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瘋狂與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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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愛!”】
    【“這就是藝術!”】
    【“這就是獨屬於妾身的究極殿堂!”】
    【“瘋癲的明明是你們!愚蒙蛀蝕之人不會懂的!究極的愛與藝術通往根源之渦,這就是最終神秘!”】
    【“啊,完美,一切的謎題揭開了!”】
    一具具精致的人偶站在舞台上亂番高唱台詞,它們被絲線拉扯著擺出人體做不到的誇張動作,沒有配樂,沒有掌聲,沒有充足的燈光……
    那些人偶鈴木友紀認得,如能換上精美的綢緞禮裙,點綴多彩珠寶飾品,就是caster達·芬奇如今的模樣。
    感覺自己是觀眾,鈴木友紀從自己所視視角做出判斷,前方能看到不怎麽明亮的大舞台,自己像是坐在台下。
    雕刻、繪畫、建築、發明、機械、數學、天文、水利、魔術、神秘、哲學……舞台上不同的人偶達·芬奇表演著不同領域的成果展示。它們如同境界記錄帶留下的不同瞬間身影,每一條單獨隔離出來都能算作在曆史上留下了光彩。
    屠龍勇士或勝利將軍可能隻記錄下最耀眼的一幕身影,而它們或者說達·芬奇每一個身影都閃耀著不同的光芒,相比之下有亮有淡,但把這些各自領域取得一定成就的身影全都匯聚起來……
    鈴木友紀嗅到了一股酸臭的藥水味,還夾帶著刺鼻的腐敗臭味,光是聞到就讓他產生不適,本能產生回避念頭。
    順著氣味方向扭過頭去,鈴木友紀看到空蕩蕩的劇場觀眾席間,多了一位“觀眾”。那人穿著一身華貴的文藝複興風格禮服,高膨的禮帽上點綴著如星空般寶石鏈,對方席位離舞台很近。
    雖說背對著鈴木友紀,見多識廣的他已經知道自己與哪位從者在意識上連接了,他正在觀看哪位從者的過往與自我。
    多少讓鈴木友紀有些尷尬,對待某種意義上類似自己“母親”兼上級的達·芬奇,他覺得需要尊重對方的意願,如果能脫離,他想立刻從這裏離開。
    可惜他沒法從坐席上站起來,身體灌鉛般被固定在了原位。
    “友紀?你喜歡戲劇嗎?”
    如此尷尬的氣氛下,舞台表演暫告一段落,坐在前麵的腐臭老學者向“不速之客”提出了問題。聲音聽起來更帶有時代感,借由一根自動遊走的有線話筒,老學者的聲音傳遞到了鈴木友紀鄰座。
    看到身邊立起一根仿佛活的藤蔓話筒,要不是知道對方也是達·芬奇,鈴木友紀會嚇一跳。稀奇古怪的發明和達·芬奇連接起來,恐怖氛圍就稍微淡了些,當然這隻是鈴木友紀個人的感受。
    “友紀?你喜歡戲劇嗎?”
    鈴木友紀遲遲沒回應,對方又問了一次。
    “戲劇?沒有喜歡……”鈴木友紀不知該怎麽回答這種涉及個人喜好的問題,樸實回答當然是沒有,可他看對方很喜歡戲劇的樣子。
    “不喜歡就回去吧。”
    回答變得冷淡了一些,蒼老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仿佛說三句話已經耗費了老學者的餘力。
    鈴木友紀定神一看,身邊沒了剛才突然竄出來的藤蔓話筒,前麵舞台下也沒了裝束華貴的另一位“觀眾”。舞台上複數的達·芬奇素體人偶繼續著表演,一切回歸之前的樣子。
    鈴木友紀試圖閉眼“入睡”,脫離與從者意識層麵的接觸,可他不能隨意做到,就像他每一次不知道具體方法就進入了關聯從者的意識中。
    反複睜眼閉眼,無法從當前場景脫離,鈴木友紀感覺像是身上真有什麽重物壓著,連從座位上站起來也做不到,反而胸悶感越來越強烈了。
    就在此時,鈴木友紀感覺身後有人快步走來,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下一刻胸悶感減輕了許多。等他重新睜眼,發覺自己來到了一處博物館內,裝飾風格有些類似建在北美華盛頓特區的國立博物館,但細看周圍展品的文字,擺在第一行的是法語。
    “這裏是……”鈴木友紀注意到前麵有一個長發飄逸的青年男性正在快步向前進,他下意識產生追過去的念頭。
    也就是這麽一想,他的視角迅速跟上了對方,無法再分神關注擺放在走廊兩邊的各色展品。
    對方走得很快,遇到牆壁或警報線,使用魔術直接越過障礙。
    “到了。”
    是一個偏年輕的女聲,鈴木友紀細想了片刻,他想起自己在佛羅倫薩時,吞噬羅馬皇帝提比略的神秘少女就是這個聲音。
    “往前走,儀式和道具你都準備好了吧?”
    女聲繼續引導著闖進封閉展廳的男性青年,鈴木友紀這才注意到蹲下來畫魔術陣的男性被操控了,像是沉浸在幻夢中。
    “咒語你是知道的,準備好了就開始吧。尤格多米雷尼亞家族的族長,召喚那位最適合你的從者吧。你的夙願將有那位墮落的從者,幫助你實現。”
    聲音極富誘惑性,但對於一個已經完全被操控的人,沒必要繼續加量了。受到加倍刺激,男性青年畫完魔術陣後張嘴試圖大笑,可他幹笑兩聲,看著沾到寶石溶液的雙手,神情呆板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正常人都會因為灼燒劇痛而大叫,並試圖抹去手上的液體。但他抬頭一看,瞬間切換了呆板表情,仿佛一位即將麵見貴人的紳士,認真整理自己的西裝外套,擺正領結,掏出鏡子整了整前額發絲,最後看了眼手表,確認時間。
    對方看到的正是魔術陣前方懸掛的封閉展品——名畫《蒙娜麗莎的微笑》。仔細分辨,能看得出caster達·芬奇的人偶臉孔用的就是他生前繪畫的蒙達麗莎女士麵貌。
    “好了,就到這裏吧。無關的事情,你不用知道這麽多。”
    再次感到拍肩動作,鈴木友紀發覺自己回到了原本昏暗的劇院坐席上,身後拍肩的人實則是caster達·芬奇本尊。
    這點鈴木友紀確定,畢竟沒了那股腐敗酸臭的味道,入鼻的是帶有芬芳的熏香味道,扭頭他順著藍色手套看到的人不是衰老的學者,而是caster達·芬奇或者說蒙娜麗莎的臉孔。
    “你的禦主……已經不在了?”
    “這又該怎麽說呢?”達·芬奇站在黑暗中,劇場裏僅靠舞台散射的燈光,隻夠看清達·芬奇的臉孔。她的雙瞳泛紅,眼神飄忽不定。
    “他回不來了,也再也見不到了,但妾身與他的契約會一直維係。所以,妾身如今的魔力源源不絕,不管怎樣亂來,隻要靈基還撐得住,就可以隨意使用解析得到的他者寶具。”
    達·芬奇的眼神中浮現出瘋狂感,她想起了與召喚者短暫共處的時光,同樣是為了某個目的瘋狂的愚人,一同受控於第六獸並在最後時刻逃脫控製,真正站上舞台演繹一出阻截災難的戲劇。
    兩人都沒有什麽救世情懷,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但假借救濟的名義,最終攔下了兩位天啟騎士。論跡不論心,她跟曾經的禦主,也算是做了救濟的功績。不論天使還是獸,哪一方勝利存續下來,奔赴而去的天啟騎士都會協助勝者降下毀滅世界的災難。
    最後得知天使和獸都完蛋的結果,也讓caster達·芬奇鬆了一口氣。當然這些都是曾經發生的事情了,時光流逝,那場聖杯戰爭中活下來的人,也都已經不在了。功績與災難都已被遺忘。
    “解析?我也能像你一樣解析使用他者的寶具嗎?”
    趁著達·芬奇談起萬能寶具的奧秘,鈴木友紀帶著好奇心問了對方,自己的魔術回路來自對方設計,同樣是“解析”屬性,從者達·芬奇能夠解析神秘獲得他者的寶具,他是不是也能做到呢?
    “你?最好別這樣做。普通人類使用從者的寶具,相當於往瓶蓋裏倒水,就算不要命了,也就承接一瓶蓋的水。不可否認,某些人類身體素質特別,比如像你達到了‘玻璃杯’級別,能做到有限承接,或者充當從者憑依的素體,但這也會嚴重折損壽命。”
    達·芬奇回避了具體方式,隻告誡鈴木友紀別有這種想法。從她的角度,不希望鈴木友紀以工具的身份過完短暫的生命。比起玻璃杯的形容,鈴木友紀作為虛數魔術的造物,充當炮彈也是可行的。把魔術的本質理解為發射能量,任何魔術的中間物當然都可以理解為炮彈。
    好消息是迦勒底魔術機構覆滅了,才締造出鈴木友紀這個特殊個體。
    對上達·芬奇幾分慈愛目光,鈴木友紀順從地點頭,不再提及使用從者寶具的話題。
    “回去吧。欺負你的那個埃及主神,妾身會狠狠教訓一頓。”
    言畢,鈴木友紀落入黑暗之中,脫離了達·芬奇的意識之海。但舞台上怪異的個人劇還在演繹,受控的一具具人偶各自擺動出不同姿勢,將“萊昂納多·達·芬奇”概念用戲劇形式固定下來,避免操控這些人偶的本尊遺忘卻自我。
    魔力永遠充足,靈基膨大到接近冠位從者水準,但內核“本我”意識仍會磨損。caster達·芬奇隻害怕自己某一天在瘋狂中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老得不成樣子了!還散發著一股活死人的臭味。老東西,這樣的你也算是完美之人嗎?”
    caster達·芬奇走到劇院離舞台最近的一排席位,伸手攙扶起側躺著的“自己”,穿著相近的華貴禮服,一邊是宛如名畫中走出來的美人,另一邊是惺惺作態的老學者,此刻接觸的兩者,哪一位是達·芬奇?