴木友紀不作它想地從腰包裏掏出「朱庇特的護符」,按在自己頭頂上,她的眼睛能看見的有限,但對於羿或許能看到更多。
    銅鏡匯聚陽光,鈴木友紀隻感覺眼前強光一閃,更加無法抬頭仰視,但陽光不受幹擾,光路直線而上,掃過女媧的上半身,讓站在地上瞄準的夏王羿看到了更多“弱點”。很快鈴木友紀按在自己頭頂的銅鏡就暫時失去了作用,陽光屬於伏羲掌控的領域,區區一件帶有神力的禮裝無法於主神級的神明比拚神秘。
    但這對夏王羿足夠了,之前從女媧體內觀察過神核,這一次他得以順著光路,短暫從外麵窺視女媧的神核。他得以確定自己的預判,光攻擊女媧的神核也不夠,要想真正一擊擊敗女媧,唯有把神核及女媧身上所有要害一並破壞,不能給女媧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
    對準女媧的下腹射出一箭,夏王羿趁著光路消退的間隙,女媧分神的刹那,一箭射穿了女媧三條守護身體的手臂,還勢頭不減地射中女媧神核。箭矢在觸及神核後喪失了進一步破壞的力量,但又給了羿一次“射中”的手感。
    之前是從裏麵碰巧射中,這一次從外麵射中,前後兩次的手感不同,夏王羿對女媧的神核也有了更多了解,看到了與神核相關的弱點,看到了神核被擊中後,女媧的身體反應。這些參數才是他熟悉的數據。在射箭領域,夏王羿有著絕對的自信和權威,神明也無權在這方麵與他較量。
    不過還差一些,夏王羿預估著達成自己目的的可能,乞求著進一步超越,他很接近了,但越是增強越會感覺到自己觸及上限,每一次修煉都如此。
    鈴木友紀看到了一道雷光上天,打得女媧鳴叫聲變調的壯舉,她也意識到羿還在試探,還在準備。能做到嗎?鈴木友紀難以回答自己。鬆手將變得滾燙的銅鏡丟到地上,鈴木友紀無暇在意自己的禮裝。
    “你需要我幫你什麽?”鈴木友紀半蹲著保持清醒,身體已經使不上力氣了,女媧給了她優待,也僅是保持活著罷了。
    “你覺得你能幫助本王什麽?弱者站在後麵看著就好了。”夏王羿在口頭上不會鬆懈半分,豪言壯語已經放下,剩下的是如何實現的問題。自詡有著山嶽之力的他,現在仰望天上的敵人,也不得不心裏承認神明的強大。
    因此要超越,要變得更強,超越前一刻的自己,比之前的自己更強,才夠企及弑神的巔峰。他終於“看”到了環繞在女媧神核附近的浮動弱點,飄渺不定卻忽明忽暗,借用鈴木友紀剛才奇怪的照明法寶原理,夏王羿主動改良了自己的千裏眼,額外參考陽光因素。在這裏陽光受到的限製較少,這與伏羲在場有關,畢竟三皇之間的神秘接近,彼此之間難免存在妥協。
    但還是不夠,“看”到了,不代表他做得到,就像鈴木友紀在疲憊的幻覺中,感覺看到了女媧的血條。如果要夏王羿按鈴木友紀的遊戲邏輯定義,他眼裏的女媧血條是有限的,可遠超過了他單次攻擊的上限。
    使盡全力射出一箭,也隻會重創女媧的神核,而後絕望看著女媧恢複過來。他不能射出這種箭矢,試探的射擊不能再有了,他的法力所剩無幾。就一次,射出一箭,決定這場戰鬥的勝負。
    鈴木友紀看得出夏王羿在猶豫,後者眼神堅定且泛著喜悅之色,一定是找到了途徑,隻是找到的途徑不一定能做到。她熟悉這種感覺,反複翻看敵人的弱點,能夠說出來,卻無法去針對。
    夏王羿暫停試探攻擊,女媧也感覺到了羿在瞄準自己的神核,祂覺得對方要做最後的掙紮,但祂不會給羿喘息的時間。各式仙術相互交錯,從天而降,對已經失去九鼎的羿而言,都具有殺傷力,而殺招隱藏其後。
    羿原地硬頂著仙術攻擊,且保持持弓姿勢不動,他已經無力拖延了,寧可用身軀承受仙術攻擊,疼痛感刺激著他,讓他迸發出力量。
    鈴木友紀試圖使用魔術為羿阻擋各種雷電與仙火,照舊在她魔術成型前被吸取。
    女媧張開脖頸處的大嘴,對著不動的羿做啃咬動作。霎時間夏王羿周圍的岩土崩解成塵埃,他的身體上也浮現出利齒啃咬的傷痕,相比仙術,來自神明的啃食更具傷害力,羿的身體再堅強也抵禦不了神明的直接接觸。
    一次不夠就再啃食下去,對待失去九鼎加護的人類,女媧能夠下口了。
    或許是第一次,鈴木友紀產生了帶有屬性的祈願,她起身跑向夏王羿,並將燙手的偽聖物金匣丟向了對方。或許她手上的偽聖物能讓女媧忌憚,多一秒間隙也好,她想要讓夏王羿贏。原本隻為了守護人理,隻是一件工具的鈴木友紀,第一次有了偏袒與私欲。她不明白緣由,但傷痕累累的身體的確動了起來,往前跑出十幾米,摔倒前投擲出自己的禮裝。
    金匣砸在了羿的後腦勺上,僅是一次接觸,羿身上的詛咒消退了部分,並且天上的女媧喉部發出刺耳的嘔吐聲。
    從未接觸的神聖力量,名為天使的注視交融,使徒的低語……在女媧口腔中,讓祂產生了強烈不適。對祂而言,落在夏王羿身邊的金匣是大不敬之物,無法忍受的褻瀆。
    羿還是盯著天空中的女媧,瞄準女媧的核心。至於鈴木友紀丟來的物件,他沒留意,不過能讓女媧惡心難受,他就很開心了。隻是他現在遍布傷口,不住流血的身體笑一下都很困難了。
    沒有再猶豫的時間,夏王羿下定決定,嚐試這一刻超越女媧,賭在此刻捏住的箭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